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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意趣

(2015-07-20 14:07:25) 下一個

童年意趣

前言

唐夫

前幾年,幾度回國探望父母,那時二老健在,期間我有機會騎車在山城,也偶遇同好在道,車友中老鄭給我更深的印象。他個頭中高,清臒單瘦,頜骨高聳,鼻梁尖尖,精幹的骨架而猶顯硬朗。聽他說體重仍有60公斤,我笑回道隻剩瘦肉精了。他是南岸南坪地區的自行組合的自行車隊首領。大家都習慣呼隊長,也名副其實,他很有親和力,多年來他把愛車人組織一塊,活動頻繁,生命不止,騎車不休,馳騁西藏,新疆,內蒙,雲南,上海,東北,等地,在960萬平方公裏內縱橫交錯。每次回去,我或會碰到一塊騎車。別來,彼此常在QQ裏聊聊,每看到他那些遠走高飛的圖片,我又忍不住躍躍欲試,恨身無雙翅矣!

不想最近聊及童年,老鄭居然是我最小時未曾謀麵的鄰居,在故土他居住到1985年,這下話題更廣,聊及那些歲月是感受更多,我忍不住想寫童年意趣更大,竟一發而不可。

一,再說楊家灣

想再和你聊點,還是圍繞老話題,居處現已麵目全非,唯那座被稱為官茅斯---曾經的髦建築---近百年依然佇立。每經過那裏,我會凝思不已,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時光惑然間若聊齋故事,已是人鬼不分,景色各異。哎!時光真是雕刀,能改變萬事萬物。

是的, 楊家灣位於王家沱河邊到警官校牆外之間的那段區域是民宅,鯪鯪斑斑,搭建在重慶長江南岸山坡的斜麵,方圓也幾公裏吧。很可能在清末或民初時是楊姓家產土地,那片山穀溝壑被漸漸擴建,密密麻麻磊疊幾百戶人家,各自修建的房舍,是現在看不到的怪模怪樣。從河邊延伸到彈子石最高處的電影院廣場一片,那時候靠近江邊的屋子,有的還用竹竿支撐為吊腳樓,搖搖欲墜,坡坡坎坎間,屋前屋後之旁,還插著石板過道,或人行出來的泥土之路。奇怪的是,在民宅之間劈建一條幾百米的纜車道,直接通往河邊,將船運物資,煤炭,棉紗等成天上下拖運。那纜車沒一點安全設施,石頭砌成的斜麵,沿邊就是民房房頂,我真擔心纜車要是斷裂砸下去,那才驚魂。有一次,一個人被下滑的車廂碾開腿部,血肉翻開一大塊肥皮,如案桌之物,我看得心驚肉跳,才十來歲,想來雞皮疙瘩就冒。在纜車最上段,那路洞邊的民宅一屋,曾是父親租賃同事的私房。我們住了一年左右,在1963年間吧。

那時的民房沒有洗手間,公廁在一兩裏路之間,百十戶人家憑此去去來來,廁所“生意”好時還等候。生活多麽原始啊! 家家燒煤,煙霧滾滾,而且煤定量供應,每去購買都得排隊大半天,才能輪到前麵機器滾動出來的煤球。如果常做飯會擔心耗量,情願買煤粉回來再買泥粉,或者自己跑去很遠的農村偷挖農民的土地中純色的黃泥。這樣稍微能補充一點。捏炭圓也是我小時候的活兒,每月總有幾次。最後挖不到黃泥,得花錢購買,有農民挑賣。不想這樣的掙錢的人---也在那次舉國嚴打的運動中,沙坪壩區的公安人員湊不足上麵規定的指標---被定為販賣國土罪掛牌遊街。小時黑色幽默多多。想想,就挖一點自己的黃泥曬幹碾壓成粉,挑進城買點錢買鹽,就得坐牢服刑,說不定會死在勞改隊。

還有挑水,也是每家每戶的承重活兒,那年頭水也得花錢買票,去排隊接水挑回。家家有水缸,水桶,扁擔兒,每天的飲用做飯洗衣必需。我才七八歲就和弟弟去抬水,一次小半桶,漸漸抬滿,而後自己挑兩個半桶,最後滿桶,到幹脆用手提時,我才醒悟自己成人。時間把人催壯,又催老,最後就一走了之,來來去去,世間無常。那時候各地設有水站,有人專管放水,每天供應幾小時,早早去等水,排隊幾十米幾百米老遠,花上幾小時很正常,且人人必須持票,一張一挑,一分錢一擔。我還記得那個水站的位置在公路分叉處,一間小屋一半露出兩頭水管,一半封閉有門,裏麵贏老頭控管龍頭開關。外婆外公年齡不許挑抬了,那時候我十三歲,在父親的主張下下我們已經搬遷離他們二老,但才上初中的我,時不時的牽掛著外婆外公家裏沒有水了,就跑去給外婆從一華裏路的上坡處的水站為外婆挑水。偶爾,外婆花錢請人挑。那年頭啊“什麽人間‘奇跡’沒有呢”?可憐的老人,過日子也難。

