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鰣魚(shad)大家都不陌生,尤其是來自江南一帶的朋友,一提到鰣魚輕者咂嘴吐舌,重者咽口水嘴角流饞液。我有一位故鄉在南京,年齡和我相仿的朋友,一說起吃鰣魚,興奮的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抽動,在描述吃鰣魚上竟然失態,唾沫星子一噴幾丈高,還張牙舞爪指手劃腳,激動的似乎恨不得立馬跳到樹的椏杈上長呼短叫哩。為什麽呢?因為鰣魚隻要做法得當那是太好吃了,給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自古以來就有“寧吃鰣魚一口,不吃草魚一鬥”之說。且不說鰣魚肉質細膩散發著勾人心弦的奇香,就是鰣魚滿身披掛的銀元般耀眼的魚鱗,如果烹調的恰到好處,吃起來那口感就像雨後天晴在菜園子裏摘下來的滿身掛著水珠的嫩黃瓜一樣清脆可口,所以正宗的中國烹調大師在清理鰣魚時是從不刮魚鱗的。
其實,中國人吃鰣魚可以說曆史悠久,並且從明朝開始,吃鰣魚逐步達到了頂盛時期。比如自明朝以後鰣魚被選為每年必備的貢品。據說清朝康熙皇帝屢次下江南選的時間都是春季,為的就是去吃鰣魚,而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江南織造府就是康熙皇帝經常去吃鰣魚的地方。史冊上還記載,為了讓康熙皇帝吃到新鮮可口的鰣魚,那些隨同的太監們不得不親自到長江邊上守夜,以獲取活的鰣魚,並馬上下鍋,因為鰣魚一出水便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死去的。此外,許多古代文人也酷愛吃鰣魚,並且被鰣魚那肥腴醇厚的美味所折服。吃著可口的鰣魚,喝著小酒,便情不自禁地舞文弄墨,以詩讚美。比如大詩人蘇東坡提筆寫道:“芽薑紫醋炙銀魚,雪碗擎來二尺餘,尚有桃花春氣在, 此中風味勝蓴鱸。” 此外,由於古時候吃鰣魚頗為流行,鰣魚竟然成了許多詩人作詩句的素材。比如宋代詩人陳造在《早夏》詩裏提到:“鰣魚人市河豚罷,已是江南打麥天”。明代詩人何景朋則有 :“五月鰣魚已至燕,荔枝盧桔未能先”。清代詩人吳嘉紀則寫出了《打鰣魚》:“打鰣魚,暮不休。前魚已去後魚稀,搔白官人舊黑頭。 販夫何曾得偷買, 胥徒兩岸爭相待。 人馬銷殘日無算,百計但求鮮味在。 民力誰知夜益窮!驛亭燈火接重重。 山頭食藿杖藜叟, 愁看燕吳一燭龍。” 北宋著名現實主義詩人梅堯臣對漁翁們捕撈鰣魚的勞苦深有感觸, 揮筆作出了《時魚》詩一首:“四月時魚卓浪花,漁舟出沒浪為家。甘肥不入罟師口,一把銅錢趁槳牙。”
許多朋友都知道中國的鰣魚產自長江流域。剛剛收到一位好友的微信,信中提到,就在我的童年時期,20世紀70年代以前,長江流域的鰣魚產量每年高達1000多噸,就連遠離大海的洞庭湖和湘,資,沅,澧四水也常能捕到鰣魚。
自那以後,人為的災難悄然發生在這些祖祖輩輩被人們捧為掌上明珠的鰣魚身上了。先是大搞水利建設,一時間長江流域上攔水壩的興建宛如秋日落暮時滿天飛舞的蚊蟲那樣猖狂放肆。緊跟其後的是對水域環境無休無止的汙染,再加上人口密度的直線上升造成對鰣魚需求量的增加,導致了對鰣魚的過度捕撈,可想而知,接著而來的就是魚兒們淒淒的哭聲和泉湧般的眼淚了。當然也少不了魚兒們的對人類這種無法無天做法的怨聲載道和無可奈何的詛咒。因此自70年代開始,長江流域的鰣魚產量連年急劇下降。截止到目前為止,長江流域的鰣魚年產量不足於500公斤,而洞庭湖和湘,資,沅,澧四水裏的鰣魚幾乎絕跡。究起主要原因不難看出不科學的盲目的大興水利建設是導致鰣魚產量連年下降的罪魁禍首。我寫到這裏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人類的罪過。換一句話說,那時候的中國政府對鰣魚下手也太狠了。抓鰣魚吃鰣魚也就算了,還要讓鰣魚們斷子絕孫。為什麽我這樣說呢?因為鰣魚是鹹水淡水兩棲的魚類,春天到長江流域產卵,夏秋冬在大海裏暢遊。在長江流域無休止地興建水利工程不但嚴重破壞了生態平衡,也切斷了鰣魚們產卵和洄遊的通道,長江流域裏鰣魚的產量怎麽能不下降呢?
