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網上讀到一個段子，說一老兄去劍橋參觀。到那兒見人就問徐誌摩的《再別康橋》石碑在哪兒。因為他來前聽人說老徐那首詩被劍橋刻在一 石碑上了。總算問到一個小店裏的英國小夥子，倒是知道有這麽一首詩，什麽“Softly, softly, I leave。”把那老兄驚得差點一斤頭跌進康河裏。。。。。。
詩詞不可譯，這幾乎難以否認。
那天我閑來亂翻書，正好翻到楊憲益和戴乃迭翻譯的《The Dream of Red Mansions》，裏麵的《好了歌》是這麽翻譯的：
好了歌 All Good Things Must End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惟有功名忘不了! Yet to riches and rank each aspires;
古今將相在何方， The great ones of old, where are they now?
荒塚一堆草沒了。 Their graves are a mass of briars.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隻有金銀忘不了！ Yet silver and gold they prize
終朝隻恨聚無多， And grub for money all their lives,
及到多時眼閉了。 Till death seals up their eyes.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隻有姣妻忘不了！ Yet dote on the wives they’ve wed,
君生日日說恩情， Who swear to their husband evermore
君死又隨人去了。 But remarry as soon as he’s dead.
世人都曉神仙好， All men long to be immortals,
隻有兒孫忘不了！ Yet with getting sons won’t have done,
癡心父母古來多， Although fond parents are legion,
孝順兒孫誰見了？ Who ever saw a really filial son?
粗粗一看，覺得兩個比較明顯的問題。“神仙”的含義遠不止“immortals”，大略可以說還包含四段歌詞裏大家“忘不了”的那些勞什子被不消一顧後的心境等等。從前後文看，後者是主要的。估計英文裏沒有對等詞，可能必須音譯，就叫“shenxian”，然後腳注。
《好了歌》就是“好”和“了”兩字在那裏起始和終結，不僅為音律，而且為宗旨。楊譯沒顧上這個，否則要重新譯過。
哪“好”和“了”兩字如何處理？
於是，又去看英國牛津學者霍克斯和他女婿翻譯的《The Story of the Stone》，裏麵的《好了歌》是這麽翻譯的：
好了歌 Won-Done Song
世人都曉神仙好， 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
惟有功名忘不了! But with ambition won’t have done, have done.
古今將相在何方， Where are the famous ones of days gone by?
荒塚一堆草沒了。 In grassy graves they lie now, every one.
世人都曉神仙好， 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
隻有金銀忘不了！ But with their riches won’t have done, have done.
終朝隻恨聚無多， Each day they grumble they’ve not made enough.
及到多時眼閉了。 When they’ve enough, it’s goodnight every one!
世人都曉神仙好， 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
隻有姣妻忘不了！ But with their loving wives won’t have done.
君生日日說恩情， The dalings every day protest their love:
君死又隨人去了。 But once you’re dead, they’re off with another one.
世人都曉神仙好， Men all know that salvation should be won.
隻有兒孫忘不了！ But with their children won’t have done, have done.
癡心父母古來多， Yet though of parents fond there is no lack.
孝順兒孫誰見了？ Of grateful children saw I ne’er a one.
霍譯把“神仙”譯成基督教的“salvation”，大概為了讓英語讀者容易明白。不過同樣不能傳達中文的本意。也應改成音譯。
處理“好”和“了”兩字看上去譯出了點韻味，但仍然差強人意。“好”字相比“了”字，要容易些；“了”字挺難。“忘不了”的“了”字可以處理為英文 的將來完成時否定式；可每一小段最後那個“了”雖然與前麵那個共用一字，意思卻不同，前三段那個“了”是過去完成時肯定式；最後一句那個“了”是疑問助 詞。霍譯分別用“done”和“one”來譯一個“了”字，這就打了大折扣。可英文哪裏又有那麽一個詞可以代替上述“了”的多種用法呢？況且中文語句和時 態構成方式又有其獨特之處。這可能就是不可譯例子之一吧。
回想老徐的《再別康橋》被蹩腳英譯糟蹋成那樣子。我忍俊不住。
對，折中是唯一辦法。兩邊都勻一勻。溝通還是必要和有益的。
沒錯，我認為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特點，或者說意境兩個字很難互譯，英語中的內涵，法語中的俏皮，中文的回味。。。但要國際化又不得不折中一些。
這幾天在一群說法語的人中，我不會法語，但是，看那些女人們說法語時候的俏皮和風情，俺明白法國人的浪漫從何而來了，有些東西，是骨子裏的，中文的仙風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