冬天,楊家灣的河邊,長江水流清切而緩緩,像一個爆烈黑黝黝醜小子突然變成俊秀姑娘那麽可愛。人們在周末蜂擁江邊石攤上搓衣洗被。寒冷的江水流離,將人手“煮”得紅紅,哪怕穿著棉衣棉褲也要紮袖露腿,跪在石灘上彎曲身子搖擺。因為珍惜一點機器水(那時對自來水的叫法)費。洗好之後衣服放在桶裏盆裏提回家去,長遠的路也輕鬆,把一周唯一的休息日用盡。幾年前我去過一次廣安,見到城邊一條小河斜麵石頭流水處,星星點點,密密麻麻的人們也在石灘上洗衣,這讓我立即想到半個世紀前的長江,都什麽年代了哇,難道家裏沒安裝水管?可能水費太貴吧,官辦企業,不給競爭權,人們無奈,隻有選擇去河灘。

二,故土森昌泰街

你還記得森昌泰街嗎,那是從楊家灣片區到橫亙一條順江幾十米高處的綿延馬路,為當年的裕華紗廠修建,道路兩邊是商店和民宅還有茶園交錯,那時候叫馬路的確不虛,成天隻見孫悟空的弟弟和唐僧的坐騎在氣呼呼的拉車累。我們的住家處是起坡兩三米高斜上去一條岔路進去(現在那裏仍然是個丁字路口),裏麵片區住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巷,我最先的記憶森昌泰街五八巷十號,是我上學前要準備答複老師提問的話。那裏背靠山坡,上去是警官校的竹編(現在185部隊醫院門診和住院部的置,一幢高高的大樓在當地如鶴立雞群,那曾屬39軍區醫院,名三九醫藥)院牆,高高的山丘荒土,被就近的各家開辟菜(最近有報道中國大媽去美國哈佛大學陪孩子讀書,趁機把校園空地開來種菜,老農意識千古)地,勤勞的外婆也去那裏經常揮舞鋤頭挖掘播種,鋤草,施肥,鮮菜和紅薯包穀等等收獲不少,每吃到外婆種植的新鮮包穀,香甜得口鼻都笑成堆。那時我3-5歲。1955年前後的日子,我一想就記憶猶新。

1959年裏,我小學剛讀了一年,那片居住地被個叫做搬運站國家編外單位強征,由地段居委會的開會通知一下,就在那個夏天將森昌泰街的所有住戶幾十家人戶全部搬遷到約一華裏外,取名安全村的半山丘處,後來改稱衛國路(於今也快拆遷完畢,再叫什麽難說)。我還記得那個夏天的日子,拆房講究房屋的破舊原料,適當的補貼一點建材立即修建就算了事,而且我們隻有露宿那些日子。真荒唐,剝削,壓榨,強權是沒有底線的。那時維權思想不說,誰也不敢反抗,一切組織(居委會黨組)說了算,極大的忍住性其實是一種懦弱。文革後大家才明白政客的話不可信。現在很多釘子戶用鮮血和生命要價,雖死不悔。

知否?那時我的住家出去橫向幾十米,拐彎下麵是竅角沱正街中段,一個丁字路口,直通裕華紗廠,沿街幾家茶館,其中一處為姓左人家開設。我父親幾乎每天下班後就去那裏下棋。常與人鏖戰廢寢忘食,外婆常叫我去茶館叫他回家吃飯,一家人等著,真煩。那是我還沒有上小學。我家的右邊並排盡頭是一座官毛斯(廁所),一個石梯坎通下去,是座沒牆的煤炭房,堆積了很多我們叫藍碳的半成品煤,那東西現在見不到了。藍碳是一種焦煤經燃燒然後密封加水冷卻之後製成,這樣的煤炭象一種蜂窩狀的石頭,很堅硬,燃燒裏強而久。我看那碳房有時空蕩。一兩個工作人員等待收賣,一杆重磅秤像菩薩一樣的蹲著。

三,彈子石街景

碳房下麵是開闊的馬路,直通楊家灣,王家沱到河邊,相接過去是彈子石正街,名為石橋地區。曾經那裏有個石灘流水,從上到下最後在王家沱處才修有個下水道直通長江。自從有了西南製藥二廠之後,那流水就是“染色體”了,各種各樣的廢水黃的,紅的,楮紅,流在石灘依傍的民宅下,響聲嘩嘩永無終止。

