1.淒涼的雨
2014.8.6.星期三,預報有雨。早晨6:00,我和TONY、阿香來到半程馬拉鬆的起點CASTORBAY停車場,準備按比賽節奏,來一次模擬訓練。
海濱靜悄悄的,一絲風都沒有;多雲的天空,雲隙中仍有幾隻貪玩的星星在眨著眼。哪像要下雨的樣子,TONY說:“不穿防雨服了,到時候還得脫。”我想也是,隻要不下雨,防雨服的功能就是製造麻煩,TONY不穿咱也不穿。瀟灑地把衣服扔在車上,三個“一路有你”的小夥伴,踏著晨曦上路了,我穿著短褲、短襪、短袖T恤杉,雖然感覺胳膊有點涼,但一會兒活動開就好了。
雲越聚越厚,馬路像舞台一樣切光,晨曦瞬間變為夜景。上班的車不是很多,跑步、走路、遛狗的人也寥寥無幾,但迎麵而來的自行車隊,卻引起我極大的好奇。專業自行車、專業服裝不必多敘,隻看安全裝備就足以讓你嘖嘖稱奇,衣服上有橫有豎的裝飾帶,在汽車燈的照耀下發出醒目的反光;車座後的小紅燈、車把上的前燈及騎師的頭燈,紅光、白光,有強、有弱,不停地閃爍,一個車隊幾十輛車,上百隻小燈聚在一起,像馬路上行走的燈龍,像曠野裏飛翔的螢火蟲,煞是好看。此時該是俱樂部的活動時間,一路上遇到十幾波螢火蟲。
走出來半小時了,身體開始發熱,但胳膊依然冰涼,手也開始發木。TONY穿一件長袖衫再套一件T恤,手上戴一副專業手套,我上他的當了。轉念一想也不盡然,上星期六走回海濱時,還看到著幾個光屁股孩子在海裏玩水,新西蘭的中小學生,冬天都穿短褲。有了對比,心理安慰了許多,胳膊似乎不那麽涼了。
快到TAKAPUNA商業區的時候,開始下雨了。一滴滴水珠,慢慢地變成一條條雨線,地麵漸漸地聚起一片水膜,雨滴打在上麵濺起一朵水花,形成一圈漣漪。幾分鍾後,水花挨著水花,漣漪套著漣漪,雨越下越大。走進商業街路邊的涼棚,頭頂劈裏啪啦,讓人想起江南雨巷中,雨打油布傘的詩情畫卷。走出商業街,完全裸露在滂沱雨中,詩意瞬間蒸發。我用冰涼的手撫摸雞皮疙瘩成片的胳膊,能覺出砂紙樣的立體感;冰涼的手觸摸熱乎乎的臉頰,像小時候玩雪後的小手被媽媽捂在懷中。
路邊的積水已流成小河,我們的速率依然保持不變。TONY兩手擺動,步幅適中,頻率稍快;阿香的兩隻腳幾乎不著地,以極小的步幅極快的頻率,輕輕地,忽而飄到前麵,忽而飄到後麵;我吃力地跟著他們,盡量地以大步幅,彌補稍慢的節奏。
雨停了,身體開始發熱,胳膊依舊很涼。用一小時走到TAKAPUNA高中,一個半小時走到DEVONPORT海濱。
太陽出來了,海麵一片寂靜,海邊有許多跑步、散步及遛狗的人,TONY依舊和每個迎麵而來的陌生人打著招呼,阿香照常前後漂移,過馬路時,照常孩子似地緊張地抓住身邊的人。又落雨了,舞台上出現這樣的畫麵,小夥伴們迎著耀眼的太陽,淋著淒厲地小雨,走在景色宜人的海濱。此時我的感覺是:腳底發熱、頭頂冒汗、雙手發木、兩隻胳膊冰涼、水深火熱融為一體。
2.噪聲中的遐思
兩個半小時走回TAKAPUNA高中,按先前的統計,再有一個小時可以回去,我事先估計的四小時走完全程的計劃可以實現。三天前第一次練習馬拉鬆的後遺症尚未完全解除,大腿依然脹痛,現在感覺有點拖不動了,有點跟不上TONY、阿香依然如故的節奏了。
馬路上車多了起來,噪聲吵的人心煩意亂。我想了個辦法,讓思緒“放風箏,”胡思亂想,讓注意力跳出噪音的勢力範圍。
馬路實景:每個交叉路口,都有為盲人修的立體點陣狀路麵,人行路上也有點陣步道,過馬路紅綠燈都設有“嘟嘟嘟”的音響提示,這種照顧殘疾人的做法,地球村少見。
幻想比賽時的場景:我們在路中間走著,路兩邊有觀眾鼓掌,突然發現一久違的熟人,我驕傲地揮揮手告訴他(她):“比賽吶,逮空再聊”。我努力地保持節奏,盡可能地別落到60歲奶奶、70歲爺爺身後。
馬路實景:路過TAKAPUNA商業街時,TONY、阿香距離我約50米,我保持著自己的節奏,手掌依然木訥,胳膊仍舊冰涼,但腳卻很舒服,恰好路過那家鞋店,買鞋的經曆過又出現在眼前。
兩天前實景:SHORE SCIENCE是一家很普通的店麵,以前曾N次路過,從未向裏麵望一眼。第N+1次是專門來著它的。高人介紹的買鞋秘籍,最重要的兩點是:找一家專業鞋店,找一位專業店員,鞋店找到了,店員是否專業呢?接待我們的是位禿頭小夥,第一句話就問:
“請問有什麽特別需要嘛?”
