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去悉尼的“斷魂穀”

朋友從倫敦來訪，提出要去看舉世聞名的The Gap。The Gap，悉尼華人把它譯成“斷魂穀”，雖然意譯，卻也得其神髓。

我們乘火車到Gircular Quay碼頭，然後在此搭乘渡輪去Watsons Bay。

Circular Quay碼頭那裏刮著秋風，一切被密密的秋雨籠蓋起來。可早上天氣預報說沒雨的。現在雨水不停地從天而降，落到光滑的磚砌路麵上，再泌泌流入碼頭下麵的海水裏。天一變，海水的顏色也隨之變。原本深綠色的海水，現在看上去是帶綠的天藍色。水天一色這個說法，自有其大自然的真實來支持。注意到浸泡在海水裏那幾根極粗的防撞護堤大木樁，已經被另外一些橫方斜圓的大木頭加作了鞏固。海水裏的建材需要不斷的維護和置換。大自然的自我回複能力超乎想象地驚人。稍有懈怠，人類活動的努力就會被它抹得一幹二淨了。常常想，無奈是人不得不接受的命運。

輪渡碼頭這裏，浮動平台在波浪裏上下左右搖晃。從昏暗的建築框架裏看出去，悉尼港的一切如同一幅鑲嵌在鏡框裏的幻燈照片，雨絲迷蒙中顯得那麽不真實。不過遠處天邊開始露出亮色，好兆頭。

渡輪經過悉尼歌劇院時，烏雲一下子開始四散開去。碧藍的天把歌劇院貝殼式屋頂也染成了藍色。

“看來咱們不會在the Gap淋雨了，”我對朋友說。

“Great！”他笑。

前排座位上，有個可愛的小女孩。我一座下來，就見她在那裏爬上爬下。有一陣子，她扶著椅背把手，就那樣毫無顧忌地直盯著我看，小圓臉上還綻放出一朵跟我家院子裏初春梔子花一般的純潔笑容。原來外麵的烏雲是這麽被催散的。

等她發現我用iphone拍照時，她轉開視線，收斂笑容，小手撩發，卻並不躲閃。真是天生一塊模特好材料。

船靠Watsons Bay碼頭時，天已放晴了。隻是北邊一大塊烏雲仍然聚集不散。

先在碼頭邊的Doyles吃了Fish and Chips，然後走去Gap Park。假日，遊客不少，也有來自海外的。

The Gap邊上的這個小鎮近鄰大海。鎮上最古老的建築就是右前方的那座150年曆史尖頂哥特式St Peter’s Anglican Church。不過，遊客來此，主要的不是來看這教堂，而是世界聞名的絕壁懸崖，The Gap就是那蜿蜒曲折懸崖的名字。

進入懸崖地帶，會看到各種警告。除了警告，懸崖旁邊現在已經全部圍上了齊胸高的欄杆。很多欄杆是2007年以後添加和加固的，源出那一年發生了一樁轟動悉尼的自殺案。2007年11月2日，十號電視台播音員Charmaine Dragun選擇了在The Gap跳下懸崖結束生命。主因是抑鬱症。事後，新洲死因裁判官判定The Gap缺乏防護欄幹讓人太容易接近懸崖邊緣也是Dragun自殺的原因之一。

朋友和我攀爬到the Gap的北端，站在那裏向南麵眺望，景色十分壯觀、遼闊。從右麵綿延而來的地平線延伸到此，突然陡降跌入浩瀚的太平洋。據曆史記載，曾經有商船誤認the Gap海灣為悉尼港入口，撞上暗礁而船沉人亡。

從高處望過去，可以看出the Gap其實是側臥於海中的一條狹長地帶。右方陸地緩緩沉入Watsons Bay，而左方則是峭壁猛然升出海平麵數十米。臨近the Gap那個小鎮裏，住著不少老住戶。從那裏既可以看到Watsons Bay一側彎曲而平靜的海灘，又可以眺望另一側的the Gap和廣袤而洶湧的太平洋。

一年前，又有一則關於the Gap的新聞引起世界範圍注目。這次不是自殺，而是救人。我剛才搜索，英國的《the Independent》就有一篇感人的報道，題目就叫“Australia mourns ‘Angel of the Gap’ Don Ritchie, the man who talked 160 out of suicide”，題目翻譯過來就是，澳洲人哀悼Don Ritchie，他被稱為the Gap之天使，曾說服160位自殺者走出悲劇。

Ritchie的家就在Old South Head road，從他家可以清楚地看到the Gap。50年來，他親切地勸導那些走去懸崖邊意圖自殺的人。到他85歲病逝為止，官方統計數字他救了160人。他女兒說應該將近400至500人。

二戰時Ritchie在海軍服役，還參加了東京灣受降儀式。他喜歡從家裏遠眺大洋景色，也注意懸崖邊形態有異的人。一旦發現這樣的人，他就牽上狗，神態自若地慢慢接近對方。親切的問候和交談之後，他帶著那些人去家裏喝杯茶或吃早餐。有些被救者10年、20nia年後還會來找他，有些就再沒來過。。。。。。

（照片來自Daily Telegraph報網站）

某種無法言傳的原因，使得the Gap成了世界聞名的自殺熱點。如果google “suicide hotspot”，the Gap位列前十名之內。其它的包括中國長江大橋、美國金門大橋和尼亞加拉瀑布、法國的埃菲爾鐵塔、英國的倫敦地鐵、日本的富士山等。

我們沿著不規則的台階往上走。最頂端的地方風景更美了。

這時，朋友喊：“大旅，你看。”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欄杆另一邊，緊臨著崖邊僅夠一人容身站立的小塊平地上，有一束在風中抖動幾乎幹枯的花。花的邊上就是令人目眩的深崖。

我就對他解釋，澳洲人的風俗，在車禍或者自殺現場，不定期擺放鮮花以作悼念，祭奠那些已經先離我們而去的生命。放花的或者是親屬，或者是好友，或者是素不相識的同類。

朋友點頭。

是啊，天地之間，一切終歸消逝，或者隻有人間的一點愛，才是蒼茫之間僅有的真實罷。

這時，大海遠處的烏雲開始朝我們這裏移動。天空出現七彩的霓虹。

我對朋友說：“馬上又要下雨了。我們趕緊走吧。”

遠處，帆船也在向著悉尼港入口方向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