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戶當天的一大早就收到保險公司喬納森的郵件,他把所有過戶資料寄給了山姆並要求付賬。
山姆也來信說,產權公司核對原始持股人名單時,發現有一股東太太的名字出現在一部分公司章程裏,這是不應該的,結果大家又是一通手忙腳亂地找資料查對。
我們已經從酒店出來,繼續在出租車裏工作。凱瑞帶上電腦,我捧著兩大包資料。
出租車在華爾街44號的後門鬆樹街停下,這是我物業過戶的地方。向南望去,華爾街門口掛著長長一排各國國旗隨風飄揚,花花綠綠的好不壯觀,向世人宣告這是國際聚集之地。
看到那威武壯觀的華爾街大樓,再次激得我心潮澎湃,這大樓是多少人的夢想,激勵著多少人奮進,令多少人為之陶醉啊!它的腳下潛藏著全世界最大的金庫,紐約人,美國人乃至世界都以它為榮。
在44號的街對麵聚集了很多人正在照相,是世界首飾名牌蒂芙尼公司的招牌,遊客正圍著它爭先恐後地留影,連開門的男士也圍著一條世界聞名的蒂芙尼藍圍巾。
我和凱瑞很有興致地進去逛了逛。有華裔女銷售員迎上前來熱情地接待我們,凱瑞試戴了3000美元的手鐲又試戴了5000美元的,美美的滿足。
梁慈也到了華爾街門口和我們碰麵。
進入44號大樓,幾十尺高的大廳和老式大吊燈給人一種富有年代感的高貴氣息,還有凝重適度的擺設,怎一個“富麗堂皇”能形容。
我們正準備進電梯時,山姆從大門口進來了。雖然我們電話郵件來往無數,但這隻是我們的第三次見麵,我一眼就認出了他,胖胖的臉頰配上他那6尺開外的身材給人一種自信、可靠和安全的感覺。
我們過戶的律師樓占了19層的整層樓,是出名的地產律師公司,以代表銀行為主,提供商業過戶的會議等各項服務。
前台小姐領我們進了一間會議室,山姆嫌這間會議室太小,嚷嚷著要換一間大的,可是都已經爆滿沒有空閑的房間了。
一位衣著整齊的老人背對門坐在那裏,山姆上前詢問:“你就是賣主吧?”
山姆和他打著招呼並做了自我介紹,梁慈和凱瑞也同樣仿效著和老先生打過招呼並介紹了自己。老先生打量著我說:“還以為是位菲律賓式的女漢子,沒想到是一位甜美的女士啊!”他故意開玩笑,因為我們之前已經見過麵的。
會場的氣氛一下子輕鬆活躍了很多,山姆把文件和電腦放在靠窗的椅子上,我、梁慈和凱瑞一字排開坐在老先生的對麵。
我和梁慈打開電腦,查閱文件和資料,凱瑞就和老先生聊起了家常。他告訴凱瑞,今天9月28日,是他的生日,作為特別紀念,所以他堅持在這一天過戶。我聽了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拖來拖去把大家折騰得死去活來,就是為了能夠讓他的生日具有特別的意義嗎?
