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人 船 旅
小說<<三人行船>>出現於1889年。文中告訴三個小夥子決定去河裏劃船,消度一個靜,安閑的假日。結果不幸的事發生在下列文中,遠遠出乎預料。
英國著名作家吉隆.克.吉隆(Jerome K Jerome)的幽默作品被翻譯成多種文字,並受到廣泛分歡迎。
怎麽開不了一個罐頭
我們很喜歡風梨,全體三人都盯著罐頭外的畫,想著裏麵的果汁。一個個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哈理森已經握住勺子。
然後,我們尋找開刀,翻遍了工具籃,所有口袋,揎起船板,在岸上抖開所有東西,開刀仍然無影無蹤。
最後,哈裏森用手折刀撬,結果刀子損壞,刀傷不輕。喬治拿剪子試,尖子飛出手,險些把他的眼睛挖出來。趁兩人包紮傷口時,我抄起船上的帶鐵尖的桅杆,用力罐頭上戳個洞,我突然一歪,飛身滑出船外,跌落在岸與船之間的兩尺深的泥漿中,罐頭無損的蹦彈旋起來,擊中茶壺,一片粉碎。
這下,我們給氣瘋了,抓起罐頭到岸上。哈裏森去田野裏搬來一塊有尖菱的石頭,我從船上拿來桅杆,喬治雙手掌握罐頭,對在石頭尖上,我狠狠從空中高舉起桅杆,竭盡全力,淩空劈下。
結果,喬治全靠草帽救他一命,從此珍惜這草帽至今不舍(天明白有什麽用)。每到隆冬之夜,他吞吐著煙鬥的雲霧,對孩子們一遍又一遍所講述這驚險奇遇。草帽在大家手裏傳遞,觀賞。隨著時間的推移,內容不斷翻新。
哈裏森的才流血的手,又增添新的傷痕。
之後,我抓起桅杆,對著罐頭猛然捶打,直累到傷心氣竭,哈裏森接著幹。
我們把它捶成扁形,又捶成方形,捶成各式各樣幾何的奇形怪狀,我與哈裏森徹底絕望。喬治仍然不甘心,捶來捶去,捶出個異常陌生,猙獰恐怖,不可思議的醜樣子。嚇得他慌忙後退,扔掉桅杆,我們無可奈何的躺在草地,圍觀著罐頭。
這罐頭頂上,凹進一道猙獰的痕跡,象叱牙列嘴的魔鬼向我們嘲笑,激得我們暴跳如雷。哈裏森撲上去,抓起來,猛力一拋,拌著我們的詛咒,罐頭飛到河心,慢慢的沉下去。我們跳上船,扭轉方向,不吭聲,不調頭,一直劃向曼德黑地...
譯者小議:
乞丐出身的英國貧民作家克.吉隆(Jerome K.Jerome),青少年時流落街頭,常與垃圾箱為伍,吃過許多苦頭,對社會人情世故有深刻的了解。但他熱愛生活,努力學習,寫出膾炙人口的優秀作品。本文裏,他用語詼諧誇張,筆鋒細膩入微,隻要把生活裏的小事,用文字稍微誇張和雕琢一番,就現出別開生麵的味道,給人以文采奕奕的樂趣,刻畫描寫豐富多采,激動人心而令人遐想。本文的妙處在於,用語精煉,重點以物襯人的形象性格,完全不涉及景而又令人以豐富的想象。用墨不多,繆繆幾筆,就把三個小夥子生龍活虎的樣子,莽撞急躁,天真活潑的神態耀然紙上,給讀者以會心的微笑,也展示出一種生活的情趣。這樣獨具匠心的把言語修煉到如此境地,而又這麽篇短小的作品,的確是文學藝術中不可多得的佳品。
英國 Jerome K.Jerome著
芬蘭 唐 夫 翻譯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麵 試
德國 R.P.JHABAVLA 著
芬蘭 唐夫 翻譯
我的習慣與愛好是打扮自己。
這天,別以為我太浪費時間,一反常態地不惜花整個上午,用來煞費苦心的整容,刻意修飾,清理小胡子,粉麵,油發,一次又一次,使自己儀表堂堂,好象那電影明星雷亞.噶玻。此時此刻,我感覺到嫂子和妻子在旁端詳。嫂子微笑著用一隻手撐著屁股。而妻子卻是愁容滿麵。我明白她為什麽如此。每天夜晚,她總是低聲嘮叨:“去找份工作吧,讓我們離開這裏,住自己的房,隻有你、我和孩子們。”“是的。”我說,腦袋裏已是睡意沉沉。我真不懂她為何這樣想,非要過單家獨戶的日子?
