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自然,你這建築師,考慮她的方式。。。在大自然中學習。”
在這個多雨的夏天,從六月到八月,我因故離開波士頓的家兩個多月。在外的時候,我笑對友人曰:“說不定等我回去時,家裏的花園都荒蕪了。”誰曾想這情形真的被我言中,我八月下旬回到家中時,諾大的花園放眼望去,真的是一片荒蕪。
所謂荒蕪,並不是花園裏我親手種下的那些美麗的花兒們都絕跡了,而是很多花兒幾乎被野生植物遮蓋了、湮沒了。花園變得野趣十足,環顧四周,到處呈現出一種百花齊放的繽紛和草場興盛的繁茂。就連房前那條昔日十分溫馨整潔的小徑上,鋪地磚的縫隙裏居然鑽出了連片的馬齒莧和三葉草。有一棵野生的美洲商陸,已有一米多高,結滿了沉甸甸的紫紅色漿果,在廚房外麵的桃花心木平台邊依欄而生,竟也長得亭亭玉立。再一細看,天啊,它的根係是從木平台底部的泥土裏鑽出來的!美洲商陸的根紮得極深,根莖酷似人參,全株有毒,特別是漿果和地下莖塊毒性最強,要用鐵鎬深刨才能徹底鏟除。除非把木平台掀掉,這株商陸根本不能除根,明年它還會冒出來的!
有人說如果有一天人類消失,大都市的痕跡被抹去可能隻需要短短的幾百年。就連美國的標誌– 紐約曼哈頓自由島上的自由女神像,幾十年無人維護,她大概也會很快失去往日的光華,變得鏽跡斑斑,麵目全非了。我原本對此不以為然,但現在深知一個曾經優美的花園,如果不管不顧,真的可以在幾個月的時間裏荒掉!
假如你做過園丁,你一定知道園丁對每一棵自己親手種下的花草都懷有特殊的情感。遠行之後又回到家中,在這個久違的園子裏,我找到昔日的花友,迫不及待地動手除去周圍妨害她們生長的雜草。盡管錯過了芍藥和百合盛開的季節,園子裏的玫瑰、藍花繡球、“黑眼睛蘇珊”、絲黛萊萱草、紫色鬆果菊,還有盆栽的四季海棠和天竺葵依然綻放,在新英格蘭八月清爽的晨風中默默地迎接著我。鳥兒照常在枝頭清脆地鳴叫,蜜蜂們忙著穿梭於花兒之間,好像周圍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記得上中學時曾學過魯迅的散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在這個荒蕪的花園,更能體會魯迅筆下百草園的意境。不必說金燦燦的麒鯪草,綠油油的球子蕨,濃蔭下纖巧的溪穀鈴蘭,烈日中傲然的華麗景天;也不必說白色的野菊花從岩石縫裏鑽出來;野火雞在草地邊緣探頭探腦,還有三五成群的鹿兒們的悄然造訪;單說臭鼬一來,空氣裏彌漫起久散不去的臭臭的氣味,就有無限野趣。鬆鼠在這裏跳躍,青蛙在這裏打鼓,在園子的叢林中我還曾見到小青蛇!我是做了防備的,穿了長袖長褲和步靴,帶著園丁的手套來到花園裏,見了蛇也還是嚇了一跳,選擇趕快靜靜地離開。
在草地邊緣的岩石園裏,有一大片薄荷叢。聽說春天薄荷新生的嫩葉是可以采摘了炒雞蛋吃的,特別爽口,現在當然太老了。如果說薄荷的香是清涼苦澀的濃香,那麽摘下一片香蕨木精巧的、鋸齒形的葉子,聞到的卻是幽幽的、微帶甜味的暗香,相傳美洲的印第安人很久以來就用香蕨木的葉子泡茶。還有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名叫隨意草,又名虎尾花,和葡地福祿考一樣,是美洲本地原生的花卉。柳葉般細長的葉子,四棱狀的莖稈頂上是粉紅的穗狀花序,一株隨意草開花可多達50餘朵,我就是在這個園子裏熟識她的。隨意草在夏末萬綠叢中呈現給世界的是一片亮麗光鮮的景色,花期總有大約兩個星期,那陣子這園子裏最美的就是她。
花園的荒蕪少不了蜘蛛們的功勞。主人不在家的時候,這裏便成了蜘蛛的天下。屋簷下、牆角裏布著天羅地網,門廊邊放著一雙沾著泥巴的、園丁的靴子,已經落了一層灰塵,裏麵滿布著蜘蛛網,兩隻靴子歪搭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好笑,仿佛一篇萬聖節童話的開端。除了織網,蜘蛛們還在木平台的欄杆上拉起一根根長長的細線,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著銀光。小朋友們看見了很好奇,就問那發亮光的是什麽。我這才注意到蜘蛛絲在陽光下竟也會如此熠熠生輝。
下沉花園的野草有差不多齊腰深了,出身名門的英國杜鵑和狗尾草們混雜在一起,那些和種在園子裏的家花們爭奇鬥豔的無名野花就更是不計其數了。
