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什麽叫好事多磨
蕙蘭等了差不多有一個月的光景也沒見到張家的人來提親。自成走的那天信誓旦旦,可他回來已經這麽長時間了,人再也沒見著,連口信也沒有。她不相信自成會爽約,這個男人為了她離鄉多年,就是回來也還是為了她。她安慰自己,所有的事情要安頓下來,總是需要時間的。
可蕙蘭的嫁衣都已經縫製好了,還是沒消息。劉媒婆幾次三番上門打探消息,連母親也有些焦急,想自成會不會變了心呢?但這樣的事,總不能主動上門去詢問吧?
蕙蘭決定去金花那裏找她幫忙,她算是媒人了,也很可靠。可金花已經懷了孩子,行動多有不便,蕙蘭就沒有開口相求,索性就也不顧了禮節,直奔自成家。
來開門的是自成的妹妹曉梅,蕙蘭自報姓名。曉梅杏眼圓瞪,十分不悅:“嗨,這世上不要臉皮的人還真不少,我問你,你這是要幹嘛來了?” 蕙蘭見這架勢,知道來者不善,執意要親自見自成。
“我哥不在家,出遠門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什麽?這絕不可能。”
“不可能?男人的心是說變就變的,我勸你好自為之,別再來我這裏找麻煩了。”
蕙蘭見曉梅下了逐客令,真是急了,她相信自成並沒有出門,就在門外大聲叫著自成的名字。自成的確在家,聽見這外麵的喧嚷聲,從房裏走了出來,一眼看見曉梅擋住蕙蘭前麵,又氣又急:“曉梅,這是怎麽回事?你都對蕙蘭說了些什麽?”妹妹見自成的氣惱樣,也不搭理,哼了一聲,轉身去找父母了。
“蕙蘭,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去找你,就是,最近太忙了。那個,我父母意思是這婚事馬虎不得,不能操之過急。”
聽自成似乎有推脫之意,蕙蘭的倔脾氣上來了,不覺提高了嗓門:“好你個張自成,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母親連嫁衣也準備好了,話也傳開來了,你是真正要逼死我嗎?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你全忘了嗎?我就問你一句準話,你到底是想娶還是不娶,你要是敢要我,我這輩子就是跟定了你的。不然,我們就此一刀兩斷,從此不相往來”
蕙蘭一口氣不停的責問惹惱了應聲而出的張母,立即反唇相譏;“好個潑辣勁兒,竟然跑上門來挑唆我兒,我倒是一點也看不出高家的教養來,怪不得連傳了幾代的當鋪生意都倒了。真是家門不幸。”
蕙蘭哪能受得如此羞辱,看來張母並不中意這樁婚事,這也就解釋了為何自成久不露麵。
一旁的曉梅見母親嗬斥蕙蘭,也得意起來:“就是,你滾地越遠越好,我們張家不歡迎你。”
“啪!” 隻聽一聲響亮的巴掌幹幹脆脆地落在曉梅臉上,曉梅一下怔住了。自成心裏憋著對張母的一股怨氣,又不好發作,就隻能拿曉梅出了氣。蕙蘭見了也不理,轉身就要走,被自成一把扯住,拉著一起當著張母的麵跪下了:“兒子是下了決心要娶蕙蘭的,她等了我好幾年,我不能辜負了她。如果這個家容不下我們,兒子隻能不孝了。”說完磕了幾個響頭,起身要和蕙蘭一同離去。曉梅慌了,來不及哭喊,連忙拉住自成衣角: “哥,你不能走,你這是要私奔嗎?你就真這麽狠心,不要這個家了?” 張母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是作的什麽孽呀,說走就又要走了!”張家亂成一團。
張父一直在裏屋聽著,家裏拿主意的一向是他,這個時候不能不出來說個話了:“都別吵了,我還沒死呢,容得下容不下得我說了算。” 自成看到了希望,連忙說:“請父親做主,成全我和蕙蘭吧!”張父自然是不希望再失去這個唯一的兒子,他還指望著他養老送終,可自成這樣強烈的反應,看來光光應付拖延是起不了作用的,沉思了片刻,張父又道: “要進這個家門,就要懂得孝順守規矩,要是能做到這兩點,這事我也不為難誰。”自成頓時喜出望外: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
蕙蘭見事情有了轉機,也高興了,可是一抬眼,見到張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那眼神犀利,神情糾結,讓蕙蘭的心一凜,不禁為自己的未來的生活而憂慮。
晚上回到家中,蕙蘭和母親一五一十地說了張家的事和自己的擔心。母親勸蕙蘭:“你不要妄自擔心了,自成能在他父母麵前做到這樣,不就已經證明了他對你的愛,畢竟這是兩廂情願的婚事,一定會強過你母親的百倍。”
一直以來,蕙蘭認為母親沒有能給高家添個男丁,這才倍受冷落,但或許母親的不幸也是因為愛情的缺失。沒有了愛情的滋潤,母親隻能一味的隱忍避讓。以蕙蘭的性格,她是絕不能忍受沒有愛的婚姻的,今天,她為自成的保護和堅持而感動,但有了這樣的婆婆,她的命運真會比母親強一些嗎?
不知為何,蕙蘭心中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那位坐在父親身旁的煙花女子,她那織錦旗袍襯托下的姣好身段,那發髻上和胸前的珍珠飾物都閃爍著誘人的青春光澤。而母親卻從來是不喜修飾的,她的衣服永遠隻是那麽單調的幾件,臉上莊重的神情從來容不下一絲笑容。
母親是被憂愁籠罩著的,相形之下,實在遜色。誰不喜歡明媚的女子呢?蕙蘭不知道父母是如何相識成婚的,從來沒有人對她提起過,她心裏疑惑著,父母之間是否有過一丁點兒愛情呢?她自己和自成的這份愛又能堅持多久?會不會終有一天也被這世間的煙花風塵吹地遍地零落? 蕙蘭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