梳理完畢,我剛坐下,嫂嫂即端來早餐。也許人們會詫異這罕見的怪事-服侍我的不是妻子而是嫂嫂。從前,母親照顧我,甚至婚後她也不許妻子效勞。為此,妻子深感痛楚,但又不敢吭聲。後來母親太老了,吩咐嫂嫂接替她。盡管母親是極不願意,但還是無可奈何的轉移了她的特權。她從來不管兄長。現在,整天時間,她坐在牆角,背靠柱子折折摸摸衣物布片,天天如此,周而複始。那些又髒又舊,沒人願沾一下的東西,她毫不嫌棄,視若珍寶。她很討厭我的妻子。一次禍起蕭牆,妻子不經意的拿了塊那堆裏的舊布,想為孩子改做衣物。母親一見,勃然大怒,驚呼狂叫。妻子嚇得發抖,哭著認錯不止。我裝模作樣打她耳光,給母親消氣,這老太婆才算平靜下來,依舊折疊她的破爛。
用餐的時候, 我能感覺到嫂嫂正看著我發笑,這真是令人尷尬。我明白,隻是因為我沒有工作,或者我顧慮找工作時,必須接收審查麵試。僅僅如此,也不應該這樣的笑我呀。正如她常說:“你總得依賴我們,懂嗎?”不用說,兄長願意供養我們一家,直到我可以得到工作來養活自己全家。這有什麽好笑?!同時,我知道她現在是當家人。自從母親逐漸衰老,嫂嫂的權利越來越大,甚至掌管了家裏的全部鑰匙。最初,我很不情願,長期都是母親支配。為此,我有意無意的刁難過嫂子。但是,當我發現她待我更甚於她的丈夫,連她的孩子都不能比,我就釋懷了。她和我都不知為啥。她現在的笑,我覺得芒刺在背。妻子是否有所查覺。
我懂得嫂嫂的好意,她如此優待,還不是源於母親對我寵愛非常。我是她的幺兒,長兄比我大十五歲(之前的幾個哥姐都早夭)。因此,母親待我非同一般。夜晚守著我睡;白天要祖母和寡居的姑姑盯住我。我稍微長大點時,父親想讓我去看他經營的小貨攤(菜疏,米,廉價香煙,顏色飲料等),學點小活兒。但我的母親,祖母,姑姑異口同聲抗議。有一次,父親帶我去攤店裏,教我把紙袋裏的豆子倒進竹筒,那悅耳的響聲使人著迷。我幹得正歡,母親急跑過來,對父親一陣搶白,指責他糊塗。急忙把我抱回家,並喋喋不休,添油加醋的講給祖母和姑姑這事情的經過前後。嚇得祖母姑姑用手捂住胸口,不住的給我親吻,撫摩,立刻給我吃-我最喜歡的-油煎餅。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這樣,我成長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在家裏我吃的精美食品,是他們不能品嚐的。我經常講給妻子聽,關於我的經曆,以便於使她理解我。但她好象不感興趣。
此時,妻子也看著我進餐。她坐在地板上撫摸兒子,孩子偏頭伏在她的大腿上,半邊光腚連腿外露。妻子的神態沒有嫂嫂自然。僅有意無意的抬眼望我,滿目焦慮,那意思是催我去求職,力爭通過今天的審查麵試。“我們應該般走,去住自己的家。”她老是期望,又似乎絕望,象是永遠所企望。
即是可能,我也不願意。我不想離開母親,更不願意離開嫂嫂度日子。她使我愉快,雖然她徐娘半老,依然楚楚動人。高個兒,大屁股,酥胸突兀,一雙誘人的大眼,閃閃發光。最美的時候,是她的發怒,目光如火,牙齒出口,整齊而又潔白,黑發斜撒。相反,而我的妻子相形見拙。初婚時我較後悔,現在也就罷了。她能夠寧靜忍耐,在我們家裏,沒誰能象她如此逆來順受。嫂嫂總戲謔她叫“美人”,她隻當沒事,從不反唇相譏。嫂嫂支使她幹又贓又累的活,吼她,甚至出手打她。妻子也不敢頂逆,我不計較那些女人們的口角。
