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島
1. 摯友張樂
張樂是我的大學同班同學,是我的摯友。張樂非常聰明,學業優秀,尤其是英文特好,是我們班的英文課代表。張樂寫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文章。張樂是個率真的人,她成長在一個幸福的大家庭,父母姐姐們對她愛護有加,嗬護備至,無憂無慮的生活,使她養成簡單,任性的脾氣,從不做任何拐彎抹角,曲意逢迎的事,她不需要求人,她不需要以“要求進步”而達到任何目標。張樂是個實在、低調的人,好朋友這麽多年,我甚至在她家和她父親,弟弟同床宿過。但我從來不知道老父親是做什麽的,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老人家官居幾品。張樂和我是對脾氣的人,我們的交流不是很多,也不需要很多。看社會,讀人生,甚至於說某個老師的壞話,我們的觀點都是相同、相通的。
30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們幾個同學相約爬泰山,下山後和張樂一起轉道濟寧,搭便車回青島。
大學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交流不多但始終保持聯係。
30年彈指一揮間,我們都變得不年輕了。我兒子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她兒子也去美國讀大學了。但有一點我們永遠沒變:不需過多交流,看兒子,品人生,我們的觀點肯定相同、相通。人生有如此知己,足以。
30年後的一個夏天,我提議再爬一次泰山。於是乎,張樂提前一年做好了規劃,才有了今天的青島,嶗山,泰山,東平湖,曲阜之行。
2. 同學聚會
7月8日上午9點,飛機由長春起飛,11點抵達青島。
老同學海濤接機,沒想到的是另一位同學清華也特意從煙台趕來接機,讓我十分感動。對老伴說:“看到沒,這是我的地盤,這是我的哥們兒。”
我給老伴介紹:別看海濤戴副眼鏡文人書生模樣,他可曾師從螳螂拳大師,有一身好武藝,清華就是他的徒弟。海濤是個熱心人,自稱是我們班的秘書長,每次同學聚會都是他在張羅。這次接機就是因為張樂開會,他主動請纓。清華是我們班的小字輩,調皮搗蛋的事做了不少。他天資聰穎,當時青島的所有電影院,他都光顧過,但考試成績從來不比我差,用今天的話講,這叫本事。
張樂在一家飯店等我們。吃過午飯,安頓好住宿,下午隨張樂遊覽了市區及八大關風景區。
老市政府大樓,天主教堂,中山路一帶,是老青島的商業中心。德國人建的紅瓦頂樓房錯落有秩,曲折的石頭路別有風味。青島地處丘陵地帶,房子的朝向很不規矩,據說當時正南正北的房子隻有市政府大樓。
天主教堂是當初青島的地標性建築,現在看來依舊恢宏,尤其是教堂前用石頭鋪就的廣場,更能沉澱出曆史的痕跡,襯托出教堂的莊嚴。恰好趕上廣場翻修,讓我再次領略了“人民戰爭”的場麵。幾十號穿著桔黃背心的工人排成一條線,手握錘子叮當鑿石。據說前不久有關部門心血來潮,在廣場上建了幾個碉堡式花壇,在市民的一片反對聲中,不得不拆除。在教堂廣場邊的一家歐式風格的小咖啡屋裏,喝到了味道不錯的卡普契諾。
隨著商業中心的東移,中山路蕭條了,沒有了當年人頭簇簇的熱鬧景象。百年棧橋前幾天被大浪摧垮了,現在正在整修。八大關風景區和以前不一樣了。有士兵站崗的戒嚴路段減少了,開放的地方多了,連蔣先生住過的石頭摟也可買票參觀了。以前靜靜地高官療養勝地,如今淪落為老百姓的大市場。八大關不再。
晚上,張樂做東,和七八個青島同學聚在一起,痛快的喝了一頓。