那座石橋之道六十年的才消失,中國現在的著名女作家虹影就出生在那附近,寫石橋地區多處出現在她的著述之間。那片區是曾經的文化中心,電影院後麵是省二監獄,一座劇院旁邊有座很小的圖書館(現在居然沒有了),記得隻有一點雜誌報刊擺放。對麵公路過去,當年還有個運動場,偶爾的球賽,籃球足球在那裏引來觀眾,背後一個農村社隊的蓄水堰塘,是夏天孩子們的露天免費遊泳場,人多的時候像下水餃。每年淹死幾個孩子也時時聽聞,現在想來,那水好髒,有恐怖,僅是靠天雨補充。堰塘後斜坡上去百米之外是電影院現是在的新世紀超市,曾經那裏前有片石板地,周圍是攤點和商店,在斜坡處有座蓄水消防池,旁邊是南岸第一人民醫院門診部,住院部又在另外叫橫街後麵的半坡上。往下走就是坡坎,距離在衛國路的我家隻要幾分鍾就到。那片足球運動場左邊是彈子石地區最早的公路,通往上新街四公裏,右邊是明清時候建築的石板路梯坎,一直向下延伸到彈子石正碼頭。往右邊去就是糧食公司的倉庫,本是八國聯軍打敗清廷之後中國開放內地航運,被法國修建的水兵營。那充滿曆史文化古跡處現在被一家公司霸占。不許進去參觀。說到此,你也明白眼前就是開闊的長江南濱路了。

四,童年鄰居

印象中的森昌泰街裏有各式各樣的居住者,很簡陋的竹子編牆,那若流浪漢似居住者,我至今都想不起是誰。那是個不正常的家,沒有老小,可能年齡比我們大了太多,沒有機會在一塊玩耍。聽說好像家人都被槍斃了,成了孤兒,無人管,有時候來幾個同齡人瞎鬧。還記得有位鄰居伯伯叫劉萬和,很矮,渾身衣服十分陋爛,常常拖著一片沒跟的破布鞋,幾分濟公模樣,有點被人瞧不起,因為他沒工作,遊民似的吊兒郎當。他靠抓泥鰍黃鱔掙錢,可有可無的過日子,他老婆我們叫龔嬢嬢,在運輸社裏女人幹男人活兒,挑抬重壓。虹影長篇回憶錄寫她的母親也是那樣的工作者。那時受人瞧不起叫下野力,吃苦。龔嬢嬢至今還在,可能九十歲了。劉萬河最後還是進了工廠,離家比較遠,一個月左右才能回家一次。在我們左鄰右舍裏,他們家最窮困。大人孩子的衣裳都很破舊肮髒。他的兒子叫劉光全,比我小幾歲,之後還有了個小女兒。據說劉光全長大之後和父親一樣好酒,年紀輕輕去世。前幾年我回去遊走街頭,還碰到他的妹妹,長得亭亭玉立,很美的姑娘了,她叫聲大哥,讓我感觸良多。一問她光全呢,才知道走了好多年,不盡噓噓。他們和我家正好三男一女正相反,是三女一男,第三位都是女。現在龔嬢嬢就剩三個女兒了。她的二女眼睛還有點眯,俗話叫長“異子”,白白的一塊擋住瞳孔,好像不怎麽影響視力。她們家現在居在重煙的公寓大樓裏。生活好多了。