由於近幾年來長江流域鰣魚年產量少的可憐,再加上目前中國政府已經到了不得不痛下決心全麵禁止捕撈鰣魚的時候了,許多水產養魚商們靈機一動,紛紛從美國引進美洲鰣魚(American Shad),並當作中國鰣魚銷售。雖然嚴格地講長江鰣魚和美洲鰣魚在形態上和口感上還是存在一定的差別,但是,為了滿足顧客對鰣魚的需求,美洲鰣魚應該是長江鰣魚最好的最接近的替代品了。
那麽美國隻有一種鰣魚——美洲鰣魚嗎?回答:不是的。就我們居住的美國東海岸來講,生活著至少3種鰣魚——美洲鰣魚,胡桃木鰣魚(Hickory Shad)和砂囊鰣魚(Gizzard Shad)。在春暖花開之際,雖然美國整個東海岸都能見到鰣魚的身影,就其數量和釣鰣魚的名氣來說,唯波托馬克河(Potomac River)莫屬了。一般來講,從4月初開始,胡桃木鰣魚就開始成群結隊地沿著波托馬克河的水路往上遊不停地遊啊!遊啊!還不住地嘻嘻笑笑打打鬧鬧。兩個星期以後美洲鰣魚排著龐大整齊的遊行陣容也來了。它們不來便罷,一來便會尾隨著胡桃木鰣魚的魚群往上遊不停地遊走,一直遊走到走不通為止。因此,美國首府華盛頓周圍的波托馬克河便成為了春釣鰣魚最好的地方了。那麽為什麽鰣魚遊到波托馬克河的華盛頓河段就不能再往上遊去了呢?因為在華盛頓和馬裏蘭州交界的波托馬克河的河段處人為地建造了攔水大壩。我估計是為了防洪吧。
記得剛搬到馬裏蘭州不久,提起釣魚,有的朋友就用手指點著我的鼻子捧腹大笑,冷嘲熱諷地說:“這裏的魚多的還用得著釣?買隻抄網到波托馬克河邊抄兩下,魚多的都拿不了。”當時我還真信了,立刻到商店買了張抄網,第二天就興衝衝地去了。按照朋友們說的路線找到了撈魚的地點。我低頭一看,“哇”岸邊近在咫尺的河水裏黑壓壓的魚擠著魚。我順手隨便抄了一下,“哇噻”竟然兜上來五六條大魚,黑黑的背部,一個個都在2磅以上。那次我撈的魚那個多,回到家後左送右送的,留了幾條大的當天還蒸了一條。當時我咂巴著嘴看著冒著蒸氣雪白的魚肉就控製不住自己了,剛出鍋的魚還冒著熱氣我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口。霎那間竟然疼得捂著嘴嗷嗷大叫又蹦又跳,急跑到水池子邊就狂吐不止。這又是為什麽呢?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個兒的口腔,沒想到我那紅嫩嫩的口腔粘膜上紮滿了又細又長又尖的魚刺。沒有辦法啊,逼得我自己做了一回牙科醫生,拿著鐵鑷子對著鏡子忙活了好半天才把嘴裏的魚刺全部拔完。以後就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把那蒸熟的魚肉裏的魚刺像大姑娘頭一會做針線活一樣笨手笨腳地一根根地拔出,就是這樣,魚肉裏的小刺和嫩刺仍然多的要命。看著肥的直冒油的魚肉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急不可待地把貌似沒有魚刺的魚肉塞進了嘴裏。慢慢地嚼下去,在自己美好的想像裏魚肉的口感還算行,但從第二口開始,越吃越感到別扭,漸漸地魚的那種令人反感的魚腥臭味便浮現了出來,逼得我不得不放下筷子把剩下的魚肉放在了一邊。自那以後我不但再也沒有去撈魚,而且在河邊釣魚時見了這種魚心裏就煩,就別扭,就能不碰就不碰。以後問了老美漁翁才知道,這種魚名叫砂囊鰣魚,美國人是用來當飼料,沒有人會想到吃它的。
