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之-- 驢子（三）

律之心中雪亮。雙手馬上不保。如今之際，要在死中做活，隻有華山一條路，就是抓住這柄刀，雖然有刃，說不定沒有磨得很快，如果抓死一動不動，雙手或能保全。當然，要是抓不住，給對方把刀一抽，即便再鈍，帶下幾根手指絕對沒有問題的。律之也明白，對方既然用到此招，必然有足夠的臂力把刀抽回去，自己勝算性微乎其微，沒辦法，被逼入絕境，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於是律之將畢生功力傾注於十指之上，使出吃奶的勁奮力一抓。就聽得“嘎嘣”一聲，長刀竟然被律之折成數斷。萬宇山更是一愣，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律之便立刻看見他脖子上寫著四個大字：“快來殺我！”，當即反應神速，起手中刀片，整個插入萬護衛的喉嚨，送他歸了位。

生死互換，兩人到底誰都沒有搞清楚，為什麽這柄刀會在關鍵時刻折斷。原來萬護衛官銜不高，所使的兵器是相府統一配備，最普通的一種，磨得不夠鋒利，用料上非常精簡，鑄造上比較馬虎，平時對練不顯，真到戰時，終於抗不住高手的乾坤一擊，散架了。這一散不要緊，斷送萬護衛半世前程，直接做了江湖上又一冤死的亡魂。

廳裏安靜下來，律之呆呆的站在那裏，手中鮮血不住淌下，也不知是他的還是對手的。人似乎在發抖，不停的後怕。跟這個不知名的小兵總共交手兩招，兩次都上鬼門關玩了一把。要不是運氣實在太好，橫屍當場就是自己。他慢慢地搖了搖頭，暗暗囑咐自己，下次投胎，千萬不要做武將，提著腦袋行走的活法太也可怕。

身後的康宗，早就在眉開眼笑。心想娘舅果然有眼光，大耳駝背長得不怎麽樣，神功蓋世，確實了得，不愧先鋒將之職。你看他徒手瞬間料理六個帶刀護衛，幹脆輕鬆，最後一個更顯神威，能將鋼刀折斷，功夫之強，恐怕天下無敵。有他保駕，自是一切太平無事。心裏一篤定，腰板馬上開始挺起來，人也精神了不少。見律之不動，便叫道：“愛卿果然英勇，現在我們應該怎樣？是不是一路殺出南門？”他看殺人看的來勁了，恨不得多來幾個，好看個夠癮。反正有武林至尊在此，誰來還不都是快刀切瓜般的好玩。

律之給皇帝一叫，回過神來，慌忙道：“萬歲聖明，殺出去的辦法甚好，顯示萬歲威武剛雄，力掃天下。隻不過，末將覺得，雖然府中城裏都是罪該萬死的賊子，殺得太多，亦或有損萬歲仁慈治天下的美名。況且外麵可能有各種埋伏，萬歲須得提防卑鄙之徒，暗箭傷人。以末將淺見，不如繼續潛伏遁出，或許可以穩妥安全。請萬歲酌定。”康宗一聽什麽暗箭傷人，又害怕起來，立時發現穩妥安全的重要性，馬上點頭稱是，心中更是感激律之思考周到的好處。

出了廳門，便是花園。相府花園雖然不如宮裏，卻也龐大無比。一層層，一處處，彎樹假山，亭湖廊閣，甚有風姿。龐丞相害怕皇帝逃走，愣是在自家的花園裏埋伏上五百個刀斧手。那真是個個百裏挑一，精壯彪悍，一能當十。隻要聽得呼哨一聲，便跳將出來圍捕抓人。別說律之，便是真的武林至尊，也休想逃的出去。現在呢？律之攜著天子，篤悠悠的踱著方步，慢慢騰騰穿園而過。所有刀斧手都眼睜睜的看著，卻沒有人攔截。因為沒有得到抓人的命令。皇上身邊的太監很多，也不是人人認識。隻知道剛才進去一個官一個太監，現在還是一個官一個太監出來，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所以大家都該幹嘛幹嘛，安坐放人。由此可見信息在戰力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沒有信息，一千隻眼睛，也跟瞎子無異。

好不容易將將走到門房，迎麵遠遠過來一人。太監服飾，高佻身材，臉白如玉，目若朗星，長得甚是整潔。走起路來更是龍行虎步，又瀟灑又得體。連律之看了也不得不暗自喝彩，好一個俊男子，可惜做了太監，否則恐怕要想殺怨殺許多少女美婦。轉念又一想，便知道事情要糟。這人是太監，那必然認識皇上，迎麵相遇，隻需瞟得一眼，就能看出李公公是個假冒的。聲張起來，我吃不了兜著走。花園裏有無數雙眼睛死盯著這裏，律之當然知道，動手是不行的，唯有希望皇上反應快，立刻低頭斜視，隻要這個太監沒看到，或有混過去的可能。

轉頭朝皇帝一看，頓時想起了無數個髒字，嘴巴不動，心裏早已把康宗罵了個狗血噴頭。隻見這個萬歲，滿麵春風，高首闊步，生怕沒被認出來似的。律之知道立刻便要穿幫，等會兒眾武士躍出拿人，自己除了袖中一支弩箭，其它別無寸鐵。入相府之時早把兵器全部卸掉了，隻留救命暗器。更何況，便是有配劍在身，又如何能夠應對這麽多人？真打起來，同戰場沒有什麽兩樣，非得有悍馬長槍，才能衝得過去，其它全是白給。想到這裏，律之不得不承認，今天救不了皇帝，如果運氣好，也許能隻身逃出。魏王軍中是回不去了，回去要殺頭的。憑胯下馬，掌中槍，占個風水好的山頭，作強盜應該是可以的。仔細觀察周遭環境，看見左麵圍牆不遠，急速衝過去，也許沒有人能夠攔得住。於是律之慢慢墮後，有意無意地向左靠，遠離皇帝，隨時準備一旦暴露，翻牆逃命。

再說對麵這個太監，一聲不吭，到得康宗近前，拱手道：“李公公請了。”一句話差點沒把律之撩一跟頭。忽然覺得自己長高了，比丈八矛隻矮得六尺，而且變成了禿子。（注：即丈二和尚的意思）

（待續）

 

[-眉子-]

精彩。緊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