搬遷之後的鄰居隔壁戶主是喬婆婆,一位矮矮的善良的老人,她和我外婆年齡接近,小兒子喬孝福比我大兩三歲,成了同輩人。於是我們叫喬婆婆之後,也直接叫喬孝福,眼睛眯眯的,有點像蘇聯影片夏柏陽的模樣。他個子也矮,很善談,吹牛生動,手舞足蹈,繪聲繪色,也手巧。幾歲時我們在河邊玩泥沙,他做的手槍,左輪,駁殼槍,泥土幹後用一種石墨塗上,可以亂真,現在用來找錢給銀行添麻煩都行,那得有墨西哥販毒頭子的膽兒。喬孝福做的手槍最美,讓我愛不釋手,而我模仿著給弟弟做,竟然被抗議,要喬孝福做的,我也不幹。我們還一塊折紙袋錢包,用水泥袋紙,用畫報紙。童年的時候,紙錢包裏常空,偶爾有一個鎳幣,或者分錢,那就是巨額。喬孝福讀書差勁,因父親早死,喬婆婆寵愛幺兒,不加管束。他小學畢業在1963年,考不上初中,就讀自帶凳子的民辦中學,最後他報名成了重慶最老的知青。那是一九六四年,據他說看了“朝陽溝”電影,當農村是天堂,去了才知道是地獄,悔之晚矣。最先,他受街道地段人員鼓動,要去,母親不許,爭吵不休,他偷了戶口報名。做了知青以後,他常常從幾百裏外的遂寧鄉下呆不住了,回重慶依靠母親,一呆幾個月,沒有戶口的“黑”人,一家子省錢糧維持。久了又得離開,這樣去去來來好多年。最後在知青潮回城之際,他進了搬運站做苦力。從1964年到1973年之間,這樣把他從十幾歲折磨到二十幾歲。喬孝福後來討了老婆,自謀生路開了個小麵館,生了兩個兒子。幾年前離婚獨居,去年過世不到七十,他煙癮太大,患肺癌。我還想見他呢,卻作古了。我委托朋友轉交給他的一本我的散文集,可能到手不過月餘。我現在後悔了。很久之前,因為他的義兄喬金泉常在爬上屋頂之後偷我家的蓋瓦,被外婆發現幾次,打罵不休。外婆的口詞之鋒利,是我今生今世見到的唯一比諸葛亮罵王朗還厲害的。這樣的結局,兩家矛盾不解,直接影響了我們的童年友誼。遺憾那時候我太小,不會介入勸解,讓兩家重歸於好。唉!人生沒有完全的事。遺憾是不斷產生的。喬婆婆家還有個義子叫喬金泉,年齡比她小不了多少,比喬孝福大得像兩代人。喬金泉一輩子未婚,打零工零活兒掙錢,所有都叫給他叫媽的喬婆婆,可能比他大不到十歲。喬金泉七十多歲去世,應該是喬婆婆先走。此外,喬喬婆婆還有兩個女兒,大女嫁給在鐵道部部隊的一位團長,後來專業在竅角沱重慶輕工業紡織配件廠當領導。二女叫喬桂英,據說後來酷愛畫畫,成為名氣不小的中國十大女畫家之一。真奇跡了,讓我聽來一時發呆。如果我不是自吹自擂(被人稱作家),那種最底層的民間隔壁兩家,居然都出了人才。

最可憐的鄰居中有位做搬運工的女性長輩,我們都叫她祝嬢嬢,一個頑強女人,上世紀五十年代家庭關係打死打火都不會分家,她卻早早與丈夫離婚,默默無聲一直在搬運站幹活。估計是她的出生成份不好,被人歧視,男人怕受牽連。一個女人,成天挑抬運輸掙錢度日,就唯一的兒子甘誌清相依為命。他小名叫清明,聰明倔強而毫無孝心,母親無微不至的百般嗬護,他讀書調皮搗蛋,好強霸道,喜歡打架。

很小的時候,又一次清明叫我陪他去河邊碼頭玩耍,那退水之後的河灘上堆積了一摞摞的課本書籍,可能是一所學校訂的教材。那一本本嶄新的書,要是讓我們扯開一頁頁的做成紙溜溜(條)多美啊,可以和別人輸贏玩耍了。於是,清明看看沒有人,就去扯開堆積書本包裝紙,偷了一大疊,放在遠遠的石頭上,叫我看住,他又想去再偷時,被來玩耍的幾個同齡孩子看到,過來想分贓,要拿幾本,清明不幹,就吵罵起來,那時候還是冷冷的冬天,他戴著那東北人似得棉帽,順手將護耳片遮下來,罵得必須動手的時候,他立即將鈕門扣牢下巴,開始揮拳打過去,馬上抓住對方的頭發,對手被扯得發蒙,也伸手抓清明卻是棉帽,後者領先一著打敗了對方。我看到這鬥毆鏡頭,很佩服他的戰略戰術,有先見之明。像這樣的打架鬥毆,對清明是如數家珍了。一次幾個孩子在他家門前要來揍他,他提出家裏的菜刀,就在門前石磨上拍打出聲,默默凝視對方,幾個孩子始終不敢出手,最後罵咧咧的退兵。清明最壞的脾氣是對自己的媽也敢揮拳頭,要錢不給就摔東西。祝嬢嬢又罵又恨又得給。清明小時候模樣乖巧,膚色也好,個子不高,大約170。他有個常人不具備的優點,就是擅長畫畫,家裏的牆壁上是他創作的古裝畫,栩栩如生,色彩逼真,遺憾他沒有獲得培養,天才被磨滅。他中學後就讀機械學校,畢業後分配在軍工單位,重慶建設廠做車工。後來轉到王家沱的船廠維修車間。清明脾氣暴躁,結婚之後動不動就要打老婆,下手極狠。最後我聽說清明還打自己的媽,把祝嬢嬢氣瘋了跑失蹤,再也沒有回來,跳河去?屍體沒見。清明的老婆常是遍體鱗傷,實在忍受不了,掙紮離婚。這已經是我出國之後的事了。清明的結局惡有惡報,聽我的同齡鄰居朋友劉朝雲說他再婚之後將房賣掉,搬遷去江北區和二婚妻子居住一塊,過些日子脾氣爆發,又是打架不休吧。這次對方不饒,叫親屬幫忙或約社會幫閑者,把他從幾層樓房的樓頂上摔下來跌死,不了了之一生。最後結論為他在樓頂晾衣失足。這下,我最熟悉的鄰居童年夥伴二人都早早死去。清明死時可能不到六十歲。奇怪的是,他離婚的妻子再婚走好運,後來的丈夫是名退休警察,對她關愛無比,後半生格式化了前半生的痛苦,獨生的女兒也爭氣,有好工作。人生就這麽怪。