山姆去隔壁與他的同事、朋友們打完招呼,回來就開始整理那兩堆高高的文件,我努力把心情調整平靜,輕鬆愉快的筆尖在那些早已熟悉的經曆過無數次的各種文件上飛舞著,貸款、合約、地稅等,不出30分鍾就簽署完了。
我按捺住內心微微的喜悅,默默地禱告,求主賜福我今天一切順利。
產權公司的簡先生坐在桌子的頂端,要了我和老先生的汽車駕照做了複印。他麵前也堆滿了文件,地方不夠大便搬到對麵的會議室,由一位挺著大肚子的懷孕工作人員幫著處理文件。
簡到隔壁房間去做另一宗過戶手續去了,山姆告訴我那邊的律師是他的叔叔。我驚訝說道:“呀,律師之家呀!相信你自己的8個孩子中也會出幾個律師的,那些侄孫子們說不定會在同一處遇見叔爺爺的。”
老先生的律師進來了坐在了他的身邊,開始對老先生講解他麵前堆積如山的每一份文件。
12點半,門外有人在喊“午餐來了”,三大盤三明治、水果和三袋飲料,以及其他的餐具用品,送餐的小夥子拎著這一大堆東西進入房間,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地方可以放置這些東西,山姆建議他放到對麵的會議室,他引領著小夥子去對麵的會議室的時候,也示意我一同過去。
我倆一邊拆包擺放食物,他一邊很低聲的對我說:“賣方律師算錯賬了,少收了1萬美元,我們是否告訴他們?還有,我的律師費還沒有談,這個項目很複雜,時間拖得也長,費用高出預期許多。”
我鎮靜地回答:“暫時不告訴他們,等會兒看情況再說。你的費用是多少呢?”其實我心裏早就盤算好了,給他1.8萬美元,這是按他估價1.5萬美元而定的。誰知他說:“應該是4.5萬美元,我給你打20%的折扣,那就是3.6萬美元。”
我聽了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盡管我手裏繼續擺弄著桌上的食物,也能感覺的出山姆還在不停地說話,但我腦子裏是一片空白,他說的什麽我一點兒也沒聽見,最後我麵無表情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跟股東們商量一下吧。”
我沒心思也沒有食欲吃午餐,吃了幾塊水果就坐回到我的椅子上梳理我的思緒。這個項目是1月份開始的,山姆態度好,24小時隨時恭候。還附加一些服務,修改了幾次公司章程,我們原來是一個公司變成兩個有限公司組成,後來因為三加倍公司退股又變成一個公司,他要寫意見書與銀行和賣方文書。
他代表我談判了修理費3.75萬美元,加上賣方律師算錯的1萬美元,共得利4.75萬美元。顯然我預計的1.8萬美元服務費是合理的。他要求更多的金額,是要分享4.75萬美元的果實。我明白了他的思路之後,就開始琢磨著如何回複他了。
我環視了一下會議室,大家都在忙著,我請梁慈把預算的律師費從1.8萬美元改成3萬美元,先做個測試看看我匯的款是否足夠過戶。如果緊些,山姆是否會要得低點?
大約1點半,賣主和他的律師問我們如何處理剛收到的四張租金支票。他說:“要麽我們存進戶口,兌現後再開張支票給你。要麽退回給房客。”我一聽頓生不快:“正常情況下,支票的金額是在過戶報表上劃給買主的!”
大家爭執不下,山姆也加入了激烈的辯戰之中。賣方律師說:“隻有這個方法,否則今天不能交割。”
我回敬道:“你請便!我無所謂。”說完起身走到對麵的會議室。既然對方隨心所欲地威脅我,我為什麽不能以牙還牙?
一會兒,山姆過來解釋:“在法律上,隻有他把支票存入銀行,才算他提取房租,你說怎麽辦?”我說:“應該交割清楚,不能拖泥帶水,我把支票帶走。”
接著我心情沉重地告訴他:“我無法承受你的費用,實在太高了,你不能翻倍啊。”他說:“這個項目複雜很多,我幾乎沒有賺錢。”
我望著他的眼睛:“你考慮一下吧,我隻預算了1.8萬美元,我不是一次性的客戶,將來還是要做交易的,細水長流吧。”他嘟嘟囔囔地回到了另一邊去了。事實上,無論他開多少價,我都沒有太大的選擇。在我眼裏,他不僅是最好的律師,可以上法庭保護我,還是出色的商人,能為我爭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我不會把事情說死,隻是繼續跟他砍價。
過了一會兒,我離開會議室到了大廳透透風,想再理順一下思緒。有位身著西裝的男士上前來自我介紹,他是亞斯多裏亞銀行的代表,在這兒兜售貸款,我們聊了一會兒。
心情還是很糟,我打電話給在加州度假的查爾斯:“我很不開心,山姆漫天要價,我不喜歡爭吵,喜歡合作式的夥伴。”
查爾斯說:“我用的律師有1.5萬—3萬美元不等,如果不滿意就應該跟他說明白。”