草地的邊緣曆來是一個征戰的場所,野花野草和家草在這裏博弈,如果不管不顧,野生植物終將蔓延開來。在野草族類中,我最喜歡的是紅蓼,她的原生地是亞洲和澳洲,屬於外來入侵植物。紅蓼的植株婀娜多姿,帶著一點東方女子的溫柔含蓄。一束一束微微下垂的粉紅色花絮,宛如少女的巧手編織;卵形的綠葉,繁茂舒展,自如大方;根係很淺,拔起來極容易。紅蓼的花葉皆美,可以保留一些在遠處草地的邊緣作為林下的背景觀賞植物,點綴人們不常涉足的角落。紅蓼亦為古人所愛,被不少文人墨客吟詠過,唐代白居易曾在《曲江早秋》裏輕吟:“秋波紅蓼水,夕照青蕪岸”;明朝張頤也在《汾河晚渡》中淺歎:“樓船簫鼓今何在?紅蓼年年下白鷗。”
想必波士頓的這個夏天曾有一陣十分幹熱,我發現園子裏五月份新移栽的兩棵紫花芍藥完全焦黃枯萎了,實在是令人惋惜。我原來的鄰居希德妮是一位醫生,和我一樣愛好園藝,她今夏賣掉房子搬去了羅德島。五月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分栽的好時候,臨走前她送給了我很多她園子裏的多年生草本花卉,有芍藥、玉簪、鳶尾、亞洲百合、花葉蔓長春花、羊耳朵和夢幻草。回來後我給希德妮寫了一封電子郵件,我在信中寫到:“親愛的希德妮,你送給我的芍藥移栽到我的園子後沒能成活,我很傷心!”希德妮回信說:“先別急著挖掉,保留在泥土裏,給幹枯的葉子和根莖適當澆水,說不定明年它會重新發芽的。” 真的嗎?或許當春天再來時芍藥的新芽會冒出來?!我等待奇跡發生!
當今春新種的木芙蓉在夏末開出第一朵粉紅色的大花兒時,這園子終於不再顯得那麽荒蕪了!
結束語
“如果投資於美麗的質素,美麗會畢生伴隨著你。”
植物名錄:
中文名 英文名 拉丁名
馬齒莧 Common Purslane Portulaca oleracea
三葉草 Clover Trifolium spp.
美洲商陸 Pokeweed Phytolacca americana
芍藥 Peony Paeonia lactiflora
亞洲百合 Oriental Lily Lilium spp.
玫瑰 Knock Out Rose Rosa ‘Radrazz’ KNOCK OUT
藍花繡球 Bigleaf Hydrangea Hydrangea macrophylla
黑眼睛蘇珊 Black-Eyed Susan Rudbeckia hirta
絲黛萊萱草 Stella D’Oro Daylily Hemerocallis 'Stella de Oro'
紫色鬆果菊 Purple Coneflower Echinacea purpurea
四季海棠 Begonia Begonia semperflorens
天竺葵 Garden Geranium Pelargonium hortorum
麒鯪草 Goldenrod Solidago canadensis
球子蕨 Sensitive Fern Onoclea sensibilis
溪穀鈴蘭 Lily of the Valley Convallaria majalis
華麗景天 Stonecrop Sedum spectabile
野菊花 Ox-eye Daisy Leucanthemum vulgare
隨意草 (虎尾花) Obedient plant Physostegia Virginiana Pink
葡地福祿考 Creeping Phlox Phlox subulata
薄荷 Mint Mentha arvensis
香蕨木 Sweetfern Comptonia peregrina
紅蓼 Prince’s Feather Polygonum orientale
英國杜鵑 Rhododendron Rhododendron ‘English Roseum’
狗尾草 Giant Foxtail Setaria faberi
玉簪 Hosta Hosta spp.
鳶尾 Iris Iris spp.
花葉蔓長春花 Bigleaf Periwinkle Vinca major
羊耳朵 Lamb's Ear Stachys byzantina
夢幻草 Common Columbine Aquilegia vulgaris L.
[1] Frank LLoyd Wright, 弗蘭克 · 勞埃德· 賴特,美國建築大師。原文:“Go to nature, thou builder of houses, consider her ways… Learn from nature.”
[2] Frank LLoyd Wright, 弗蘭克 · 勞埃德· 賴特,美國建築大師,原文:“
If you invest in beauty, it will remain with you all the days of your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