五,那個廁所

關於廁所,我還意猶未盡。

盡管現在它經過修葺而後麵目全非,但還基本保持了原來的風貌和氣勢。現在是白色泥灰塗抹,失去了曾經的風采。在當年,那片位於重慶長江岸邊幾百米處的破舊的密集民宅群裏,隻有那座曾經被稱為官茅斯的建築風格出類拔萃,極其現代化,來曆匪淺,它的可貴是唯一的幸存者。不知道以後回去還能不能看到這座仍然苟延殘喘的茅斯,更難說那片土地不會被征用。拜托你要是經過那裏,去幫我拍攝幾張照片,作為古跡珍藏,不無有意。

我估計那是二戰中修葺的“極樂世界”,在老百姓的吃不飽,穿不暖,流離失所,慘不忍睹的災難時期,政府還修那樣的豪
華廁所,存放臭不可聞的米田共,這就注定了國民黨必須衰敗和滾出大陸的結局。蔣介石治國的敗筆,此看管窺蠡測。

在那片破損狼藉的民宅中,這座被譽為官茅斯的建築真可謂獨樹一幟。茅斯(四川土話意指廁所糞坑等地)之前要加官,言下之意,這樣的三廢處理地,也有貴賤之分。修得光彩奪目,老百姓就認為官用,美其名曰。不過,我們小時候就有這樣的待遇,大概也算言不由衷的高幹子弟。

這茅斯有很厚的水泥牆,那水泥比現在流行的豆渣水泥質量好得多,顏色也略深黃,塗抹在厚厚的磚牆上,讓這座廁所外表看起來有點接近北京紫禁城氣勢。無形中,最底層的平民們每天進進出出,還不知道是為“特供”中人。這廁所進門中間有兩通道,間夾一堵厚略一米之牆的兩麵便池,後麵是一排大約十來個位置的隔式蹲坑,相隔的水泥牆一米高度,讓成人站起了脫褲都不露“崢嶸”。廁所為凸型外表,除了中間還有兩邊進門,成了宮殿似的三門。現在寫到此我才恍然大悟,這種廁所隻有男廁。想想,當年那片位置隻有田地或荒土山丘,在國民黨為軍隊培養警官的學校門外為不過幾十米處,裏裏外外,進進出出的都是清一色小夥,沒有女人的地方不需多此一舉。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座廁所略有改觀之後,是不是為半邊天設想。作為人類,無論如何的像貓同誌說的女人要愛武裝勝過愛紅妝,脫下裝的活兒還不能少。在這茅斯外有一米寬的簷,下是水泥平整的地麵,再外就是一條水溝了。那是我們童年的俱樂部之一,用一雙小小的手寫畫了不少春秋。值得留下一筆。

孩子的時候,在重慶南岸的民宅處,很難有平整的地麵屬於公共領地,可以不受幹涉阻擾的環境(現在生活在西方,看到處是孩子們的樂園,感觸多多),為此,我們三三五五就在廁所外麵的水泥地上玩耍輸紙畫,或打彈珠,撣或抓撚杏仁粒,以規則論輸贏。三五歲的孩子,成天爬在那裏,不少還是光著屁股才會走路的,就把廁所外麵的“良辰美景”當了迪斯尼樂園。

2015-07-16 於赫爾辛基基齋 23日再改

童心好賭之玩

現在大陸饕餮之徒吃參,吃蛇,吃牛,吃豬,吃羊,吃野味之餘,還吃嬰兒,直接喝人奶,北京還成立公司專門中介喝奶,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上得黃金床,生男埋沒打工早。要是杜甫老兒還在,他的兵車行得改稱喝奶行算啦。君不見,一個個好端端的身體,吃得血糖血脂血壓上升如海嘯奔來。有的吃得中風,吃到偏癱,吃成口歪眼斜,胖得從嬰兒開始到耄耋未必,肥肚跨越臍下三寸,橫肉布滿寬臉一尺,致死不悔改。有的喝茅台,五糧液,劍南春,喝成肝硬化(如許世友類),腹水起,有的喝得醉醺醺,隨手把豆腐渣工程批文為典範模,到處垮塌,陣風能把樓房涼台吹斷裂墜下,有的在廚房用刀拍菜板,房子就少掉一部缺了,這樣的事現頻繁發生。說來說去,都是喝的效果。更有玩的,去卡拉OK,洗腳城,找農村小妹妹伺候,嘻嘻哈哈,夜夜笙歌,跳舞不止。最近暴露和中央政治局人員打成一片合影拍照的王林,這邪門殺手,竟然還一次給幾十個少女“開光”在床,玩多P。