“我隻想找個人說說,我知道該怎麽做。既然你出差,我會在結束之後,去給每位房客發個更換物業管理公司的通知,麻煩你跟那兒的工作人員通個氣。”
我在大廳走廊上踱來踱去不願回到會議室。山姆短信問什麽時候進去,我沒有理睬。
山姆按捺不住來大廳裏找我,說銀行的另外一個代表克裏斯來了,要我跟他解釋防火樓梯的事。賣主說近5年內剛剛油漆過了,克裏斯決定周五親自到現場查看。
克裏斯30多歲,稀落的淡黃色頭發,臃腫的軀幹,想到他們銀行在最後一個月漲了0.15%的傭金我就不爽。不一會兒,麥瑞德財務公司的夏摩來了,我很高興見到他。他高大魁梧、工作努力,是個性格直爽的猶太人,專門過來看看我們。
閑聊了幾句後,他就直截了當地問我要不要從我們其他物業裏套現一些錢。“當然願意,你幫我看看!”我興奮地答道。
夏摩走後,山姆靠近我耳邊悄悄地說:“我再降點,3.3萬美元吧。”
“3萬!”我答。
“3.2萬!”他說。
“成交!”我說。
他接著又說:“根據合約要求你還要在我那裏存放3.75萬美元修理費押金。”
我說:“錢都被你拿光了,不夠了。”
“還有,財務公司的傭金該入賬了,你能叫你辦公室的人追加匯款1.5萬美元嗎?”山姆繼續問道。
我擔心他又漲價,說:“不行!現在已經是下午3點,銀行4點就不接受匯款了。”
凱瑞半小時前就開始查看住戶租約,核對押金數目,房租和每戶有幾份新舊租約等。梁慈一直都在電腦上記錄著大家討論的內容。賣主老先生還在聽律師的講解,可能是年齡大的原因,他擔心我拿了維修費不幹活,他會再度被政府罰款,還擔心其他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的律師漸漸地失去了耐心,聲音也越提越高。眼看賣主律師就要開始講賬目和數字的分配了,山姆示意我離開,他一個人等就行了。
不言而喻,如果對方找出那1萬美元,山姆自己就可以跟他們鬥嘴了。這就是他多要那1.2萬美元的額外工作吧。凱瑞說她剛看完租約,沒問題。我、梁慈和凱瑞幾分鍾就收拾好迅速離開了,我們去公寓大樓發通知單。
鮑比也來電話詢問進展情況,我滿腦子都是數字,沒有多談。我憑著記憶反複核對著賬目,出入低於1000美元,略感安心些。於是,請山姆還給賣主律師算少的那1萬美元。雖然老頭子把我們折騰了9個月,但我們依然應該以誠信為本。
查爾斯已經通知樓裏的人帶我們到附近的五金店配了鑰匙,是個說西班牙語的年輕人。他說:“我媽媽2002年接手這份工作,後來轉手給我,你打算翻新裝修嗎?裏麵有一套空置的地下室公寓,我帶你們去看看,隻有我有鑰匙。”原來那位70歲的羅莎老太太是他的媽媽。
由樓梯間的小門下去有一套麵積約800英尺,高7英尺,廚房、廁所、睡房一應俱全的公寓,還有一些舊家具,與前麵地下室相隔不通,門窗通往後院。難怪我們房檢時沒有發現,上次看的是大樓前半部分的地下室。這個新發現讓我們興奮到了極點,走出大樓才想起來通知書還沒有發。
做完一切回到59街的希爾頓酒店,我才感覺到自己餓得有點發飄了,眼睛也好像睜不開,於是我走進浴室用涼水衝醒自己,換上便裝與凱瑞下樓去找梁慈。
我們沿著第六大道往56街走,踩著輕快的步伐,經過世界聞名的Love雕塑,來到了“鹿鳴春”餐館。我很熱,脫得隻剩下短袖衣,她們擔心我著涼,因為他們感覺不熱。
梁慈催著服務生抓緊時間上菜,沒幾分鍾就端上來兩籠小蒸包,又點了冬瓜湯、紅燒圓蹄和炒豆苗,但沒有酒。
我沒有什麽食欲,雙眼皮開始下垂,呼吸也感覺有些沉重,兩條小腿有點酸……累,精疲力竭的那種累。
我們7點半來到了47街的百老匯劇院,觀看歌舞劇“春之覺醒”,票是朋友提前幫著買好的。取了票之後我們被帶到了右側的座位上,我埋怨為什麽不買中間的座位,凱瑞安慰說,可能是因為買票太遲了,中間的位子買不到了。
在我們這個角度能看到舞台側的年輕男女演員穿著白色內衣說笑打鬧著,毫無拉上幕布回避的意思。不久就當眾穿上外套和褲子,排出隊形準備開始表演了,這倒是滿足了我可以看到演員幕後另一麵的獵奇心理,很是特別。
喝下梁慈買來的酒,我身上的肌肉和精神開始放鬆下來,甚至能感覺到心髒的肌肉也慢慢地鬆弛下來了。慵懶地半醒半睡、半坐半躺在椅子裏欣賞著舞台上年輕人激情四射的表演。腦子也伴著舞台上的歌舞雜亂無章地亂飛,暗暗感慨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我們的位子離舞台隻有三排,燈光時不時地照射在我們的身上,恍惚間我也仿佛置身在舞台上,有種如夢似幻的錯覺,朋友還真懂得買票啊!謝謝啦!
