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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煙”之煙

(2007-11-30 17:24:10) 下一個
“如煙”之煙

唐夫

此前我對章詒和略有非議,但網友當我有失偏頗。
誠然,說得不無道理。但要挖掘的話,看大右派的言論,以及1949年前的思想,行為,也許難言之隱就難以王婆之瓜而喻了。以重慶為例,中共地下黨在國民黨即將垮台前兩月,營造了空前絕後的九月二號火災,讓曹操的赤壁遜色。那長江嘉陵江麵象鍋底沸騰幾天,送走多少冤魂,怕是萬戶蕭疏鬼唱歌都忙不過來。我曾有文章寫及。所謂“解放”前,多數知識分子的幼稚可笑,幹了多少比後媽還醜惡的事,我也懶得一一道來。比如那首種植鴉片唱的歌“花南的花兒香”就是最大諷刺。從那些回憶錄裏不難得知。所以,我對魯迅以及門徒以至於章羅等學者怎麽會那樣,百思不解。

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安東尼終身求學,獻身疆場,死於前線。一部“沉思錄”輝煌千秋,讓哲學家做皇帝,中國人想都不敢想(假打的除外),論愛國與身先士卒,十七世紀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可堪並列。歐洲學者獨立思想,獻身學術足以“車載鬥量”。相比之下,我們的皇帝或中央放四海真理的領導同誌,究竟像不像話?中國至今搞不出像樣的思想,稱職的學問;而誤導民眾危害國家的總是舞文濃墨之徒。

讀章詒和“往事並不如煙(簡稱‘往事’)”,老實說,我同情她,為那點雞毛蒜皮事――僅僅為幾句自言自語的日記出格――被判刑二十年。比起我來,她受的折磨近乎滅頂之災。

中國在1957年的滑稽和荒謬,以及延續今天,不能不令人思考:為什麽那麽多的知識分子要助紂為虐?為什麽學富五車的精英要幹比弱智兒童還糟的蠢事?象“往事”中說到史良那類人的本性,對摯友落井下石,麵目猙獰,極具學識此行為如此?照理說,象章詒和這大家閨秀,名門出身,應該潔身自好,淤泥不染。看那位的多才多藝,性格活躍的軍校畢業女生張家鳳,被強奸拋棄(毛澤東幹的吧),為之傷心病狂,咒罵當毛,卻被牢獄頭目組織犯人批鬥,糾頭發,煽耳光,讓章詒和為之跟追記錄,結局是宣判罪行二十分鍾後槍斃。嗚呼!一個無辜者,就這樣置魂撒荒郊。章詒和願意幹這活是輕鬆而已。在她與聶紺弩談到牢獄生涯,能反省而且也覺得內疚。但我深信,如果再這樣機會,她會記錄得仍然一絲不苟。

同樣的行為在我蹲過的重慶北碚看守所裏,那裏曾槍斃過兩個女犯:一個在毛澤東的小紅本上改幾個標點符號;另一個將毛書撕來做月經紙,文革中什麽東西都匱乏,年齡大點的大慨不會忘記。誰告密,能看到她的標點,連月經紙怎麽用的都知道,那可不一般。大家還記得李九蓮引來的殺身之禍,以及被活活取腎後拖去槍斃(屠宰也),僅僅因為她給在部隊當排長的男朋友寫信談點內心對時局的迷惑可苦悶。就這樣下場!

再說那些高知在反右,在文革裏(包括劉、鄧、賀龍等子女檢舉揭發自己的父母)一係列行為,難道不發人深省?究竟是些什麽人。牢獄檢舉揭發普遍,我有過這樣的遭遇。我當著監獄長和滿屋的囚犯之麵斥責那告密的家夥,那時候我隻是個年青工人。讀到章詒和的“往事”這段,不由令我噓唏。

我常常為那些右派思考,中共何時得以言行不一的伎倆,難道真的看不出來,那麽多高知“棄暗投明”,非投共不以救中國?壞事做絕,好話說盡。如瞿秋白當蘇區頭頭那幾天對內部的殘殺,以及死到臨頭寫的“多餘的話”的內心破析,活脫脫的一個失權者和當權者的兩副麵孔:殘忍與仁慈,可憎與可憐。如果說章伯鈞羅隆基(包括魯迅)等沒有看出共黨的本質,是真的不知道,或是用鴕鳥優選法?早在1927年,梁啟超就看到共產黨人法術,他說:“強盜、小偷、土棍、流氓之類個個得意,善良之人都變了俎上肉。這種實例,舉不勝舉,… …。”