算啦,不說那些鳥事,還是言歸正傳說童賭,其必曰,先天下之贏而贏,後天丅之輸而輸,大魚吃小魚,大贏小輸,其理也然。不過,童心是不管廟堂之高和江湖之遠的。

說到輸贏之賭,必有器具。此篇就二者兼述。

那時候,孩子們賭杏仁(重慶話叫杏是hen的陽平,hen糊米。“糊”是指核,“米”意指所有果實內核),賭桃核,賭玻璃珠,賭小人畫,還有賭溜溜紙,又名剛條,動作精彩,意味別致。

我至今排斥藐視賭者,其因我小時也是個冥頑賭徒,跟大孩子玩觀摩練習,伴隨我成長,難以收手。由此而深深體會這玩意兒令人貪婪失智。至今我不介入牌類麻將等賭具。玩物喪誌這四個字,從醒世之後到我讀初中期,是極大的教訓。浪費我無數的寶貴時光。那時的孩子賭什麽呢?說來好笑,想來一文不值,可我曾經朝思暮想為之奮鬥。我的一個弟弟本來聰明好學,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但好賭,從小賭,中年賭,壯年賭,家破人不亡,孩子教育不管,成了廢物,自己負債累累,潛逃消失多年,父親最後無法瞑目。現沒賭資了,人也老啦,一貧如洗,成天看電視節目傳授玩牌。每看到他,想到他小時候的天賦因賭殆盡,我像進雜貨店聞到亂七八糟的佐料。

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那時候的街頭小攤小店,總有一種孩子喜歡的賭具,一張張硬紙畫,框格裏印有五顏六色的人物,封神榜的仙,春秋戰國的俠,三國水滸的豪傑,張飛嶽飛穆桂英楊家將等等,畫麵長兩寸餘,寬一寸多,每畫間隔不到半公分,十乘十的排列一版,就是孩子們最愛的賭具。

首先,花幾分甚至一毛巨款買來,剪成獨立小畫,一張張輕輕彎曲半圓若瓢,放在地上或桌子上用手掌弓起一拍,拇指和食指間的空隙產生一股強風,灌進畫下使其翻滾,在倒正之間定論輸贏。這樣的遊戲孩子們一見就會,而又百玩不厭,樂此不疲,那時候的街頭巷尾,總能見到孩子三三兩兩趴在地上,蹲著,彎身,對小隔畫拍打,贏了厚厚一疊,輸了兩手空空。贏家樂不可支,勝過今日中獎,輸家怏怏不樂,如喪考妣,決心存錢再買了贏回來。但訓練技巧基本功是必須的,拍打輕重,灌風多少,角度,位置,輸風量,等等,都必須把握精準到位,那匍匐的畫,才能隨心起跳翻轉。那哪裏是什麽畫呀,明明是一張張小精靈靈符,裏麵人物笑看孩子,交流傳遞一種超時空的友情。薑子牙作法的仙風道骨,張飛上翹絡腮胡,嶽飛山羊胡斜飄,諸葛亮的長袖善舞,關雲長的勒馬帶刀,這些曆史典故在畫麵,無形中成為孩子們成長時的語文資料。有空翻看,也是潛移默化。

還有一種賭具是用杏仁,那是吃過的杏剩下的種子殼兒“包藏仁心”的顆粒。就指頭大,一粒粒是孩子們玩得天花亂墜的鍾情物。要是走路在街頭巷尾,突然看到地麵有粒杏仁,那是比黃繼光衝上去堵槍眼還不顧一切,歡欣鼓舞多一粒後補“戰士”。這樣的賭博方法奇妙,是一種訓練眼明手快,爭分奪秒的把握時機的技巧。開賭了,小小的張三李四們說好,每次各出三粒五粒,十粒八粒,一撒開在地,或分小堆,大堆,然後拋一粒在空,趁未掉地之前,用指頭分一三五的抓起,然後翻掌接住落下來的。抓的時候將留在手心裏的一粒“阪垣師團”之“精銳”粒拋向空中時,要把握好高度,直線,落地時間。拋得越高,落下誤差點越大,接在手心的可能性越小。為此,拋得直不直,高不高,能不能在這樣的時間(幾秒)內撚抓到地麵規定的杏仁,這樣的高難度技巧,大大的訓練了孩子們將來能不能探囊取物,還易如反掌!童年的美妙時分,這樣技巧競爭,杏仁與紙快之間,訓練了孩心的手巧,有的孩子開啟另外悟性,做了快速致富的時遷,所到之處,令人防不勝防,路人驚慌失措,錢包不翼而飛,上吊跳河自取。遺憾我沒這神性。看來,中國盛產神偷,民間童子功功不可沒。現在有人用來偷孩子偷女人,輕而易舉。嗚呼!那時候啊,街道角落隻要行人少,靜僻處,隻要是一塊幾米大的平地,以三合土水泥地最愛。為了抓好杏仁,手掌指頭被磨壞出血的事經常發生,但孩子們仍然不顧一切。

