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誌願軍司令部的歲月裏(2003年修定版)》有關“蛋炒飯”片段的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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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次戰役後,敵人的空中活動更加猖狂了,野馬式轟炸機,沿公路。穿山溝低空飛行偵察,發現可疑目標就轟炸掃射。 對誌司所在的大榆洞溝這條山溝也注意了,不斷地飛來飛去。 11月中旬,我們加強了防空措施:一是要求機關各部門一定要提高對加強防空的認識,不能存在一點麻痹大意的思想; 二是沒有挖貓耳洞的,一定都要迅速挖好; 三是都要在拂曉前做好早飯午飯,燒好開水,天亮後白晝不準冒煙;四是白天人員都離開住的房屋到貓耳洞去工作; 五是將車輛隱蔽好,白天不準開車進出溝裏, 在山溝口加設崗哨檢查車輛進行攔阻。
11月23日,敵人的偵察機對大榆洞這條山溝低空飛行好幾次。 我即向解方參謀長報告:“參謀長,情況不妙呀!敵人大概發現了我們這條山溝駐部隊了, 今日敵機的偵察飛機很異常, 建議研究布置一下明日的防空,彭總住的那間獨立房子目標大,必須特別注意防敵飛機的轟炸。”
解方參謀長即召開機關各部門領導幹部開會,重申防空紀律,嚴格要求明早拂曉前,吃完飯都一律進入防空洞。 他隨即去與鄧華。洪學智。韓先楚。杜平等首長研究如何去說服彭總能在拂曉前進入貓耳洞去防空。
不久解參謀長來到作戰室, 我向他匯報了機關布置防空落實的情況後,即問他:“彭總同意進貓耳洞去防空嗎?”
解參謀長說:“彭總不願意去貓耳洞內防空,還說:‘誰怕死,就去躲飛機。’我們幾個人研究、商量好了,不管彭總願不願意躲飛機,也不管彭總罵人,明早必須要動員彭總甚至拉著他去防空。 我們幾個人都推舉洪學智副司令去勸說彭總, 因為他們兩人休息時愛下象棋,誰也不服輸,就要他拉彭總去防空洞下棋。
第二天(即11月24 日)拂曉前,我派參謀分頭去檢查防空落實情況, 我自己也準備到重點地方去檢查,這時,鄧華副司令員派人來找我, 對我說:“你到彭總那裏去看看, 看洪副司令是不是已把彭總拉進防空洞了?”我迅速跑向彭總的防空洞,正看著洪副司令推著彭總進防空洞, 並說:“老總,我和您下三盤,今天非贏你不可。”因為彭總唯一的愛好就是休息時下象棋,平時休息總是和洪學智對弈。 洪副司令棋下得好,有時連贏彭總兩盤,彭總就急了,說:“洪麻子,你搞什麽鬼名堂?”洪學智說:“老總,我敢在您麵前搞鬼名堂嗎?”再下就下,可不要悔棋。”結果總是洪學智在彭總不覺得是讓棋的情況下,讓彭總贏一盤棋,形成平局。
趁彭總和洪副司令正在擺棋子時,我趕快跑去向鄧副司令報告。 在我路過彭總辦公室時,看到煙筒冒煙,立即跑進裏麵去看看, 房裏還有三個人正在用雞蛋炒米飯吃。 這些雞蛋是前一天黃昏,我看到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部派到誌願軍任副政治委員的樸一禹次帥(朝鮮 是元帥,下有三位次帥)給彭總送來一小筐雞蛋(約10 多個)。 這在當時的朝鮮是極難得的, 當時彭總已吃過晚飯,還沒來得及吃。 三人中我隻認識成普同誌, 那兩位同誌我隻知道一位是彭總的俄文翻譯, 一位是才從西北調來的參謀,他們的姓名我不知道。
我問成普:“老成, 你們怎麽敢用送給彭總的雞蛋炒飯吃呢? 趕快把火弄滅。”成普說:“我怎麽敢呀, 是那位翻譯同誌在炒飯。”我不高興地說:“你要他趕快不要炒飯了,快將火撲滅,趕快離開房子,躲進防空洞去。”成普說:“我們馬上就走。”說完,我就向鄧副司令的防空洞跑去。
拂曉後,敵人的飛機編隊飛臨大榆洞上空,也不繞圈子就投彈,第一顆凝固汽油彈正投中彭總那間辦公室,敵機群先將凝固汽油彈和炸彈投下後,繞過圈來就是俯衝掃射,然後就飛走了。
我迅速跑出來看看敵機轟炸情況,一眼就看到彭總辦公室方向正著大火冒煙,迅速跑去,彭總辦公室已炸塌。看到成普滿臉黑乎乎地跑出來, 棉衣也著了火,我要他趕快把棉衣棉褲都脫了,躺在地下打滾,將火滾滅。(凝固汽油彈,在當時是美空軍的一種新式炸彈,用水撲滅不了)
我問成普:“你是怎麽跑出來的?。”成普說:“聽到飛機投彈聲,就從你讓我打開的窗戶門跳出來的。”
我急著問:“那兩位同誌呢?。”成普說:“他們往床底下躲,沒有出來。”
我著急地大聲說:“他們怎麽向床底下躲-一定被凝固汽油彈燒焦了。”我就要隨來的參謀趕快去叫警衛營派部長來救火,叫醫護人員來救人。
這就是毛岸英同誌犧牲的真實情況。
隨後,我迅速跑到彭總和洪副司令的防空洞,看到他們很安全就放心了。
我急喘喘地向洪學智副司令報告:“洪副司令, 不好了, 彭總辦公室被炸毀了。”
洪學智副司令急著問:“裏麵的人都出來了嗎?”