“春之覺醒”講的是處於青春發育期的一群高中生,由於對性的懵懂和無知而付出了慘重代價的悲劇。一對小男女發生了性關係後,女孩懷孕了,因被強迫流產而死去。另一對小男女,其中男生因不知該怎樣處理兩人的關係而自殺了。還有一對同性戀,由於沒有公開和普及的性教育,以及來自學校和家庭的壓力而使他們蒙羞而亡。
中場休息,梁慈又給我買了兩杯酒。喝下後,腦袋像是個裝了半截水的大水罐,坐在行駛在坑窪不平山路上的車子裏,腦袋裏的水隨著車子的顛簸而前後左右地晃蕩,心情好極了。
從戲院出來,梁慈回家去了。凱瑞和我搖搖晃晃地走在47街上,大聲地說著,笑著,轉到了第六大道。我們要了兩包路邊的炒栗子,栗子粉胡在喉嚨上,搞得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喘著粗氣。但依然擋不住我們的興奮,就這樣繼續說著,笑著。
經過CNBC電視台,隔著玻璃看見裏麵正在拍攝晚間節目,我們大力地揮舞著手臂,敲打著玻璃牆,通常這兒可是人群紮堆的地方,今晚隻有我們倆站在玻璃牆外為主播當背景,攝影師看著我們一個勁兒地樂,希望全美國都能看見我們……
再次走過希爾頓酒店旁邊那世界聞名的雞肉卷小攤,凱瑞和我東倒西歪地醉著照相,不經意間,兩個中國小夥子闖入我們的鏡頭……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回到酒店,凱瑞打開房門,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到了床上。閉上眼就感覺我的腦袋、身體、腿和腳慢慢地往下墜,卻又像是被水的浮力托住沉不到底。沒有疲勞,沒有壓力,也沒有憂慮,酒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6點半我習慣性地醒來,怎麽躺都不舒服,仍覺著全身疲憊。發短信給鮑比,他幾秒鍾內就來電話了,我倆這才有機會竊竊私語。
我告訴他昨晚發現大樓地下室有一套一房一廳的公寓,他很興奮,覺得律師費高些也值了。
他深知我精力透支,叮囑我喝些酒解解乏,務必在下午3點左右去機場,以免誤了飛機。
雖然產權轉讓結束了,可是隻有物業管理公司接手物業之後才能算交易結束。於是,我們到酒店二樓的商業部,把全部租約快遞到查爾斯的辦公室。
我取出凱瑞昨天查閱租約的報表時,才發現三套公寓押金與賣主報的數目有差異。
我問凱瑞:“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她說:“我不知道要告訴你呀!”
“那你查租約的目的是什麽呀?我知道了才能叫賣主調整補錢嘛。”我無可奈何地回答。
雖然總差額是350美元的小數目,卻需要做一連串的工作來清理這些小問題,得找經紀人、賣主、銀行和房客等。
最後,我們到大通銀行把查爾斯的名字加到這棟物業公司銀行賬號上,這樣他才能支付管理工作中所需的相關費用。
回想這筆生意從頭到尾走過的每一步,細看起來不但複雜,而且還不可思議。我花了3個月時間完成所有前期工作,再用了3個月的時間辦理正常手續,最後又用了3個月來應付賣主和律師的突發事件,曆時9個月的交易終於告一段落。
在這曆盡艱辛的9個月裏,我頂著巨大的壓力,小心翼翼地走過每一步。我是生意場上的保守派,做了最壞的打算並提前想好應對措施。但這是一個很高很可怕的門檻,一不小心100多萬美元將血本無歸。項目結束後,我用了足足兩個月來恢複身心的疲憊和釋放積聚了半年的壓力。
承蒙神的嗬護,我終於拿下曼哈頓的物業,實現了躋身世界頂端曼哈頓房地產業的夢想。
Mei Piao Di Zhu: American Chinese Landlord (Chinese Ed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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