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內瓦過攻城節（ESCALADE）

在日內瓦那樣的城市裏散步，一不小心碰上國際影星或是聯合國秘書長一點也不讓人吃驚，不過那天我碰上的人實在是有點稀罕：那天上午，我剛從日內瓦老城的咖啡廳出來，迎麵就碰上了一群騎馬的武士，他們身著十七世紀盔甲，腰裏別著一小管一小管的火藥，肩上扛著火絨槍---看他們那付摸樣，絕對不是演員！隨後我便發現，除了他們，我周圍還出現了不少怪人：穿著半舊的古式長裙，頭紮白頭巾的媽媽們，三五成群牽著羊、趕著豬，竟然還有一隻大公雞昂然站在一位媽媽的肩膀上，左顧右盼地打量著路人；幾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和媽媽們一樣裝束，跑前跑後地幫忙，而男孩子則打著綁腿，穿著馬甲，戴著氈帽，聚在街角擺弄風笛。老老少少的怪人足有好幾百！當我們走過一群風笛小子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們中一個老師摸樣的人在說：“一會兒要是我聽到誰的手機響，輕饒不了他！” 除了我們，街上其他21世紀的人們對這個不同尋常的景象一律安之若素，好象他們每天都和十七世紀的人一起逛街似的，還時不時彼此愉快地打個招呼。 昨天這裏還很正常的啊！ 一個古裝的小姑娘捧著一隻挺有造型的小陶罐朝我們走過來，問我們是否想喝點蔬菜湯，我們好奇地一人要了一罐，還挺好喝，喝完仔細看看那陶罐，上麵赫然刻著幾個字母：“ESCALADE，1602” 我曾經聽說過ESCALADE這個詞，中文叫“攻城節”，是日內瓦最著名的節日之一，是一個有關幾百年前日內瓦人打敗入侵軍隊的紀念日。大家在節日裏吃巧克力，喝蔬菜湯。看來今天是讓我們給趕上了。仔細想想，前幾天我在一家糖果店裏也見過一個和這個菜湯罐形狀相似的罐子，不過是巧克力做的，想必也是為今天的攻城節準備的。 有些書上說，日內瓦居民是態度特別冷漠的那一種人。在這個外來人口遠遠超過本地居民人數的城市裏，他們隻和“自己人”交往，從來沒有對外人盡地主之宜的想法。誰要是大冬天到日內瓦去，肯定是天冷、水冷、人更冷，從裏到外把你凍死。不過，我本人卻一直沒有這個感覺。就說那個出售巧克力罐子的糖果店吧，前幾天我在那裏打量那罐子的時候，老板娘走過來二話沒說就打開了巧克力蓋子，掏出幾個作成玉米、蘿卜形狀的糖果讓我們嚐—-那真是一個讓人感動的時刻。 正想著，日內瓦的朋友伊莎貝爾捧著個我很熟悉的巧克力罐老遠過來了，她倒穿著現代服裝。據她說，這些穿著古代服裝的人屬於一個日內瓦民間組織，名字就叫ESCALADE 1602，大概有4000多人，每年此時，他們都要打扮成這樣慶祝節日，到了晚上，他們還要遊行呢！這些衣服和馬匹是他們自己家裏準備的，有的器具，比如火絨槍什麽的是各家的傳家寶，沒準兒真的參加過當年的戰爭。而能參加ESCALADE 1602組織的人也是真正的日內瓦人。其中有幾個家族的祖先還是1602年戰爭的領袖人物呢！比如姓Trembley的，他們的祖先Lious Trembley是當時的日內瓦行政長官；姓de Gallatin的，是當年的財政長官的後代。。。 不一會兒，伊莎貝爾就把我們說暈了。 “那麽，”我們有一個同伴小心地看著她帶來的甜點，問道，“這巧克力罐子----” “哦，這個---我來給你們演示一下怎麽吃----”伊莎貝爾環顧四周，“我們要找一個年齡最大和一個年齡最小的人。” 