為了獲得杏仁,除了有點錢買杏吃,還能做的事就是注意在杏上市的季節,到處去撿那些嘴巴裏吐出的顆粒,三五個時辰,總有機會得十粒八粒或者幾十粒,運氣好得不行。還有就是賭博中贏得的杏仁留存起來,放在家裏不被大人發現的角落裏,用小小的缽子珍藏。 我的上學時候,書包裏麵總有溜溜紙紙條,格畫,杏仁等。

溜溜紙的另一種叫法為“剛條”,何為取此名,許是約定俗成。溜溜紙抓法別致,技巧性強,不練習則不得也。其過程,還真是兒童們的享受。

抓溜溜紙也是一種絕活,賭具取舍書本,32開頁麵寬為準(好像還不到,裁去部分),一張張折為一寸寬條狀,細細擺順,疊疊成型,壓得服帖。當彼此相見時,說聲:來嘛,抓溜溜紙,幹不幹?對方回答:要得,來就來!於是,像軍閥重開戰,將書包裏疊得整齊的剛條拿出往地上一放,二者平比差不多就行。然後劃拳----石頭/剪子/帕子----相生相克定先後。一群孩子看的看,抓的抓,樂也。

這時,一疊幾公分或一二十公分高的溜溜紙在手,孩子們身形半躬,若排兵將軍盯死沙盤,一絲不苟,聚精會神,惡鬥開始。最先,上手者將衣袖挽至肘部,赤裸裸的若打架狀,要獲得戰利品,攫為己有,隨心翻轉,把握,控製,最後得心應手。起頭,溜溜紙被豎在左手四指上,這叫“胎”(頂)住,而後用拇指抵擋,不能倒。然後輕輕將疊溜溜紙一聳,身形一穩下沉,趁疊鋼條淩空之瞬,同時翻掌,伸出手背一順風承受著溜溜紙貼在手背,第一步得勢,延續下一動作。反之,哪怕一張落地就退場讓對方開始。如果順利,將手背再簸動手指,前一張被抖出一絲兒間隔,要小心,凝神,閉氣,若總統握手接待貴賓樣的禮態,若剩一張要它學張國燾去。

此時此刻,默默間,凝視間,祈祝間,抬手淩空一拋,迅速抽回閃縮,急伸,即覆紙疊,不輕不重,不遠不近,恰到好處,說時遲,那時快,整個手掌到手背手肘都像一根磁鐵,讓這疊厚厚的溜溜紙一下若鳴金收兵回營的士兵,不是魔法,勝似巫術,一手大腕樣的劃弧,整疊溜溜紙就乖乖的若白蛇吐芯,一閃就卡在手腕內側,唯有那一張不須抓住,任其漫漫飛揚。兵法曰: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也!估計三國那些風雲人物,小時候也屬抓溜溜紙的行家。要是溜溜紙不失傳,而今人才秀,央視節目奪冠,應是當驚世界殊,不在話下。

這樣你來我往,打堆堆,抱團團,津津有味幾小時。如沒有成功,或不止一張拋出,那就是對方依樣畫葫蘆的權利,行的就贏,輸的摸另一疊,垂頭喪氣又開始,反反複複,一方傾囊則悻悻離去,另一方滿載而歸,歡天喜地。輸者重新毀書不坑儒,若秦始皇地下有知,哭笑不得吧。溜溜紙輸贏何年何月起始不知,但“圓寂”是在我們一代無疑。

現在看不到有孩子玩耍這賭博遊戲了。我又無法傳授給芬蘭兒童。早退了神功。做這樣的遊戲,孩子們成堆,兩個三個四個五個的輪流抓舞,不弱於今天打電玩的感受。那起伏運動,對身體健康有益,對腦袋訓練有術,對事物變化的把握有方,一生事業成敗,可鑒。說來,比電子遊戲技高一籌ing。

其實,那賭具別無它用,但好玩,有趣。多少好書成犧牲品,就無法估量了,那時候啊,無論葵花寶典,或金匱要訣,黃帝內經,金瓶梅,癡婆子,隻要拿在手裏就折了溜溜紙。幸好文革中孩子不玩此物,要不小反革命會風起雲湧。紅色寶書家家必備,人人必需的年代,做賭具是逆天大罪了。我曾把父親收藏的一箱武俠小說珍本,清末印品,他愛惜的放在樓上,被我搭梯翻箱倒櫃偷來,一次又一次的扯開書釘,折了紙溜溜,最後輸得無影無蹤。現在看這書應是價值不菲的收藏品。孩時起傾家蕩產在所不計。估計毛老太皇治國,也用溜溜紙法,那飄飄剩下的一張,就算王洪文去。