梁啟超的人品道德大概盡人皆知。看他說的中共:“都是社會上最惡劣分子,(報上所說幾次婦女裸體遊行的確的確是真的,諸如此類之舉動,真舉不勝舉。)半年以來的兩湖,最近兩個月的江西,(今年年底兩湖人,非全數餓死不可。因為田全都沒有人耕,工商業更連根拔盡。)凡是稍為安分守己的人,簡直是不容有生存之餘地。(今日見著一位湖南人,說他們家鄉有兩句極通話說道:‘今年湖南人沒有飯吃,隻怕明年湖南便沒有人吃飯。這句真一點不錯。)其他各省受害程度,雖有淺深,然這種現象實日日有蔓延之勢。’“這種罪惡當然十有九是由共產黨主動,但共產黨早已成了國民黨附骨之疽”以及根源是“在第三國際指揮之下的共產黨,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犧牲了中國,來做世界革命的第一步,在俄國人當然以此為得計,非如此他便不能自存,卻是對於中國太辣手了。”

說這些,是梁啟超無中生有?!

他又說:“近來南北兩方同時破獲共產黨機關——即餓使館及領館發現出那些文件(現在發表的還不到十分之一、二),真正可怕,真正可恨。現在國內各種恐怖情形,完全是第三國際的預定計畫,中國人簡直是他們的機械。”“搶領事館等等,類似義和團的舉動誰也不能否認。(據說被奸淫的外國婦女至少有兩起,還有些男人被雞奸,說起來真是中國人的恥辱。)這種事的確是預定計畫,由正式軍隊發命令幹的。為什麽如此呢?”“共產黨中央執行會的議決,要在反對派勢力範圍內起極端排外運動,殺人放火,奸淫搶掠手段,一切皆可應用。這個議案近來在餓使館發現,已經全文影印出來了。(俄人陰謀本來大家都猜著許多分,這回破獲的文件其狠毒卻意想不到,大家從前所猜還不到十分之二、三哩。)”“他們的戰略真周密極了,巧妙極了,但到他們計畫全部實現時,中國全部土地變成沙漠,全部人民變成餓殍罷了。”看、梁啟超大聲疾呼的痛心切語,怎麽章羅之輩就能熟視無睹?豈僅僅無睹而熟視,簡直亦步亦趨,樂在其中。

羅索可沒有那麽激動,他詼諧的總結曆史原因:

“從十八世紀後期到今天,藝術、文學和哲學,甚至於政治,都受到了廣義上所謂的浪漫主義運動特有的一種連那些對這種情感方式抱反感的人對它也不得不考慮,而且他們受它的影響常常超過自知的程度以上。”

正是這極端“所謂的浪漫主義”而出現的馬克思主義,以及蘇聯和中國的“超過自知的程度以上”,這悲劇使國家和民族走上絕境。遺憾的是,偏偏章羅之流永遠沒有這樣的思路。

最可悲的是羅隆基說“即使把我骨頭燒成灰,也找不到反黨陰謀。” 這幾乎是所有的右派(顧準除外)的代言,信誓旦旦,委屈冤枉,實在令人啼笑皆非。如果他能說“就是把我燒成灰,也能不能反黨。”那我對他就五體投地,讚揚他不愧精英。遺憾的是,奴才的骨頭,中毒太深,燒成灰都怕沒有白的。

為什麽他們對共產黨看得那麽樂觀?從1949年的王實味掉頭到1957年之間,其間多少屠殺,多少運動:從鎮反到公私合營;從批武訓到抓胡風,大家不是沉默就是趨炎附勢,助紂為虐。右派在957年的言論不錯,但錯的是他們心目中的共產黨是君主,而非公仆;是神仙,而非魔鬼。看他們在平反之後說那些肺腑之言,略施小惠就感激淋涕,見利忘義。1989年他們絕大多數躲得遠遠!“忍看”學生成肉泥,樂向腐敗覓奢華。曆史的玩笑開得不小哇。

從古到今,從不恥於周粟的春秋到明末清初的良知人士獨居深山,以及到王國維的自殺,中國的知識分子雖然小氣愚昧,但還能潔身自好。可在這些大右派的身上就看不到人品人格。讀梁啟超在1927年的文章就一針見血。而今天的餘秋雨李敖之流,依然是惟利是圖,趨炎附勢。在中國960萬(天明白這數據現在減了多少)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已沒有正義和道德,隻有吸痔舔癰的共奴。居然海外多少學者信口雌黃,與章羅奉共有幾步之遙?