不一會兒，她便叫來了一個餐館的老侍者和一個小顧客幫忙。兩人一見巧克力罐子便頗為熟練地一個伸出右手，一個伸出左手，十分默契地握住了同一把餐刀。老侍者輕輕念道“一、二、三！”兩人同時高呼：“我們就是這樣打敗日內瓦的敵人的！”說罷，手起刀落，巧克力罐子應聲變成兩半，裏麵裝的糖果滾落了出來，小顧客也不客氣，徑直抓了就往嘴裏塞。老侍者雖然矜持些，但也拈了一塊碎掉的巧克力放進嘴裏。 謝過兩位“客串演員”伊莎貝爾告訴我們，在攻城節這一天，日內瓦的每個家庭都要打碎一隻這樣的巧克力罐，有的社區還會集體行動，打碎一隻特大的大家分享。這主要是為了紀念1602年法國人入侵時一位英勇的媽媽。她當時為了擊退敵人，把自己煮的蔬菜湯從城牆上潑了下去，最後連煮湯的罐子都扔了下去，這事幾百年來被當成佳話。不過，真的每年都把煮蔬菜湯的罐子打破未免可惜，日內瓦人就想了這麽一個主意：喝蔬菜湯、打碎巧克力罐子。 傍晚來臨的時候，幾百隻風笛的聲音響了起來，攻城節遊行開始了。一隊隊騎士在火把的照耀下威武地前進，裝滿輜重的大車也走過大街，媽媽和拉著孩子們為旁觀的人群散發紙製的燈籠，每到一個空場，火絨槍手們便排成幾排，輪流進行射擊，震耳欲聾的槍聲過後，群眾中便有人大聲歡呼“撒摩亞人滾回去！”（撒摩亞就是當年的入侵者，現在早已不複存在的一個城邦，地點在今天的法國境內）在長達幾個小時的行進中，歌聲、槍聲、馬蹄聲響成一片，所有的人不分老少，興奮地行進，既象在重複出征的雄壯，又象在模擬凱旋的歡樂，仿佛是在分享他們的祖先的光榮。 趁著一個打扮成士兵的十幾歲的男孩更換他的火把的油芯的工夫，我湊近問他是不是每年都來當士兵，那孩子用一種歐洲人特有的紳士態度回答道：“是的，女士。我每年都來，已經十年了。不過，我頭幾年還不能當士兵，那時我是幫助煮湯的。我父親，”他指了指的行進隊伍，“他每年都來當士兵。” “那麽關於幾百年前，撒摩亞人攻城的事情，也是你父母給你講的了？”我生怕他馬上要回到遊行隊伍裏去。 “是的，女士。我們在家裏講。不過在學校裏，老師也講，而且要通過考試才行。”這時，一個高大的中年士兵走過來招呼那少年，顯然，他就是這孩子的父親。 “對不起，女士，”他用幾乎和兒子一模一樣的紳士態度向我打了招呼之後說，“我們要走了。ESGALADE是日內瓦從戰爭到和平的轉折點，我們需要永遠記住曆史。” 我幾乎是崇拜地看著這一老一小的古裝身影溶入“大部隊”中。 最後，行進隊伍聚集到了日內瓦老教堂前的廣場上，一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古裝騎士在火把的照耀下展開了一卷很厚的紙卷---我懷疑那是羊皮紙----用古式的法語高聲念誦： “雖然我們不曾經曆，但是我們不能忘記，隻有保持足夠的強大，才能擁有永遠的和平。” 一人多高的篝火被點燃了起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日內瓦人，穿著十七世紀初的古裝，手執祖傳的槍支，圍繞篝火，齊聲高唱。歌頌著400年前日內瓦的勝利---在這個400年來以來再也沒有發生過戰爭的城市裏。 相關鏈接：日內瓦ESGALADE蔬菜湯湯譜： 土豆 73kg 胡蘿卜 43kg 芹菜 30kg 韭菜 22kg 甘藍 22kg 鹹肉 16kg 洋蔥 13kg 蘿卜 13kg 南瓜 13kg 西芹 5.5kg 大蒜 2k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