我說:“隻有成普跳窗戶出來了,還有兩位同誌沒有出來。”
彭總和洪副司令一聽那兩位同誌沒有出來,就急了,洪學智喊著趕快派人搶救。我說:“已調部隊和醫務人員搶救。”
洪學智副司令很快向著火的房子跑去,我也跟著跑去。
火撲滅了, 那兩位同誌犧牲在裏麵了。 洪學智副司令很著急地說:“這可糟了,這可糟了!”我聽了莫名其妙,又不好問。洪學智副司令要我趕快去報告鄧副司令,他去報告彭總。
當鄧華副司令等首長聽了我的匯報後,都奔向那燒塌的房子,也很著急很悲痛地說:“這可糟了,這怎麽交待呀!”
我仍是不明白彭總和其他首長們為何這樣著急和悲痛。由此,我突然想起在11月13日誌司開作戰會議時,彭總嚴厲批評梁興初軍長,大家都很緊張,都不敢說話,我指地圖稍偏了一點,彭總就批評我。唯獨那位俄文翻譯,年紀輕輕的,在當時會議那樣嚴肅的氣氛中,敢在彭總麵前說這說那,彭總沒有說他什麽,而隻坐著不吭聲,鄧華副司令等首長也沒有製止他說話。我想,這位年輕同誌大概不是一般的翻譯。
鄧華副司令對我說:“楊迪,快迅速找個安全的地方作為彭總的指揮室。”
我說:“山下有個用鋼筋水泥製作的有2公尺高,約有200公尺長的夏天下雨的流水洞,上麵有土覆蓋還有枯黃的小樹和草,不易被敵機發現。我看這條流水洞,可以作暫時的隱蔽部,我即派部隊很快去清理, 並很快在洞裏隔出若幹個木板房間,彭總和首長們及作戰室、機要部長都可進去。”
鄧華副司令說:“好,你趕快將這個流水洞清理出來,先隔一個木板房間,請彭總先進去。”
隨後我指示警衛營及工兵連迅速清理出流水洞,做了指揮室。
洪學智副司令請彭總進住流水洞後,彭總表情很沉重嚴肅,除了看電報看地圖和研究正在進行的作戰問題外,其餘時間就一個人坐著不說話,發悶。其他誌司首長也都不像過去那樣有說有笑了,在一起隻是研究作戰問題。
就是平常有說有笑的丁甘如處長,也不說笑了。 我實在憋不住了, 就問他,我說:“丁處長,今早犧牲的兩位同誌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由於他們的死而使彭總等首長們都沉浸在悲痛中?還有你也很沉寂了,不和我們有說有笑了,這是為什麽?。”
丁甘如同誌長歎一聲, 悄悄對我說:“炸死的那位俄文翻譯, 是毛主席的兒子毛岸英同誌。那位參謀是彭總從西北第一野戰軍剛調來的高瑞欣同誌。毛主席的兒子炸死了,這怎麽向毛主席交待?老楊,這件事是絕對保密的,因為你是作戰處副處長,來問我,我也了解你、信任你,不會亂講,就告訴你。你一定要遵守紀律,這事在沒有正式公開以前,你不準對任何人講。”
我聽後說:“嗬,原來如此,請你放心,我絕對遵守保密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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