那麽美洲鰣魚和胡桃木鰣魚的口感又是如何哪?就魚刺來講,這兩種鰣魚的魚刺比起砂囊鰣魚來細而軟,數量也少,尤其是胡桃木鰣魚,其背部有一塊肉竟然少有或沒有魚刺。就魚的口感來說無論是美洲鰣魚還是胡桃木鰣魚,我隻能給出一個字:妙!和砂囊鰣魚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似天上的鵝肉,而另一個肉味腥臭肉質發柴,怎麽吃怎麽象老鼠肉或開始腐爛的臭肉。如果有人非讓我拿美洲鰣魚和胡桃木鰣魚相比,給出個好歹。實話實說,我更喜歡胡桃木鰣魚。不過近五六年來雖然美國西海岸美洲鰣魚的數量仍然不減,美國東海岸美洲鰣魚的數量不知為什麽越來越少。以致今年有的漁翁在波托馬克河裏釣到一條美洲鰣魚時,美的就跟獲的什麽絕世珍寶似地大喊大叫,興奮地又哭又鬧,還頻頻照相留念。 其實我本人對美洲鰣魚的數量莫名其妙地下降也深有體會。十年前,我去特拉華州(Delaware)的Indian River Inlet釣魚時經常會釣到美洲鰣魚,從幾年前開始,美洲鰣魚則越來越少見。去年,我在新澤西州海口上釣了40多條鰣魚竟然全都是胡桃木鰣魚。
雖然胡桃木鰣魚春到波托馬克河洄遊的數量逐年增加,以致今年春季波托馬克河裏的胡桃木鰣魚的數量高的可以用“泛濫”來描述,政府還是沒有解除對釣鰣魚禁止收為己有的法令,所以漁翁們在波托馬克河無論釣到的是美洲鰣魚,還是胡桃木鰣魚都得一一放生的。寫到這裏,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胡桃木鰣魚的過度繁殖或數量成倍地增加會不會是導致美洲鰣魚下降的主要原因哩?
接下來該討論一下如何把這三種鰣魚區分開來。我們知道砂囊鰣魚和美洲鰣魚或胡桃木鰣魚在外表上有明顯的區別,因為砂囊鰣魚長的就像老電影《霓虹燈下的哨兵》中的一位戰士說過的一句話:“黑不溜秋的。”但接下來問題就來了。如果你釣到一條白白的鰣魚,你怎麽就知道是美洲鰣魚還是胡桃木鰣魚呢?如果你仔細看,兩者還是有區別的。其一,看嘴。美洲鰣魚的嘴張開後從側麵看上下嘴唇幾乎是平的,或幾乎在一條垂直線上,而胡桃木鰣魚長的一定是地包天的嘴,而且非常明顯。其二,看身材。美洲鰣魚身體比較寬,有點朝著扁魚靠攏的意思,而胡桃木鰣魚身材相對苗條呈細長型。其三,肚皮的膚色。美洲鰣魚有明顯的綠色,而胡桃木鰣魚多為銀色,尤其是成年的美洲鰣魚或胡桃木鰣魚。
圖像對比:
美洲鰣魚
胡桃木鰣魚
砂囊鰣魚
文章寫到這裏應該說一說如何烹調鰣魚了。首先應該先提一下鰣魚的魚籽。朋友們發現沒有?在美國魚市場出售的鰣魚,無論是美洲鰣魚還是胡桃木鰣魚都是沒有肚子的。為什麽呢?難道是為了方便顧客?回答:不是的,是別有用心的。把這些鰣魚內髒取出的目的是為了要鰣魚的魚籽。對美國人來講,鰣魚的魚籽是美食中的佼佼者,因此鰣魚魚籽的價格比鰣魚本身的價格要高出十幾倍呢!