“給它找個合適的夥伴,”我指了指自己的腳。
“他要參加馬拉鬆(走)比賽,想找一雙合適的鞋。”老伴補充道。
“以前來這裏買過鞋嗎?”
“沒有,是朋友介紹來的。”
“明白了,請坐。”他讓老伴坐下,讓我脫了鞋襪,卷起褲腳,在有攝像頭跟蹤的試鞋道上走了幾個來回,然後在電腦上把腳受力的情況做出解析,用幾個箭頭勾勒出腳跟、腳掌的著力點及受力方向,看到結果與標準值基本吻合,心裏美滋滋的。他讓我也坐下,先問來杯什麽樣的咖啡,然後按我們的要求認真調製,味道比某些咖啡店還正宗。
他用量具分別測了兩隻腳的尺寸,讓我穿上跑步襪子開始試鞋。他打開鞋盒拿出第一雙鞋,坐在我的對麵,把鞋撐開讓腳放進去,然後鬆緊適度地係上鞋帶,讓我在鞋道上來回走。我覺著一切都好,隻是腳背撐不起來,走路時有奏摺壓腳的感覺。老伴說這就是毛病,再試。我說是不是咱們的腳不標準?老伴說什麽腳都有最合適的那雙鞋。
第二雙一出鞋盒,我的眼就直了,黑色的鞋麵,綠色的鞋底及鞋幫上一圈漂亮的裝飾。心裏的小兔子開始亂撞,天底下竟然有這麽漂亮的鞋。
“穿上好好試,找到感覺再說。”老伴窺到了我的心裏,馬上予以打擊。我明白挑這種水平鞋的毛病,無異於雞蛋裏挑骨頭,但老伴說就是要挑雞蛋裏的骨頭,既然享受了服務,就拿出將馬拉鬆進行到底的勁,認真地找出你的“孩子”(鞋子)。
“真沒毛病,感覺一切都好,”我走了兩圈,跳了十幾個高,蠻有信心地宣布,那哥們點點頭。
“沒問題,這雙放在這裏,咱們繼續試。”
說著又拿來一雙白麵小生,穿上去的感覺是空前的舒服,整個腳掌都被鞋底凸起來的軟襯護住,腳背和鞋麵配合的天衣無縫,走幾步、跳幾步,這“孩子”是步步貼心。那哥們讓我把左腳換上剛才的小黑再試,走幾步、跑幾步後感覺到,小黑哥差了那麽一點點。
“看,我說什麽來著,不許感情用事,”老伴扔過來一串尬噠,然後對光頭哥說:
“這雙放在這裏,還有沒有其它的繼續試?”
“可不可以問你們,買鞋有沒有預算?”
“買最合適的。”老伴態度堅決,但這不是我的行事風格。
“不就買雙鞋嗎?想當年讓朋友到上海稍鞋,告訴個鞋號就得,哪來這多囉嗦,”
“你隨便買的鞋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添一雙,再說,你和鞋較勁有癮哪?”好在店裏沒人聽得懂,趁光頭哥去拿鞋的功夫,我倆先掐一會兒。
光頭哥拿來一雙紅麵小鬼,閃著誘人的光澤,一看就很專業,“像真的一樣!”上腳以後,感覺就是沒穿鞋。老伴說估計就是它了,然後讓我兩隻腳分別穿上“小紅”、“小黑”,比較一下。結果可想而知,紅麵小鬼占了上風,它就是我要找的“孩子”,比我期望的還好!它就是讓馬拉鬆進行到底的夥伴。
光頭哥讓我穿上“小紅”,在10米長的試鞋道上來回走,來回跑,他不再理睬我,竟然和老伴聊起天來。他告訴老伴自己的愛好也是健走和跑步,他們的俱樂部每周三傍晚繞PUPUKE湖一周。
實在是不用再折騰了,老伴也覺著可以了。這紅麵小鬼,將是陪我走好久的“孩子”。走了近三個小時了,到目前為止,全身感覺最舒服的部位,就是腳!
馬路實景:TONY、阿香離我的距離又遠了一些,腳很輕,腿很沉,胳膊很涼,腦門在冒汗。
咱怎麽老犯錯呢?難道經驗都是在不斷地錯誤中,才能積累出來,難道所謂的生活秘籍,都是眾多錯誤先驅的經驗堆積。
“你就得瑟吧,出了毛病就老實了?”老伴的話擲地有聲。
要將馬拉鬆進行到底,要將新西蘭的步道走完,必需保護好自己,一時的“英雄”行為可能釀就大的麻煩。別把嘮叨當耳旁風,把尬噠當小菜吃了,不要再犯低級錯誤。
幻燈景:為了給兒子演示單腿跳樓梯的技能,上遊輪的第一天就傷了腳踝;為了模仿專業運動員的姿勢,跑步機上抻了腳筋;2號位一次漂亮的助攻,扣球得分後,立在網前不能動了,留下了至今未愈的腰傷;孤身攀上2291米火山頂峰,大腿抽筋,險些彌留在山頂,…似乎是罄竹難書。
馬路實景:9:25分,TONY、阿香到達終點,9:30分,我走到終點,第一次模擬演習完美結束。
回家後用熱水衝胳膊,紅紅的一片生疼。立馬鑽進被窩,半小時後才緩過來。阿香回家說:“感覺良好,”TONY回到家,吃了五個韭菜盒子,一大碗糊塗粥,仰著脖開門“接客”。
2014.8.7. 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