作為學者,獨立人格不可少。以歐洲學人為例,斯賓諾沙就是榜樣,他拒絕了法王路易十四的給他豐厚的年金支助,海德堡大學恭請他為哲學教授,遭到同樣答複,他始終潛心學問,滿足安寧,漠視貧困,終身以自己研磨鏡片維生,靠租賃住房寫作,始終保持自己的人格和思想。為此,他甚至甘願付出生命,44歲就離開人間。相比之下,我們那些哲學法學大師級人物,是不是該有點汗顏?當然,章詒和以自己豐富的學識,深厚的造詣,躍然紙背的“往事”寫出時代悲劇,這是她的作品給人沉思和激發的不可磨滅的功勳。但追根溯源造成今天的悲劇,我從她的書中隻看了她的心目中的狹窄和渺小。

前事已忘,後事何師?今天的中國大陸學術屆,以不關心政治或說假為己任,當工人農民在垂死掙紮為自然,揚揚自得於銅臭滿身,“安居樂業”於小區,關上厚重的保險不保命的鐵門,心悅誠服於視覺和思想的控製,力爭步餘秋雨後塵而心安!

2005-06初稿 2005-08-29修改

下錄梁啟超文章:

與令嫻女士等書(節錄)

(1927年5月5日)

近來連接思忠的信,思想一天天趨到激烈,而且對於黨軍勝利似起了無限興奮,這也難怪。本來中國十幾年來,時局太沉悶了,軍閥們罪惡太貫盈了,人人都痛苦到極,厭倦到極,想一個新局麵發生,以為無論如何總比舊日好,雖以年輩很老的人尚多半如此,何況青年們。所以你們這種變化,我絕不以為怪,但是這種希望,隻怕還是落空。

我說話很容易發生誤會,因為我向來和國民黨有那些曆史在前頭。其實我是最沒有黨見的人,隻要有人能把中國弄好,我絕對不惜和他表深厚的同情,我從不采那“非自己幹來的都不好”那種褊狹嫉妒的態度。平心而論,這回初出來的一部分黨軍,的確是好的——但也隻是一部分,可惜在江西把好的軍隊損傷不少,現在好的計不過二三萬人——但行軍以外的一切事情,都被極壞的黨人把持,所以黨軍所至之地,弄得民不聊生。孟子有幾句話說:“……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這幾句話真可以寫盡現在兩湖、江浙人的心理了。受病的總根源,在把社會上最下層的人翻過來握最高的權。我所謂上層下層者,並於非富貴貧賤等階級而言,乃於人的品格而言。貧賤而好的人,當然我們該極端歡迎他。今也不然,握權者都是向來最凶惡陰險齷齪的分子,質言之,強盜、小偷、土棍、流氓之類個個得意,善良之人都變了俎上肉。這種實例,舉不勝舉,我也沒有恁麽閑工夫來列舉他。“黨軍可愛,黨人可殺”這兩句,早已成為南方極流行的格言,連最近吳稚暉彈劾共產黨的呈文上都已引及。但近來黨人可殺的怨聲雖日日增加,而黨軍可愛的頌聲卻日日減少,因為附和日多,軍隊素質遠不如前了。總而言之,所謂工會、農會等等,整天價任意宣告人的死刑,其他沒收財產等更是家常茶飯,而在這種會中,完全拿來報私,然他們打的是“打倒土豪劣紳”旗號,其實真的土豪劣紳,早已變做黨人了,所打者隻是無告的良民。

主持的人,都是社會上最惡劣分子,(報上所說幾次婦女裸體遊行的確的確是真的,諸如此類之舉動,真舉不勝舉。)半年以來的兩湖,最近兩個月的江西,(今年年底兩湖人,非全數餓死不可。因為田全都沒有人耕,工商業更連根拔盡。)凡是稍為安分守己的人,簡直是不容有生存之餘地。(今日見著一位湖南人,說他們家鄉有兩句極通行話說道:“今年湖南人沒有飯吃,隻怕明年湖南便沒有人吃飯。這句真一點不錯。)其他各省受害程度,雖有淺深,然這種現象實日日有蔓延之勢。本來軍事時代,未遑建設,我們原可以予相當的原諒,但他們完全不是走的想要好的路,簡直是認作惡為天經地義,所以一切關於國計民生的建設,他們固然沒有懷抱,也並沒有往這條路上著想。