那麽又如何把鰣魚魚籽做成美味可口的菜肴呢? 我曾經問過美國朋友如何烹調鰣魚魚籽,他們告訴我首先把鰣魚魚籽用清水衝洗一遍,然後把魚籽攤開,加入細鹽少許,一點胡椒粉,也可以加一點奶酪粉或一點麵粉。然後在平底鍋上用奶油把魚籽煎熟。中國式的做法不外乎紅燒或用鹽蔥花薑末等處理後幹煎。我自己也吃過紅燒和幹煎的鰣魚籽,第一口品嚐鰣魚籽給人的感覺是:“哇!突然間耳明眼亮,生活真美好,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呢?”魚籽裏不但有萵苣肉清涼的菜香,又有一絲四川蜜橘的甜潤。再細嚼下去竟然更美了,即有牛肉香,又有羊肉的奇,即有螃蟹怪鮮,又有蛤蜊的異美。尤其是咽進肚子裏,在感覺到魚籽軟軟的同時突然感到整個人的身體飄飄然,仿佛青春再現,霎那間人似乎年輕十幾歲哩。
接下來再說說如何烹調鰣魚。上麵已經提到,清理鰣魚時魚鱗是千萬不能碰的。把魚肚子裏的內髒魚腮全部清理幹淨,放入蒸魚的魚盤中,在魚肚子裏放入數片薑片,再撒上細鹽,用糟鹵或酒釀汁把魚體漫過,然後用細火慢蒸。魚蒸熟後再在魚的表麵撒上蔥花,薑絲或辣椒絲等。
我最喜歡的做鰣魚的方法是鹹鰣魚蒸蛋。做法如下:將新鮮的鰣魚清理幹淨後,在魚的內外都撒上細鹽,然後放入零下20攝氏度凍存10天以上。吃時把魚解凍,清洗後把魚切成方段,用餐巾紙把魚塊內內外外過多的水分吸幹,放人蒸盤,魚表麵撒上蔥花,澆上料酒,喜歡吃辣的可以放些辣椒絲或薑絲,再在魚體旁邊打上幾個雞蛋,撒少許的細鹽,如果講究可以放數片火腿,少許的筍絲,用慢火清蒸。這樣蒸熟的魚,隻要用筷子在魚肉上輕輕劃一劃,魚刺和魚肉就很容易分開,魚肉不但肥腴滑潤,而且味道奇美無比。
鰣魚除了作為餐桌上的珍品外,鰣魚的魚鱗自古至今也頗受姑娘們的偏愛。這又是為什麽呢?因為鰣魚的魚鱗還具有美容的效果哩。所以啊!在美國的華人們千萬不要錯過春日吃鰣魚的佳機,尤其是那些愛美麗的女士們。
我偶然玩玩,也經常看釣魚樂趣網,就是在紐約沒有找到一個釣魚愛好者的組織或者協會
建議作者關心這方麵,給大家指導
記得小時候(七十年代)還吃過長江鰣魚,可惜那時候太小還不懂品嚐.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們這裏(Delaware,Maryland和Virginia)tackle shop裏幾乎見不到有賣shad當魚餌的。最多見的魚餌有finger mullet,bunker,alewife fish, herring等。所以不知道你們那裏賣的魚餌是American shad或hickory。
海魚越來越少, 十多年前,我常去 New Port, RI 釣 SCUP (數量最多的魚), 早晨和傍晚隻管往上拉, 一會兒就幾十條. 那時常看到的就一黑人老頭帶著他老婆從禮拜五傍晚一直釣到第二天直到裝滿幾Cooler才回.後來慢慢地釣魚人就多了起來,魚也越來越難釣到, 釣魚的spot也越來越髒,再也沒看到那老頭. 除了 Global Warming, 感覺還是新移民釣魚人增加太多,對魚群數量已有大的衝擊.
後來喜歡釣 Black Fish, 它的 Bait 就是海邊石頭底下的小螃蟹, 曾經翻開一大石頭總能抓到幾隻, 再可後來抓小螃蟹也難了, Black fish 也越來越難找到 ( 得站到非常危險的礁石上, 可謂風口浪尖上, 才能釣到).
我已不再有釣魚這個曾經讓我興奮的愛好. 我的兩根 ugly sticks 和魚桶放在家門前的路邊給人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