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之-- 驢子（四）

 

更令律之大奇的是，康宗居然也拱手還禮：“常公公好。”回答自如，並不吃驚。

就聽那姓常的問道：“李公公此番是否出城給龐丞相辦事？”

“正是正是，常公公猜得準。”

“嗬嗬，”姓常的一笑，更顯俊秀，“說來真是湊巧，我方才正好在丞相那裏，他托我帶給你將令一支，可以用此出城門而不受阻攔。”說著從懷裏掏出令箭，交與康宗。

康宗卻是不接，臉上沒有絲毫喜悅，頓了一頓。姓常的見狀倒是有點急了，一把把令箭塞在康宗手裏，柔聲到：“丞相那裏我自有交待，勿用多念，此去如有坎坷，須得小心謹慎，多多保重，免得這裏擔憂記盼。”說完擦肩而過，徑自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康宗站在那裏發呆，眼圈似乎有些紅。

在一邊的律之看得真切。他是何等聰明之人，早就捉摸出個八九不離十。心道天下事情竟有如此巧法，遇到個相好的，渡過難關，還得了一支將令，本擬殺出南門，現在看起來完全不用了。真是運氣好起來，擋也擋不住。不過自己不小心窺得皇帝私事，將來也許會殺人滅口，倒也不得不防。

話說二人心照不宣，持著丞相將令，來到相府門口，立刻有一高一矮兩名仆從模樣的人牽馬迎了上來。兩人都是浙東人士，高的叫張帆，善用一對鐵鐧，少時遊手好閑，喜歡舞槍弄棒，欺負鄉鄰。有一次遇到個會家子，吃了苦頭，之後發下宏願，遍訪名川大山，立誌學習真本領。十幾年下來，練得一身好功夫。投入律之營裏，積功做了個偏將。矮的那個名叫唐起揚，亦是偏將之職。

二將跟隨律之進城救駕，任務是在門房接應，正等得好心焦，忽然看見律之攜皇帝大搖大擺的出來，知道已經得手，也不多問，禮罷便扶天子騎在馬上，律之亦戳槍上馬，在前開道，張唐二將左右徒步護駕。君臣四人，兩人兩騎，出了相府，不急不徐，向南門進發。

路上雖然沒有怎麽說活，但律之心中已經非常得意了。眼看南門轉眼便到，今日虎口救駕，涉風險如平地，一樁天大的功勞，給我撈到，日後飛黃騰達，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銀的，自是不在話下，說不定進爵為王，也不是不可能。做了皇帝的救命恩人，該當何等尊貴了得啊。哈哈，情不自禁的大笑起來。

俗語說：“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前一階段強盛，往往預示下一階段可能有困苦。人也好，事也好，國家也好，一般逃不出如是陰陽互換。所以一個人在苦極時不必自棄，盛極時亦切忌狂妄。律之早已墮入障中兀自不知。果然，笑聲未落，就聽身後相府方向：“咚。。。噔。。。嘡----！！”三聲炮響，震天動地。回頭一看，隻見一顆百子流星炮衝天而起，半空裏“咵啦啦”爆裂成數十個火球，四散開去。顯然相府裏已經發現皇上逃走，鳴炮示警，不久便有追兵到來，前麵城門守軍見了流星炮，定然要關閉城門，說不定還要殺將過來捉拿皇帝。此時再裝腔作勢已經無用，律之不敢耽擱，快馬一鞭，領著後麵三人，急如漏網之魚，奔馳向前。

現在事情雖然危急，但律之並不著慌。封閉城門需要一定時間，此去南門實在是很近，速速趕奔應該能夠得脫。況且他隨魏王南征北戰多年，什麽樣的陣仗沒有見過？這裏不似相府之中時那般手無寸體，現在長槍在手，莫說沒有軍兵阻攔，即便有百萬雄兵，千員上將，我律之又有何懼！

豪邁之情還沒有消停，突見前麵斜刺裏衝出一彪人馬，當先一員步將，身長九尺，麵如冠玉，虎背熊腰，手握一對獨腳銅人，指著律之高聲斷喝：“呔！程驢子，你往哪裏走？”

律之一聽，就感覺腦子後麵一根筋，滋溜溜的生疼，那種由衷的恐懼驟然襲上心頭。二目不由自主地向天上瞅了瞅，微微慘笑：“好你個老天爺，的確不同凡響，叫程某這裏遇到此人，今朝看來是逃不過了，終須有個分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