這種罪惡當然十有九是由共產黨主動,但共產黨早已成了國民黨附骨之疽——或者還可以說是國民黨的靈魂——所以國民黨也不能不跟著陷在罪惡之海了。原來在第三國際指揮之下的共產黨,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犧牲了中國,來做世界革命的第一步,在餓國人當然以此為得計,非如此他便不能自存,卻是對於中國太辣手了。近來南北兩方同時破獲共產黨機關——即餓使館及領館發現出那些文件(現在發表的還不到十分之一、二),真正可怕,真正可恨。現在國內各種恐怖情形,完全是第三國際的預定計畫,中國人簡直是他們的機械。即如這回南京事件,思永來信痛恨美國報紙造謠。不借,歐美人免不了有些誇大其詞((把事情格外放大些。)然而搶領事館等等,類似義和團的舉動誰也不能否認。(據說被奸淫的外國婦女至少有兩起,還有些男人被雞奸,說起來真是中國人的恥辱。)這種事的確是預定計畫,由正式軍隊發命令幹的。為什麽如此呢?就是因共產黨和蔣介石過不去,要開他頑笑,毀他信用。共產黨中央執行會的議決,要在反對派勢力範圍內起極端排外運動,殺人放火,奸淫搶掠手段,一切皆可應用。這個議案近來在餓使館發現,已經全文影印出來了。(俄人陰謀本來大家都猜著許多分,這回破獲的文件其狠毒卻意想不到,大家從前所猜還不到十分之二、三哩。)他們本來要在北方這樣鬧,但一時未能下手,蔣介石當然也是他們的“反對派”,所以在南京先試一下。他們最盼望帝國主義者高壓中國,愈高壓則他們的運動愈順利。自五卅慘案以來,英國完全上了他們的當,簡直是替他們做工作,他們的戰略真周密極了,巧妙極了,但到他們計畫全部實現時,中國全部土地變成沙漠,全部人民變成餓殍罷了。

共產黨如此,國民黨又怎麽樣呢?近年來的國民黨本是共產黨跑入去借屍還魂的。民國十二三年間,國民黨已經到日落西山的境遇,孫文東和這個軍閥勾結,西和那個軍閥勾結——如段祺瑞、張作霖等——依然是不能發展。適值俄人在波蘭、土耳其連次失敗,決定“西守東進”方針,傾全力以謀中國,看著這垂死的國民黨,大可利用,於是拿八十萬塊錢和一大票軍火做釣餌,那不擇手段的孫文,日暮途遠[窮],倒行逆施,竟甘心引狼入室。孫文晚年已整個做了蘇俄傀儡,沒有絲毫自由。(孫文病倒在北京時,一切行動都在鮑羅庭和汪精衛監視之下,凡見一客,都先要得鮑羅庭的許可。每天早半天,鮑或鮑妻在病榻前總要兩三點鍾之久,鮑出後,孫便長太息一聲,天天如是。此是近來國民黨人才說出來的,千真萬真。)自黃埔軍官[校]成立以來,隻有共產黨的活動,那裏有國民黨的活動。即專以這回北伐而論,從廣東出發到上海占領,那一役不是靠蘇俄人指揮而成功者!(說來真可恥,簡直是俄人來替我們革命。)黨中口號皆由第三國際指定,什麽“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資本階級”等等,那一句不是由莫斯科的喊筒吹出來。除了這些之外,國民黨還有什麽目標來指導民眾?所以從國民黨中把共產黨剔去,(這幾天五一節、五四節等,不惟北京銷聲匿跡,即黨軍所在地,也奄奄無生氣,可以窺見此中消息。)國民黨簡直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了。近來蔣介石們不堪共產黨的壓迫,已經翻過臉,宣言“討赤”,而且殘殺的程度比北方利害多少倍。同時共產黨勢力範圍內也天天殘殺右派。

(前麵那幾張紙都是十天以前陸續寫的,現在情形天天劇變,很有些成了廢話了。)據各方麵的報告,最近三個禮拜內雙方黨人殺黨人——明殺暗殺合計——差不多一萬人送掉了,中間多半是純潔的青年。