那時候,我們的童年沒有迪斯科,沒有電視,沒有電玩,沒有任何生趣,孩子們別開生麵,開動小小的腦袋,發掘出生活,玩出童真。遺憾現在這“手藝”已經失傳。千秋萬代之後,如果沒有文字留存,再沒人知道曆史上還發生過這樣的趣事。

另外,孩子們還有幾種玩法,那屬惡作劇。

賭具中,除抓哼糊米(杏仁),拍紙畫,打玻璃珠進洞,抓鋼條(即溜溜紙),更簡易玩法就是劃白黑得(做石頭剪子帕子等相生相克的手指型對弈)論輸贏來“彈繃繃”,輸家挨贏方敲打,用指頭彈一下頭皮,對額頭發勁,嘣的一聲,清脆悅耳,就顧名思義了,象聲詞說發。如果多輸幾次,額頭皮敲腫起來,就像摔跤碰了石頭一樣,頭上一團包。回家去還得撒謊說在什麽地方摔跤碰觸。以免追究。如果孩子們在一塊無聊,又某器具如溜溜紙,杏仁等,就說:來,彈嘣嘣,幹不幹。對方隻要回答:好!那一時三刻之後,肯定有一個腦袋的頭皮會不像話。

還就一種玩法打“麽麽掌”。麽麽掌是雙方伸出手掌對接覆蓋,一致掌心向下貼攏,在下手掌方以最快的速度翻上來,把上方覆蓋的手背擊中,就算贏,獎賞為繼續在下往上翻轉拍打。如果翻轉時候對方速度放映更快,一縮手擊空,那就算失誤,輸了。於是,輸者就把手擺在上麵,仍下麵的手掌一如既往翻轉起來拍打。這是一陣考驗反應力,控製力,速度,力度的黑心惡鬥。反應遲鈍的可能手背要腫,青筋冒起,幾天都不消。

折紙塊,方正的紙快折來象現在拋飛盤一樣,也是玩具。遠距離拋擲覆蓋,就贏,反之讓對方來拋擲,隻要紙快接觸到就有效。要不就對牆距離幾米處劃線,將紙快拋向牆邊,另一方拋來覆蓋,能者算贏。於是,一疊疊紙快在孩子們的口袋裏,書包裏,成為必備。

總之,每一種玩法都有規則和處罰條例,雙方都遵守,不能痞,痞了被人瞧不起。我族我類豪賭之習那是從小形成,不知不覺流傳下來,到我們一代為止。現在進口玩具多了,視覺神經轉移,祖傳法兒漸漸絕跡。自然法則的優選吧。

賭博也是人類共性,就我所到的國家,中國人的豪賭,為世界一絕,各國各地賭場老板對華人另眼相待,綠燈迎送,絡繹不絕。赫爾辛基市區的賭場是華人送錢處。我所知道的一位上海人,把自己辛苦經營的餐館輸掉,最後再為人炒菜去,這輩子怕沒門了。每到春節前,這裏賭場飯店總有盛餐免費招待華人,說誘惑也然。 我曾在美國旅遊,幾經西部沙漠,過賭城拉斯維加斯觀光(還有免費車從洛杉磯接送,賭場免費提供豪華自助餐,芝加哥,聖地亞哥等賭場也然,全世界對華人一視同仁)時,看到賭場裏眾多花花綠綠的賭具,滿臉貪婪的眾生,全神貫注,不亦樂乎。

相比之下,還真不覺得有我童年的賭具豐富多彩而又技術性強。到而今說起往事,賭博是我們在無聊乏味是歲月裏,是唯一不為名,不為利的怡情寄性手段。不妨一一道來,聊補文章一闋。當然,我聊的是故鄉重慶“掌故”,別的城市孩子怎麽對待,我就無從考察了。

俗話說,玩物傷智,我曾熱衷於賭,到現在什麽都不會,想回到童年也不可能了。看人家把衛星都搞出來,有的還能把地球弄沒,我隻有在寫點教訓來總結,真是追悔莫及,留點文字算愚者一得吧。再說,我把這門絕跡的賭博文化寫來,一來可以享受童年的滋味,二來也可將文化角落裏麵失傳的舊事作為一種補遺。

估計今生今世,恐怕隻有我能領取芬蘭政府的銀子,無憂無慮,閑極之餘,描繪中國兒童的陳年舊事,幹這活兒的,大概還舉世無二,也是一得。

2015-07-18 於赫爾辛基基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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