現在。我必須離去-盡管非常不願意-到我想找工作的地方,去接受麵試會談。母親祝福我,嫂嫂聳聳肩,大眼睛閃耀出詭秘的譏笑。我不看妻子,她仍然蹲在樓梯口,由然想起她夜晚的懇求:“找個工作吧......”。我毅然的走下樓,突然被住在樓下那位木匠的女兒-緊貼著我擦身而上-手臂正觸到我的袖口。她總是在我下樓那一瞬開門出來埋著頭上樓。我們從來沒有相互招呼。那姑娘僅僅一點胸脯,短袖衫裏露出漂亮而細長的手臂。我想她不久會結婚了,嫂嫂也同樣認為。她說:“姑娘的日子快結束了,正在含胞待放!”然後混合添油加醋的怪話,可能她注意到那姑娘耍的小動作。
不!我不願去接受這樣的“麵試”,越想越害怕。工作是為了掙錢。要用自己掙的錢來給嫂嫂和母親,用以養家活口。找活不易,幹活更難。以前我有過一份工作。那是在一家保險公司的辦公室裏,成天坐在書桌旁填寫表格,這是多麽舒服的活兒啊,樂得我神魂顛倒。工作平靜輕鬆,我就胡思亂想,腦袋裏雲來霧去。因而填寫的表格就錯漏百出。為此,屢遭上司訓斥,甚至有時怒氣衝衝,我連連告饒,發誓痛改前非,下不為例。上司息怒不久,我依然舊病複發,過猶不及。最後,他們氣沒了,認為我不堪救藥,並下令立即辭退。我痛哭流涕,捶胸蹬足,表示追悔莫及。我狠狠咒罵自己,竭力奉承他們,比爹娘還親,是我的全家的救星,恩重如山,等等。但上司輕輕的說:“滾吧,回你的老家去!”我看大勢已去,就收了眼淚,走進洗手間,恢複儀表,折起毛巾,包上香皂,低頭去會計室,領了錢失蹤在眾目睽睽以外。不久以後,我又心安理得,隻要我的兄長在職,我就可以高枕無憂。
從那以後,兄長總想幫我謀到政府機構的差事。他是個政府部門的辦事員,算得上有個肥缺。每五年可以升加十個盧比薪水,每年有十天公休日,老年時還有退休金。要是我能有如此福份,真是三生有幸。唉!要得到這種工作,的確難於上青天,單是被那辦公室官員的召見、盤問、麵試,等煩瑣程序的審查,就足以使人神經衰弱,心驚肉跳,鬼知道他的提問,天明白怎麽回答。
我得想個好辦法,從電影裏的找對策,反複觀賞十次,應該是對答如流了罷。一天早上,我去電影院門前排隊,在等候開門的是些辦事員和學生,都不苟言笑,一定是每人都有自己需要的十次電影。我寬慰自己,這樣靜靜的站立在那裏,都是些和我同齡的青年人,安靜能掩飾內心羞愧。我是經常害羞,整個等候時間我是不好意思。但電影一開場,我立即興奮激動起來,眼前閃耀著漂亮的女人,金色的裙子,重垂的耳環,項鏈和撐花型的袖套罩住手臂。她們的俏竣的情人好象是我身同己受,她們的縱情歌聲,深深的激蕩起我的心弦,我的熱淚流個不停。每次電影完了,我不願回家,而是在街頭漫步,回憶那一幕又一幕鏡頭,真是美妙的生活。
我不知穿過大樓的多少走廊,不斷向那些侍從詢問,終於找到這會談室。所有被我問的人,見我卑謙的神態,都傲慢無禮。在會談室外的幾條長凳上坐著的侍從,冷冰冰的目光把我渾身盯透,都知道我的目的。一個說嘲諷語,另外的爆發哈哈大笑。盡管我很客氣,而他們不過是侍從而已。因那套製服而炫耀,他們是屬於這裏的工作者,有驕傲資本。我進入房間,很多人已經坐在裏麵,一致依牆而坐。我剛好靠後坐下,一個書記員進來,他手拿表格。我不由得站起,他問我的名字,隨即用筆在紙上點點移動,又口氣嚴厲地問:“為什麽來晚了?”我急忙道歉,解釋路上的車禍。“你必須在指定時間等候,不然,就會除名!”他那狠狠的口氣,唬得我連連道歉。周圍的人都看地下,沒人敢抬頭。然後他又是一番訓話,最後說道“好好等候,什麽時候叫到你,就去!”
