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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煙完成教案編寫後,從南京回到揚州。不久,中央決定在全軍實行軍銜製,誌願軍係統也不例外。老煙一夥自然興高采烈:首先是薪金大幅提高,老煙每月從40多元增至69元;其次是戴大蓋帽,係三角皮帶,掛金色或銀色肩章,耀武揚威,神氣活現。老煙有張經典彩照,我小時欣賞過無數次,就是授銜後拍的。說是“彩色照片”,其實是“塗色照片”。照相館根據中國傳統審美觀,用工筆畫的手法給老煙的雙頰薄敷一層胭脂,又點了紅嘴唇,讓他看上去英姿勃發,仿佛《西廂記》裏的張生跑來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
【1955年9月的一天,每人收到一封請柬,上寫“請攜夫人出席授銜宴會”,落款是軍長和政委的大名。如此人性化的做法,在部隊還是很少見的。可惜我們絕大多數都是光棍漢,隻能單刀赴會。有些人怪話連連:“為啥不允許攜女朋友出席?”“未婚妻行不?”均屬無稽之談。不過若有美人相伴,的確“快活得緊”。
從那以後,教職員就換了裝,同時開始學習《隊列條令》。過去見校首長,隻需喊一聲“報告”,進屋後敬個禮,就談正事。而現在卻要先背上一段報告詞,很繁瑣,搞不好就背錯。並且還要穿正裝——這套行頭中看不中用,揚州天氣很熱,穿件襯衣都不停出汗,何況戴大蓋帽、紮三角皮帶?因為這些繁文縟節,不少下級不願去見上級,由此官兵關係就不像以前那樣親密了。】
軍銜製是從蘇聯學來的,目的是加強軍隊正規化建設,也便於跟外軍打交道。據說板門店談判時,彭老總因為亮不出軍銜,美方代表拒絕向他行軍禮,搞得他火冒三丈,回來後便力推軍銜製。當時除了蘇聯,中國無師可承,所以很多方麵都原盤照搬老毛子的做法。蘇軍很重視報告詞,下級見上級,必須先報告職屬、軍銜、姓名,明確尊卑後方可談正事,而且不同場合還有不同的報告詞。共軍打了幾十年遊擊,一直強調官兵平等、患難與共,現在卻突然搞起這一套,確實讓許多人接受不了。
報告詞的問題不少作品都談到過,但我沒發現誰知道具體內容。我打電話問老煙,他說年代久遠,實在記不得了。老煙在上文提到《隊列條令》,可是我查了一下,1955年並沒有出過新的《隊列條令》,那麽報告詞到底源於哪份文件呢?老煙被我問得頭大,於是找老戰友詢問。不過這幫老家夥的記性都是同樣差,三個臭皮匠,頂不上諸葛亮一根毛。當年背了N遍的報告詞,現在給我出了N個版本,讓我實在無法取舍,隻好在此存疑。
【至於說到士兵,對軍銜製的意見就更大了。副排級以下通通剃光頭、戴船形帽,學的是蘇軍那一套。可國民黨軍隊和美國鬼子也戴這種帽,純樸的工農子弟自然難以接受,在軍營裏可戴可不戴時就不戴。各種準光頭的發式也隨之興起,總而言之是不願當和尚。
再說皮鞋上的區別:軍官發的是黑色真牛皮鞋,士兵發的卻是翻毛本色皮鞋,差異明顯。於是有些膽大的士兵就買盒鞋油,將自己的皮鞋染成黑色。列隊時一排黃皮鞋中夾雜兩三雙黑皮鞋,極為紮眼。負責檢查著裝的協理員氣得暴跳如雷,大罵這些兵“思想長了毛”、“資產階級意識抬頭啦”,等等。不過罵完以後,隻能讓他們再去領雙新鞋,因為黑鞋再怎麽擦也擦不回本色了。
有一回,全校整隊外出,招搖過市,老百姓都圍在路邊看熱鬧。隊伍前麵是軍官行列,個個軍容整齊,肩章在陽光下閃爍,硬底皮鞋敲擊水泥路麵,發出節奏分明的篤篤聲。可走在隊尾的警衛排戰士卻怎麽也打不起精神,因為有群頑童跟在他們後麵,不住地齊聲喝采:“小兵拉子牛逼帽!小兵拉子牛逼帽!”市民見了也跟著笑,簡直像看耍猴的。這樣的戲謔嘲弄誰也受不了,有些小兵甚至哭出了聲。
大概士兵的反感和抵製已波及整個部隊,不久船形帽就取消了。】
2009-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