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本書我特別喜歡, 那就是英國作家威廉·薩默塞特·毛姆的 《刀鋒》。 毛姆是我從大學時代就非常欣賞的一位英國著名小說家,劇作家。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大學圖書館借到了一本他的《月亮與六便士》,從此這輩子就與他結下了不解之緣,幾乎讀過所有我能看到的他的小說。
毛姆1874出生於法國英國大使館,直到10歲父母雙亡才被送回到英國,因此他深受法國和法國文化的影響,這不難從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的書可讀性都很強,你跟著他可以進行一次次情趣盎然的人生旅行,途中你會遇到很多個性迥異的人物和經曆各種生動傳神的生活場景。
他的筆鋒犀利,文章結構嚴謹,語言簡潔,對書中人物不大會發表自己個人太多的看法,刻畫的人物很有性格魅力,字裏行間透出的人生睿智讓我有遇知音的靈犀,還有就是他那種不經意的幽默俏皮也是我所敬仰的,是典型的英國人式的諷刺加幽默。
《刀鋒》這本書我常常拿出來翻翻,特別是在自己入世太深的時候。書裏麵的一個人物“阿裏”幾乎成為我的一份精神寄托,喜歡他的那種無所謂的人生態 度,照他的話來說就是“甩膀子”,非常自然,不做假的活著,他的人生就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去看看,沒太多目標,也沒太多期待。在很多人看來,也許 “甩膀子”是一種消極的人生態度,這不禁讓我想起最近和朋友看足球聊天時說起如果人生就隻有足球和探戈,這樣的人生是不是也是很美好呢?是的,如果再加上 書和旅遊,那一定是頂頂美好的一種活法,至少對我來說是的。
問自己為什麽會喜歡”阿裏”,我以為是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向往他那種灑脫無欲的隨性生活方式,這好像頗有點像金庸武打小說中的主人公的性格,隻是 沒有勇氣去像他那樣生活,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吧,當你的責任沒有那麽大時。人在不同的年齡段,我想人生的追求該是完全不同的。
周日的家靜悄悄的,我坐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看著窗外光影下的綠樹隨風搖動,真希望這種平和寧靜一直延續下去。常常這時心裏會有一種衝動,明天就去 交上一份辭職信,從此過上一種寂靜而清貧的日子,所有的時間都是我自己的,這也未嚐不是一種好日子,至少是最忠於我內心的一種生活方式。
毛姆自身的經曆就很豐富多彩。一戰期間,他做過火線救傷員,在英國情報局幹過。戰後他重遊遠東和南太平洋各島,1928年毛姆定居在地中海之濱的裏 維埃拉,直至1940年納粹入侵時,才倉促離去。毛姆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寫下了一係列關於上流社會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小說,其中還有很多是以真實的人物 為藍本,好多那個時期的著名藝術家和學者都出現在他的小說裏。
第二次大戰期間,毛姆到了美國,在南卡羅萊納、紐約和文亞德島等地呆了六年。1944年發表長篇小說《刀鋒》。在這部作品裏,作家試圖通過一個青年 人探求人生哲理的故事,揭示精神與實利主義之間的矛盾衝突。這部小說其實給你描繪了一幅有趣生動的人生百態圖,有一心想擠進上流社會的,有天馬行空看世界 的,有把愛情當作畢生事業來經營的,有自暴自棄放縱自己的,也有與這世界若即若離不斷想探索人生意義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其實諸種活法沒有誰對誰 錯,關鍵是看你喜不喜歡,快不快樂。
從廣義的角度上來說,這是一部關於成功的小說,小說中的每個人都成功地活出了自己所追求的生活方式。