我無法計算多少人在這裏來來去去,的確不少人正在等侯,也許機會就一個,兩個,或三個吧。人人顯得焦慮不安,我捂一下胸口。牆壁給漆成綠白二色,在中間的交界處顯的異常醒目。光禿禿的牆壁什麽也沒有。吊扇在天花板下吱嘎的慢搖,扇不出大家需要的涼爽風。大門裏麵的麵試在進行,等侯著的人們,走似馬燈似的向著關閉的門輪流。
我又開始憂傷了,初進來,還勉強保持平靜。但這裏等候的個個愁眉苦臉,我被感染得惶恐不安。即使嬴了麵試,未必是福。過去的經曆又浮現眼前。我還是會重蹈複澈,上司又是暴跳如累,那聲音也的確令人心驚膽戰。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的坐著,寫寫填填,劃劃描描。我將心猿意馬,想入非非,表格又錯漏百出,上司發現了更憤怒,我更害怕。
我的兄長從來不填錯,多少年都坐在辦公室,認真仔細,恭順上司,集中精力,一絲不苟的努力工作。其實他同樣害怕,為什麽呢。如果他被辭退,那多年的辛勞化為灰燼。他怎麽能與我比,怕啥!失去工作,我可以照常無憂無慮地生活。他卻不然,他比我大十五歲。即是他曾象我這樣的年齡,也沒有我這麽受人喜歡。受人愛護。既是結了婚,母親還撫摩我的頭發和臉,教我怎麽做人。曾經我上小學時,在一個集市裏,有人招呼我,待我過去他那裏,他給我熟透的芒果,然後帶我去一個清真寺院,在黑黑的通道裏,摸著我的衣服下麵說:“俊小夥,你真有趣!”溫存得令人心花怒放。我還喜歡穿好衣服,盡管體形瘦削但充沛的精力。我的手臂刺有花紋,不時用香水噴頭發。許多年前,那木匠的女兒還小,不懂利用樓梯做遊戲,每當我外出時,對麵的一家裁縫店裏,有位漂亮姑娘總要跟蹤我。想不到我的兄長居然討了個漂亮的老婆,而我的妻子簡直是個東施。但兄長並不走運,嫂嫂才不喜歡他呢,從來不給他好吃的,卻什麽都給我。盡管我沒有工作,也無錢繳納家庭開銷。
關閉的大門猛然一開,那位審查官員走了出來。大家的緊張的目光一下聚集到他的麵部表情。隨著他移動的步伐,我的心提到喉嚨,肝膽在顫抖。那恐怖時刻,我仿佛覺得所有的人立刻變得一本正經。我連忙也含胸拔背。這官員手裏拿著表格,大家都盯住他手裏的名單。點名又開始了,他的話音落下,一人猛然跳起。不幸的是,他的圍裙給凳掛住,手指頭顫抖痙攣,怎麽也解不開圍裙。這官員煩起來:“快點,這怎麽行,誰能等你,快!”他又彎腰去拾起雨傘,身子還是給掛在凳上,他的臉色從無奈到焦急,從焦急變得凶狠,狠心一掙,終於脫身,可憐這條嶄新的圍裙,可能是買來為了這次麵試,今天才第一次穿上。這撕掉的一大塊斜飄著,搖晃在腿邊,他慌張的拾起雨傘,將狼狽的麵孔換成一本正經的表情。
我們靜靜的等待,隻有破吊扇在吱吱的叫喊。有個人在咬指甲,那響聲也跳進大家的耳膜(這幾乎誘發我愛咬指甲的老毛病,我的手指試著向一翹,又垂下了)。人人都保持緘默,隻有時間在不停的流逝。終於,門又開了,那個手持表格名單者出來,卻漫漫的度起步伐,表格在手搖晃。我們低頭看足,咬指甲的閉嘴發呆。一陣陣微弱的對話從那關閉著的房間裏傳出來。模糊的聲音時高時低的起伏,使人心裏發毛,但怎麽也聽不清,我把耳朵緊緊豎立。
我由然想起以前的一次毛骨悚然的遭遇。那會談的官員極不耐煩,。他對我大聲嗬斥。他那肥胖的肉身擠裹在高級質料的西裝裏,滿口的黃牙參雜些深黑色,顯得非常凶狠。隨著他的口氣,臉色越是猙獰。我當時隻望著他的牙齒,想它的來曆。他一聲大吼:“見鬼!人!難道你不懂人話?”的確,我沒有懂。我挖空心思的想最好的話來回答。我猜他不懷好意,也許就是不想給我工作,因此故意刁難,做過場而已。
