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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英博物館

(2005-09-02 12:20:33) 下一個
在倫敦,參觀大名鼎鼎的大英博物館是免費的。不過在博物館入口的地方,有一個盛錢用的玻璃櫃,上麵簡單地寫著:如果你的條件允許,請投3英鎊---以便我們繼續保持免費參觀。不少人,包括老老少少的遊客,都在微笑地往玻璃櫃裏投幣,讓你覺得很不好意思不主動付這點捐款式的入門費。3英鎊,在倫敦不過是一個最簡單的漢堡包的價錢。當然,你要是真的不付也是可以的,沒人會因此多看你一眼。 大英博物館很大,展品眾多,隻要你有時間,可以每天去,在裏麵逛上好幾天,讓世界各地縱貫古今的展品一遍一遍地感動你;大英博物館很舒適,頂層的展室甚至安裝有玻璃的天窗,陽光可以通過照進來,天窗下麵設有寬大的椅子。天氣好的時候,你可以坐在椅子上,什麽也不幹地在你喜歡的展品對麵坐上半天,進行日光浴,同時用那價值連城的珍品養眼。 和其他博物館一樣,那裏的展品通常是不能用手摸的。不過也有例外,就在博物館進門的右手第一個名為“啟蒙時代”的展廳裏,有一塊大石頭旁赫然寫著:請觸摸!那石頭上刻有包括古代埃及象形文字在內三種古文字,即使一個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那是稀世珍品。旁邊的解說上仔細地寫著:這是館藏珍品之一羅塞塔石碑的複製品,羅塞塔石碑是解釋古代埃及文字的鑰匙,是學術界的極品文物。摸摸它吧!我明知道自己摸的是一件複製品,但仍然有點戰戰兢兢,覺得自己手指上的皮膚實在太榮幸了。 這也基本上是我第一天參觀大英博物館的感想。 大英博物館在自己的介紹裏明確地指出:在博物館建成的前一百年裏,也就是18世紀初到19世紀初,這裏幾乎沒有英國本土的文物。它幾乎完全是一個收集英國人從世界各地帶回的寶物的地方,用他們自己的話說是“博物館的興趣遍及全球”。我們在“啟蒙時代”展室裏,看到了各種動物和植物的標本,看到各地的岩石樣本,各種書籍和小件的生活用品,他們把這個時代看作是一些偉大的英國探險家和博物學家對英國民眾進行啟蒙的時期。他們把從“外麵的世界“收集的物品帶回家鄉。 開始看這段話的時候我沒有什麽反應,其實我多少覺得這事也挺好。了解各國文化嘛。不過等到我參觀到第二天,進入埃及展館,看到那麽多木乃伊擠擠挨挨地擺在櫥窗裏的時候,心裏開始有一點別扭:我去埃及的時候好象沒見過木乃伊啊。幾年前,作為記者我曾經爬進過金字塔,那裏頭什麽也沒有,隻有一具破了一角的連花紋都沒有的石頭棺材,剩下的就是包圍著我的冰冷的空氣和光禿禿的墓室牆壁了,我當時想,原來金字塔也不過如此。 木乃伊原來在躺在這裏!大量的金銀陪葬品,各種裝飾物,甚至墓室內部的裝飾和浮雕,一件又一件完整地擺放在這裏,因為展品太多,巨大的展室裏,遊客們必須互相擠蹭著才能穿行其間。 看著窗外倫敦初夏的明媚陽光,想起尼羅河畔那一座又一座大大小小的空空如野的墓室,我的心緊縮起來,我是一個曾經到過這些木乃伊的家鄉的人,我覺得自己替他們的家鄉想念他們。 在古希臘展室裏,沿牆排列著上百米的石製浮雕,優美生動,浮雕上長長的騎手和信徒的隊伍正在永遠地慶祝著泛雅典娜節。說明文字寫著“該浮雕雕刻於公元前448到432年間,是幾代雕刻家的作品。原長160米,現60%在倫敦,你所看見的排列順序和他們在帕特農神廟時完全一致。” 帕特農神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雅典娜神廟。在希臘首都雅典的山坡上,我曾經瞻仰過它的斷壁殘桓,那被仔細保護起來的石柱,在南歐的藍天白雲下直指蒼天---他們的上方原來曾經承載著雕刻有幾百米的大理石浮雕! 博物館裏的說明是這樣的:“英國人埃爾金勳爵在法國人及其他歐洲國家的藝術館紛紛搬運帕特農神殿外牆頂部的浮雕板時,也及時地加入,得到了神廟東翼的雕塑。因此,這些浮雕也被稱做埃爾金大理石雕像。” 這是一個多麽可怕的描述啊!----他們居然有條不紊地對別人的東西進行過分配和命名! 再往下看,我幾乎認為自己理解錯了。 “盡管埃爾金勳爵的行為有其兩麵性,但是他使這些浮雕免於了進一步的損毀,免於了受到天氣和現代汙染的威脅。” 我愕然地看著這行文字,也看著周圍的英國觀眾對這個評價頻頻點頭。很難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埃爾金勳爵當年是為了文物保護才去撬人家的大理石浮雕的?是因為他預見了未來的空氣汙染?按照這個邏輯,即使小偷也是有功勞的,因為他們把偷盜的物品挪了一個地方,比如從室外挪到了室內。這種“科學”的評價實在偽善得可怕。 看著中國展館的大門,我幾乎不敢進去。那裏麵的東西會是什麽呢?我擔心自己會忍受不下去的---那正經是我們自己家裏祖宗的東西啊。 讓我覺得慶幸的是,中國館雖然有很多展品,也許是因為個頭小的緣故,看上去沒有那麽觸目驚心。細致入微的分析和介紹倒讓人對中國文化很有好感。讓我重新開始感覺到博物館本來的那種東西:文化交流,文明傳播---當然我知道這也是中國在曆史上沒有完全淪為殖民地,大英博物館無法隨意搜集物品的緣故。我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象我這樣想: “這都應該跟他們要回來,這是八國聯軍搶來的。”我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 也許是吧。我想。不知怎麽我想起了香港,已經回歸的香港。重新走在羅素街上的時候,我很認真地思念起我的祖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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