毛姆小說中阿裏的原型其實是近代鼎鼎有名劍橋大學的哲學教授維特根斯坦。他是奧地利人,在劍橋學工程學,偶爾學過一點哲學,聽過一些羅素和摩爾的 課,很有自己獨特見解。一戰後被淪為戰俘,戰後隱居奧地利,做過小學教書和園丁。1930年被聘為劍橋大學研究員,後來摩爾退休,維特根斯坦被任命為哲學 教授。以一個外國人的身份在英國頂級學術首府擔任此要職,是殊榮,但維特根斯坦卻覺得是苦差,不到六十就自動隱退。
小說裏麵的阿裏身上有很多維特根斯坦的特征,其中包括阿裏最後將自己的一份薄財分散給人。維特根斯坦的父親死後,留給他一筆豐厚的財產,他全部拿出分散給富有的親朋好友,他的理由是:富人得到錢財才可以免受金錢的腐蝕,因為他們已經很富有。
阿裏一直在苦苦探索人生的價值,崇尚精神生活,滿足於一份可以將就生存的經濟來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過著一種閑雲野鶴般的日子,來去無 蹤,對這個世界似乎總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出現。其實我們很多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感覺:這個世界其實是不屬於我的,或者說是任何人的,我們隻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 客,所以不必要太投入,關注自己的內心遠遠比在乎別人的眼光會更容易帶給我們快樂和滿足。
很諷刺的是小說裏艾略特·談波登這個人物,一天到晚把書掛在嘴邊隻為趨風附雅,一輩子愛慕名流,講究排場,至死也不忘掉一份貴婦人的晚會請帖,將在 上流社會占一席之地作為自己人生最高奮鬥目標,沒想到他一死,那個他苦苦追求和忠於一輩子的所謂上流社會就將他無情拋棄。作者並沒有任何褒貶評論,隻是在 他死的時候,不禁感歎:一個老朋友,一個忠厚的朋友,一輩子過得如此愚蠢,無益和無聊,真為他感到難受。其實看看我們的周圍,好多人都是這樣的生活著,也 許包括我們自己。
小說裏的另一個出彩的角色是蘇姍,天馬行空式的人物,去過無數的地方,最後在蒙馬特區窮畫家聚集的區給人做模特,兼當情人,看別人畫的多了,自己也 想動手畫,到最後居然成為了一個很不錯的女畫家,這個女人在曆史上還真有其人。上次去巴黎,我在那個有著像無數兔子窩似畫室的蒙馬特區轉悠了好久,很想找 找蘇珊當年在這個貧窮而又富有的地方生活的那種感覺。
人的一輩子都應該在路上,不是身體在路上 –旅行,就是心靈在路上–讀書。旅行其實還隻是給你生命一種外在形式的拓廣,而人生的經曆和讀書更給你帶來心靈的狂波巨瀾,讓你不得不麵對自己的靈魂,問 一問:我是誰,我從那裏來。這種對生命的探究會強迫你與自己內心的對話。誰都無法代替你去生活,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困患。你在你的不可重複的生命裏,最 終能拯救你的,是你自己。
麵對好朋友23歲飛行員突然過世的事件之後,主人公拉裏踏上了尋找生命終極意義的道路。不學習,亦不就業,與未婚妻解約,從巴黎到世界各地,從天主教、神秘主義到最終的印度吠陀經哲學。
“也許在遙遠的將來,通過更大的洞察力,人類有一天將會看出隻有在自己的靈魂裏麵尋找安慰和鼓勵。”這是拉裏在吠陀經裏所受的領會,人人皆可為佛,如果ta修行足夠的話。
阿裏最後對人生的領悟是:“我認為我們把理想放錯了地方,一個人能夠追求的最高理想是自我的完善。”人,究竟以怎樣的形態活著?阿裏在得到他的人生感悟後,放棄了他僅有的一點薄財,做了一個出租司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生命是短暫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一輩子在流浪,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們的來和去對這個茫茫宇宙來說都是沒有太多目的和意義,那麽我該如何生活呢? 我願自己的人生如英國文學家沃爾特.蘭道爾的幾行文字,也是毛姆所喜歡的詩句:
“我從不與人爭,沒有人值得我與之爭
我愛自然,其次愛的是藝術;
我向生命之火伸雙手取暖;
火快燒殘了,我也準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