一想到那鏡頭,我的心在發怵,我的天,怎麽能這樣呢?我需要平靜的生活,即是萬分危及的事,我都是斯文的考慮,慢慢的摸索。不然,急迫中我會犯病:全身發癢,坐立不安,血壓陡升,頭昏眼花。象這樣的憨坐,焦急的苦等,電扇的吱吱叫聲,這表格在他手裏搖晃聲,他的度步聲,還有那關著門裏的情景,驟然都襲擊到我的心上,引起一種莫可名狀的恐怖。不、不行!我的天啊,我得離開,逃跑,我不能要這見鬼的工作。
突然,門一開,那穿著撕破了新圍裙的夥計,一出現就在打自己的嘴,抓脖子,目不斜視,直往外衝。趁門敞開的那一瞬間,我瞧見了,那審查官的手臂,頭部,高質料的襯衫,頭邊垂吊的耳朵後背。猛然,我嚇呆了,這也是個充滿敵意的家夥。難道他不同樣的嚇唬,怒吼。我更害怕起來,這根本不是我來的地方,我得出去。正在此時,持名單者來了,慢慢的念出我名字。這簡直象是抓捕,我突然站起來。“請原諒,我---上廁所。”我低聲嘟噥,急忙的向外移動。他追出喊道:“嘿,先生,往哪去,廁所不在那裏。”快、快走、快跑!我加快步伐,繞過大樓的走廊,看準方位,一溜煙到外麵,我長噓一氣,感到無比的輕鬆。
我遲疑了一會,不敢去那些官員,辦事員,聽差們走的正麵大道,他們的手頭也有文件,表格之類,說不定也是審查官。我急忙穿過街後的空地。那一堆堆無聊的人們聚集在一片片樹蔭下。我不敢到那裏去,離大樓太近,萬一被人走出來見我問到:“嗨,你居然跑了?!”我得遠走,越遠越好,要寬慰自己,減輕這巨大痛苦。
我來到一排小食攤旁,隨便進入一家攤棚,坐在條凳上。這家食店的招牌歪斜的名字叫“巴黎大飯店”。離家以來的提心吊膽的心情到此時才得以鬆馳。端來的茶真是恰到好處,憑著我的外貌,不付錢是說不過去。這長凳那頭,坐著兩個錫克人,正在放開大嘴,狼吞虎咽,抓食的雙手快速的在盤與嘴之間旋轉。店老板在旁侍侯,換去吃空的碗碟。他蹋上墊高的凳子,攪拌銅鍋裏的食物。他的口裏嚼著檳榔葉,不時吐出有檳榔汁的口痰,穿過灶上麵的餐具,降落在桌椅之間。
我靜靜的閑坐飲茶,誘人的食品香味,攪動我的腸胃,饑餓襲來。雖然那蛋糕不新鮮 ,表麵塗的五顏六色依然誘人,我最愛甜食,吃一點吧,我命令自己,回家的路還遠。即是到了家,就要立刻到頭睡下,直到明天早上,誰也不來發問。我隻要不吭聲,避開她們的眼光。同樣,也不看嫂嫂,我知道她仍然是那樣-靠著牆一隻手撐著屁股-看著我笑。她肯定估計到的,但她什麽也不說。
能告訴誰呢?事情就是那樣。我沒有職業也不去爭取,我依賴兄長是眾所周知,害羞麽?世上沒工作的人多著呢,能怪我嗎?嫂嫂從來優待我,不會翻臉。盡管她是個潑婦,但她把粗魯,尖刻,換成和靄給我。
兩個饕餮的錫克人,滿足的神態裏彈出深長的飽嗝,舔著指頭,開始拿人打趣。他們玩笑店主,遠隔著我。大慨是明白我的身份較高。他們是幹粗話的,怎能和我相比。我在不流汗的辦公室幹過,而且我會填寫表格和會講英語。我的兄長經常自誇,他瞧不起木匠,機器工人,以及下力人。同樣,我也是斯文人。但我被錫克人的樂趣感染了,覺得他們比我快樂。又聯想到樓下的-那個向樓梯上走的少女的父親-木匠,他雖然窮,卻經常有人來他家一塊大吃大喝,唱歌,舞蹈。木匠高大健壯,生性樂觀,從來不象我兄長那樣多愁善感,憂柔懦弱。木匠從來不穿鞋子,更不象我們穿白襯衫,楚楚衣冠。也不會英語,日子還那麽快樂,既是幹粗活,沒象我這樣的容易覺得疲勞,更沒有上司可畏懼。
