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之-- 驢子（二）

正在起伏不定之際，李公公已經領了高士敬進來。康宗一看，大失所望。隻見此人，身材不高，還佝僂著腰，幾乎要縮到地底下去了。麵容憔悴，雙目無神，鷹勾鼻子拉紮胡，倒掛眉毛三角眼。看上去又是瘦弱又是猥瑣。特別是一對焦黃焦黃的長大耳朵，豎在那裏，迎風突突亂顫，怎麽看怎麽惡心。這天底下有這麽難看的主兒，倒也是一件奇事。隻見高士敬，顫顫微微，到康宗麵前，撲通跪倒，山呼萬歲，聲音直發抖，顯然是沒見過什麽世麵。現在天子在上，都快嚇暈了。康宗實在懶得搭理這種人，隻是大鵬刀的事情一定要問。娘舅手下決不會用如此膿包的人，但不問總是放不下。於是便道：“阿九，我餓了，去拿些茶點來。”心裏麵暗自祈禱李公公能夠聽他這一次，乖乖走開，好讓自己有機會說話。

還沒等李公公回答，忽聽跪在地上的高士敬冒出一句：“且慢！”正一愣，隻見他猛然動如脫兔，急躥兩丈，瞬息之時，已欺近到李公公麵前，起左手食指在李喉上一彈。啪的一聲，硬是將喉結彈進了腦殼裏。李公公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頹然倒地，悄無聲息的上了西天。高士敬殺完人，回身向康宗再次跪倒，朗聲道：“末將程律之，魏王千歲麾下先鋒，救駕來遲，請萬歲恕罪。”

康宗沒有回答，其實是被剛才這一幕嚇懵了。瞧著李公公先前還好好的，忽而的被殺，屍體躺在地上一時沒有全死，還一牽一牽的抽搐，顯得異常恐怖，康宗就覺得自己的魂兒已經離體而去，手腳都不聽使喚，哪還說得出什麽話。律之低著頭沒看見，繼續道：“魏王千歲大軍十萬已在齊州城南五十裏紮營。特命末將前來接萬歲出城，免得明日大軍攻城時投鼠忌器。”說到這裏，察覺沒有回應，料想是皇上見疑，立刻從懷中取出金製小花一朵，舉過頭頂：“這是先皇賜予魏王千歲的金花。末將帶來以為信物，請萬歲查驗。”又等了半晌，仍然沒有聲音。抬頭定睛一看，卻見皇上兩眼翻白，麵色轉青，口有白沫，四肢微顫，身體萎頓，跟要死一樣。律之殺的人多了，經驗豐富，很明白這是什麽情況。皇上是看見死人，給嚇散了魂魄。當此之際，必須立刻震他一震，便能喚醒。於是也不耽擱，大步上前，又起左手食指，在康宗肋骨上一捺，然後右手為掌，照定康宗胖臉便是一個響亮的耳光。看沒反應，反手又是一記。
 

如此往複幾十下嘴巴，康宗才慢慢醒轉：“哎--呦--！嚇殺寡人。”隻覺得肋骨鑽心的刺痛，兩頰也火辣辣的疼，不知發生了什麽。律之倒有些尷尬，一時興起，暴打皇帝的事情是萬萬不能透露的。馬上跪倒言它：“萬歲，恕臣直言，事關緊急，魏王已親率鐵騎兩千在南門外六裏橋埋伏接應，請萬歲立刻更換上這公公的服飾，與臣混出相府，向南潛遁。”康宗這時候，哪還有什麽主張，對律之隻能是言聽計從。當即棄了龍冠龍袍，哆哆嗦嗦的穿上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待得換好之後倒覺得挺舒服的，太監服飾雖然下賤，但短小精悍，行動自如，不似龍袍那麽拖遝。以後若是有空，可以命人把龍袍照太監服的式樣改一改，一定新穎，隻不過會不會影響生殖，倒很難講。
 

兩人出到外廳，這邊站著四個帶刀護衛小兵，明著是站崗護駕，實際自然是看住皇帝。律之心裏清楚，這四個人是混不過去的，他們對每一個進出裏廳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剛才進去一個李公公，現在出來一個皇上，焉能不知？所以沒有什麽可鬧的，隻有先下手為強，料理了再說。好一個程律之，擒拿功夫果然了得。但見他，竄蹦跳躍，在廳裏疾馳一個來回，還沒等這些護衛回過神來，呼吸之間，已經把四人一舉格斃，屍體撲通撲通紛紛摔倒。
 

正得意著，忽見門外又進來兩個護衛，律之想起來，門口的確還有兩個，肯定是聽見動靜，進來查看，正好，一起收拾。所以也不答話，悶頭向前急衝兩步，咯的一下，右邊護衛，刀還沒有拔出來，脖子已經被扭斷。律之絲毫不停，翻身直撲左麵那個。滿擬來個依樣畫葫蘆，沒料到這個小兵拔刀卻是出奇的快，律之剛剛近身，刀已出鞘，順勢朝上一撩。饒是律之久經陣仗，這回也差點著了道。看見刀來，忙不迭的向後急縱，才堪堪避過這招。低頭一看，胸口衣衫已經劃破了個口子，慨歎自己運氣好，躲得快，要不然哪還有命在。
 

且說這個護衛兵，卻不是一般人。此人姓萬叫萬宇山，河南人氏，少林俗家弟子，藝成之後行走江湖，又拜過幾個師父，武藝高強，刀法精熟，卓然自成一家。江湖人稱三刀斬。意思是沒有人能躲過他快刀三劈。後來投入丞相府，謀個武官，可老實人不懂得溜須拍馬，空有一身本事，得不到重用。多年還是一個步兵的職位，丞相身邊無用，派到這裏監視皇上。剛才李公公領著律之進去，宇山已經瞧出不對，立刻便要跳出來抓人，遭到旁邊班頭一通臭罵駁回。
 

現在看見律之後躍，自己第一刀已經搶得先機，宇山心裏明白，立功翻身的機會來了，所以得理不讓人，跟上便是第二刀。不過出手的方法甚是古怪，他是以刀作劍，朝前直刺律之小腹。這看上去是有很大毛病的，因為刀終究不是劍，劍是兩邊開口，刀是一邊開口。如此直刺，對方隻需身體稍偏，起雙手由上而下抓住刀背，同時飛起一腳，便能輕輕鬆鬆把刀奪下。宇山是使刀名家，對此怎麽會不知道。這其實是故意賣個破綻，等對方來抓，在一抓之際，他能夠有這個本事急速把朝下的刀刃反轉上來，管叫對方抓上刀刃，十指皆斷。這招有一個名字，叫“猿猴墜枝”，乃是當年名師周侗的絕技之一。
 

對這一刀的險惡之處，律之原也知道。他是擒拿大家，對各大門派都有研習，周侗的絕技當然是首要功課。隻不過平時練習和實戰是不一樣。一到臨陣，他還是上了當。因為高手對決，電光火石，根本不容你思想，全憑本能反射，手上動作都沒有空去腦子裏轉一圈。刀刺過來，破綻實在太大。律之連想都沒想便是一抓，等到要抓到時，刀突然反轉過來。律之十個手指便徑直往刃上撞去，眼睛是看見了，雙手再要停住，又如何能夠？
 

到了此時，律之隻能在肚子裏苦苦地咕出兩個字：“哎--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