可憐這些人胡裏胡塗死了,連自己也報不出帳,一般良民之入枉死城者,更不用說了。尤可駭怪者,他們自左右派火並以來,各各分頭去勾結北方軍閥,蔣介石勾孫傳芳,唐生智勾吳佩孚(都是千真萬真的事實),雙方又都勾張作霖。北軍閥固然不要腰[臉],南黨閥還象個人嗎?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可見所謂什麽為主義而戰,都是騙人,現在揭開假麵孔,其形畢露了。現在軍事上形勢蔣派似頗有利,其實他們黨的內部,早已是共產黨做了主人翁。共黨也斷不敢拋棄“國黨”這件外套,最後的勝利,隻怕還是共黨。共黨也不能得真的勝利——不全象俄國那樣,但是這種毒菌深入社會,把全國攪到一塌糊塗,人民死一大半,土地變成沙漠,便算完事。現在南方大多數人都天天盼望外國人來收拾,這種卑劣心理之可恥可痛,自無待言。其實外國人又何能收拾,隻有增加擾亂的成分,把垂死的國命民命,更加上些痛苦罷了。

在這種狀態之下,於是乎我個人的去處進退發生極大問題。近一個月以來,我天天被人包圍,弄得我十分為難。簡單說,許多部分人(卻沒有奉派軍閥在內)太息痛恨於共黨,而對於國黨又絕望,覺得非有別的團體出來收拾不可,而這種團體不能不求首領,於是乎都想到我身上。其中進行最猛烈者,當然是所謂“國家主義”者那許多團體,次則國黨右派的一部分人,次則所謂“實業界”的人。(次則無數騎牆或已經投降黨軍而實在是假的那些南方二、三等軍閥。)這些人想在我的統率之下,成一種大同盟。他們因為團結不起來,以為我肯挺身而出,便團結了,所以對於我用全力運動。除直接找我外,對於我的朋友門生都進行不遺餘力。(研究院學生也在他們運動之列,因為國家主義青年團多半是學生。)我的朋友門生對這問題也分兩派,張君勱、陳博生、胡石青等是極端讚成的,丁在君、林宰平是極端反對的,他們雙方的理由,我也不必詳細列舉。

總之,讚成派認為這回事情比洪憲更重大萬倍,斷斷不能旁觀;反對派也承認這是一種理由,其所以反對,專就我本人身上說,第一是身體支持不了這種勞苦,第二是性格不宜於政黨活動。

我一個月以來,天天在內心交戰苦痛中,我實在討厭政黨生活,一提起來便頭痛。因為既做政黨,便有許多不願見的人也要見,不願做的的事也要做,這種日子我實在過不了。若完全旁觀,畏難躲懶,自己對於國家實在良心上過不去,所以一個月來我為這件事幾乎天天睡不著,(卻是白天的學校功課沒有一天曠廢,精神依然十分健旺。)但現在我已決定自己的立場了。我一個月來,天天把我關於經濟製度多年來的片斷思想,整理一番,自己有確信的主張。(我已經有兩三個禮拜在儲才館、清華兩處講演我的主張。)同時對於政治上的具體辦法,雖未能有很愜心貴當的,但確信代議製和政黨政治斷不適用,非打破不可。所以我打算最近期間內把我全部分的主張堂堂正正著出一兩部書來,卻是團體組織我絕對不加入,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那種東西能救中國。最近幾天,季尚從南方回來,很讚成我這個態度,(丁在君們是主張我全不談政治,專做我幾年來所做的工作,這樣實在對不起我的良心。)我再過兩禮拜,本學年功課便已結束,我便離開清華,用兩個月做成我這項新的工作。(煜生聽見高興極了,今將他的信寄上,諒你們都同此感想吧。)

思永來信說很表同情於共產主義,我看了不禁一驚,並非是怕我們家裏有共產黨,實在看見象我們思永這樣潔白的青年,也會中了這種迷藥,即全國青年之類此者何限!真不能不替中國前途擔驚受怕,因此越發感覺有做文章之必要。你們別要以為我反對共產,便是讚成資本主義。我反對資本主義比共產黨還利[厲]害。我所論斷現代的經濟病態和共產同一的“脈論”,但我確信這個病非“共產”那劑藥所能醫的。

我倒有個方子,這方子也許由中國先服了,把病醫好,將來全世界都要跟我們學,我這方子大概三個月後便可以到你們眼邊了。思永不是經濟學專門家,當然會誤認毒藥為良方,但國內青年象思永這樣的百分中居九十九,所以可怕。等我的方子出來後,看可以挽回多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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