然後,我想到嫂嫂,如果我對她一如既往,她當然依然對我惠顧。那麽我更加... 我開始激情漾溢起來,仿佛感覺到她罩衫裏的大胸脯,多麽柔軟溫暖。我吻她的粉紅臉腮,口唇,整齊的牙,甜膩的舌。興奮的撫摩她那隻有在盛大節日穿戴的軟緞罩衫,嫂嫂會含情脈脈,慢閉雙眼,神態亢奮漾溢,熱淚盈眶。發出動物般的呻吟,她那豐滿的體態又酷似動物... 我越想越歡...。隨之而來的是樂極生悲,妻子愁苦的眼神,瘦弱而又幹癟的影子浮顯眼前。但她又是那麽可憐,委屈求全,從不杵逆我。耳旁又是她的聲音,“離開這裏,住自己的房,隻有你,我和孩子們。”不,那不可能,永遠不可能!但她會痛苦終身。
想到此,我開始難過了。又旋轉一想,世界上難過的不僅僅隻有我的妻子。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難過。那撕開圍裙的夥伴,也許此時此刻正在吃力縫補,使其恢複原狀。那室內繼續侯等麵試的人們,就一二個走運,其餘的又找另外地方,接受同樣的麵試。兄長有工作,但怕失去。母親老了,隻能坐在樓上折迭破布。嫂嫂冷淡她的丈夫,木匠的女兒快要結婚,但新郎未必如意。生活是那樣的迥然不同。可能的時侯我還得去電影院,聽激動人心的歌,聯想翩翩。設身處地,我會獨自漫想,那美好的將來必然存在,眼下的蛋糕已無影無蹤,就象我沒有買過一樣,看一下回家的路,那麽漫長而且累人。
譯自英國劍橋大學圖書館編集<<著名英語短篇小說>>
The traslation from <
English Short Stories second of two section 1956-1975>>
Page: From 193 to 204
1996.11. 譯於芬蘭赫爾辛基
我生在一千年以前
- 錄於“一個印地安酋長的信”
我的最親愛的的朋友們:
知道嗎?昨天,人類的宇航已蹬上了。你我都驚愕於這樣的宇航是否太快,太遠了。盡管如此,我的行程更快於飛船;更遠於飛船。以我出身經曆的千年文化,從我誕生時的弓箭時代,到飛速跨越到原子彈的世界,我僅花了半身光陰,這速度與距離,遠遠超過人類從地球到月球的成果。
我出身在自然界被厚愛並賦予美麗名稱的歲月。人們把自己的靈感都獻給可愛的天地。記得年幼時隨父親跨越印地安河流,尤想起他凝視著燦爛的陽光揮灑在劈列列山上,誦唱起印地安人的歌謠,表達對大自然的深情厚誼。
但遠方人來了,越來越多的人來了,象洶湧的浪潮,推著年代飛轉,一刹那,我突然驚覺自己莫過於人生的少年,一下跨入二十世紀的中葉。
我們感到驚異,麵對時代更新不知所措。微少的儲備,狹仄的土地,以及懷著不現實的空想,羞愧自己的簡陋文化,惶惶不知何在,茫茫不知所終:迷惑今天,絕望將來。
在逝去短暫歲月中,我隻要壓抑和難言所苦澀。我知道我的人民曾在原始中生活,我也明白他們曾麵對世界而自豪。我清楚他們不言而喻的知識僅僅是簡單的家務,他們瀕臨消亡的精神文化,正在被蠶食鯨吞。
我們真是來不及適應瞬息萬變的社會,我們又無法改變被淘汰的命運,我們更不敢奢望能趕上二十世紀飛速發展的潮流。
能理解嗎,沒有居址,沒有泊岸是怎樣的感受?知道嗎,人在消亡中的無能與自形殘穢?真正的人應該有美好的心靈與自然及社會共鳴。
怎樣看待我們生活在社會中毫無價值可言,我們隻能接受幫助而無人願意與我們一塊工作。因為路人皆知我們是無可貢獻的廢物。明白麽?我們受人輕視如寄生蟲。的確,也許沒有能力讓人信服,但誰又能等待我們迎頭趕上呢?!