我們班是特殊環境下誕生的一個特殊群體。70年代末,因某個人的意誌而停止十年的中國高等教育,又重新步入正軌。77年恢複高考後,各高校出現了嚴重的師資不足的窘況。於是乎,著眼於未來,紛紛辦起培養自用師資的“師資班”。山東化工學院(現青島科技大學)不甘落後,也辦起了化學(77級)、物理(78級)兩個師資班。
物理師資班的總設計師是梅昌明先生,梅先生出生名門,是癡迷科學的大師級人物。他以超人的改革者膽魄,引入整套美國伯克利物理學教材。連吉林大學物理係畢業的老伴,也感歎梅先生的確有大師的魄力。梅先生不僅是計劃的設計者,也是實施者,他親自上過幾門課,開過多少專題講座我沒做詳細統計,隻記得梅先生為講授過“數學二”(集合論,群論等),量子物理(英文授課)。我們班大部分人,當然包括我,感覺如聞天書。
我們班的導師吳起燁先生,是個絕頂聰明、治學嚴謹的人,他教的普通物理是我受益最深的一門課。我今天所謂的一些教學風格,皆師從吳先生。講課邏輯性超強的複變函數秦老師,能默寫“電報方程”的數學物理方法馬老師都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師資班的學苗是從78年山東省報考化院的高分數考生中選拔的。能考高分的是什麽人物,我們班有一半是30歲以上的,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入學前是中學老師。另有幾個鬼精鬼靈的小家夥是所在地中學為趕時髦,挑出幾個高二學生與高三學生一起培訓參加高考。我們班大概有三四個這樣的精靈,張樂是其中之一。
一個奇怪的群體誕生了。年齡最大的同學33歲,最小的16歲,最大的同學孩子15歲;全班33人,學生的孩子15個;我們班有四個孩子的爸爸,三位女生中有兩位是孩子媽媽;中學老師和他的學生成了同班同學。我們班的怪人怪事一籮筐,我們班是烙有強烈時代烙印的奇葩。
我們班是化院的一朵奇葩,這可不是吹牛。院文工團樂隊隊長是我們班的,首席小提琴是我們班的;院男子足球隊隊長是我們班的;越野長跑第三名是我們班的;男子4 x100米我們拿過第四;打排球我們班可以和各係隊對壘;我們全班上陣,演出過獨幕話劇,轟動一時。我相聲作品裏諷刺買飯不排隊的一句台詞,“溜牆邊,找切點”,成了當時化院流行的俗語。我們班的好事一籮筐,我們班是當之無愧的化院之最。
一杯杯啤酒下肚,一樁樁往事被提起。今天我們是在青島高檔飯店聚會,可想當年呢?我們要喝酒了,用電爐煮一鍋豆腐,一臉盆哈喇,買一飯盒熟肉,兩暖瓶散啤酒,在宿舍裏坐在床沿上開喝。那感覺,太給力了。
今晚喝的差不多了,但有幾個同學沒到,不夠盡興。謝教授得知我們明天爬嶗山後沒有其他安排,立即決定,明天晚上請大家同飲“啤酒街”。
所謂啤酒街,是青島市政府為了打造啤酒文化,將青島啤酒廠門前的登州路改造成的特色酒吧街。登州路是一條曆史悠久的街道,百年青島啤酒的曆史就是從這裏開始的。整條街上的建築都是歐式風格,路兩邊的門店裝飾也與整條街融為一體。為吸引人們的眼球,還造了很多雕塑,甚至於在馬葫蘆蓋上鑄卡通畫,把整條馬路染成綠色。
我們喝著新鮮的紮啤,原漿啤酒,回憶著舊事,但總會扯到保健養生的話題。謝教授身體欠佳,嘴裏還叨叨他的課題,他的幾千萬的項目。大夥兒異口同聲衝他去了,“行了教授!該放手時就放手!!活兒是幹不完的,但身體是自己的。謝教授瞪著不怎麽大的眼睛瞅著大夥,笑眯眯地說,“沒良心的家夥們,我請你們喝酒,你們卻結夥兒攻擊我。”
酒醉飯飽,張樂陪我們沿著一公裏長的啤酒街走了一遭。除了喧鬧的酒吧和衣衫不整的食客,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幾個背著吉他的年輕人穿梭於食客叢中。有生意了,就高歌一曲,唱完後說了句讓我引俊不止話:“大哥,再來200塊錢的吧”。
2013.9.28.於奧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