既是現在,你揚手向我招喚:“來吧,和我們一塊兒!”但我怎能來。一絲不掛,尊嚴何在。我既無禮物,又無技能。
無論怎樣,我需要等待,我需要循序漸進,我需要自我認識。我要搜索自己的財寶,我要等到你需要我的那天,我才能昂頭挺胸的對妻子說:“聽見嗎?他們在招喚我,需要我了,我一定要去!”然後,我將氣態軒昂的穿過大街迎著你們的行列。
什麽是我想要的?首先是做人的尊嚴,以及等同機會的生活成績。但我們沒有你們那樣的成績,我們不能升騰到你們的程度。我們需要特別的教育,特別的英語教育課目,我們需要與職業相同的學位,不然,我們的學生將失去勇氣的問道:“哎,學來做什麽呢?”
難以忘懷的是,我們有法律的保障和承諾與特別惠顧,但我們並不乞求這些權利,甚至不會感謝。因為上帝的幫助,而且我們付出的代價太過分了。我們付出了自己的文化,自身的尊嚴,以及我們全體,付出,又付出,直到付出為失敗的落伍者,成為貧病衰老的弱者和被征服者。
我直到你們的心願,想盡量的給予幫助,而且許多方麵你們都可以去做。當你們遇見到我們的孩子們,無論誰,你比較鑒別一下一個如你們的孩子,你們就會深深的理解整個我的上述所言。
選自當代優秀英文作品選
唐 夫 翻譯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譯者餘語:我翻譯這篇文章時並不愉快,這位印地安酋長的悲鳴,無奈,羞愧的心情我也有。清朝廷曾經與外國人反複磋商,在合同上簽字,不許外國人購買中國書,不允許學習中國文化,在磕頭作揖上冥思苦想。到今天,這遺留的災禍,這文化的衰弱,已經到被世界不屑一顧的地步。每個在海外的華人有無限感受,在國內的人,想了解世界,也需拚命追趕英語。我們的文化幾乎被蠶食鯨吞貽盡。既是自我安慰的餐館,也被麥當拿追得節節敗退。無論吃穿住行,從進門看到的設施,電燈,話,牆紙,板。到我們穿的西裝,西褲,絲襪,皮鞋。出門蹋上的公路,乘車,飛機,輪船,火車,轎車,電腦...等等,無不西化。然而,猴子之所以不能穿衣,是它的腦袋裏沒有這種思維能力,就完全不想創造衣服,情願冷死。西方的創造能力是來自於人的思想這麽簡單的概念,我們就是不願意知道。而且要封鎖,認為那是蒼蠅。反而用刻舟求劍的辦法來治國。這可能比清朝皇家的馬褂智慧更不如。百多年前,德國首相卑斯麥分析了日本和中國的派出留學生,日本生興趣在國家製度,司法,哲學,而中國生是在數,理,化方麵的實用工業學科上用功。卑斯麥歎息道:百年後日本強而中國弱矣!此話果然。到今天大家仍然是不重視國體和思想文化的建設,現在的中國孩子比西方孩子要付出多得多的代價來獲取相同的知識,這和印地安酋長的感歎不是默契嗎。別忘了,今天的運氣是來源於世界在和平進步,如果西方仍然是侵略時代,中國恐怕比清朝差多了。拿我們的民族自豪感去比非洲,那奴隸製度下非洲人,不個個都是獨立自主的國家麽!嗚呼,堂堂中華,有幾人理解這印地安酋長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