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亂彈 — 第七十五回 勿以施恩而念之

紅樓亂彈 — 第七十五回　開夜宴異兆發悲音　賞中秋新詞得佳讖

 

勿以施恩而念之

 

 

在這一回裏，兩個孌童給邢大舅敬酒賠罪時說：“我們這行人，師父教的不論遠近厚薄，隻看一時有錢有勢就親敬，便是活佛神仙，一時沒了錢勢了，也不許去理他。況且我們又年輕，又居這個行次，求舅太爺體恕些我們就過去了。”

 

顯而易見，曹雪芹是在借機諷刺挖苦世間的一些勢利之人。鄙薄和譴責勢利行徑是人之常情，無數的小說，戲劇，電影，諺語等都對這種醜陋的行徑做了惟妙惟肖的刻畫和鞭笞。印象當中，司馬遷就曾多次在《史記》裏對此類行為作了辛辣的調侃和諷刺。

 

長平之戰時，廉頗因被罷免而失勢，其門客全部離去。後來廉頗官複原職，很多門客又跑回來了。於是廉頗就很生氣地說：“你們還是走吧，我這裏不需要你們！”有個門客回答道：“咦！老將軍的見識怎麽這麽落後頑固啊？結交都是以勢、利而論的，你有勢力時，我們就跟隨你，你失勢時，我們當然離開你。這是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老將軍有什麽好埋怨的呢？！”

 

在這裏，司馬遷對這批門客的諷刺還是點到為止，再看對孟嚐君罷相複相事件中有關門客的描寫，你就能深刻地體會到司馬遷借田文之口表達了對勢利之人的憤怒和鞭笞。

 

【自齊王毀廢孟嚐君，諸客皆去。後召而複之，馮歡迎之。未到，孟嚐君太息歎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餘人，先生所知也。客見文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今賴先生得複其位，客亦有何麵目複見文乎？如複見文者，必唾其麵而大辱之。”馮驩結轡下拜。孟嚐君下車接之，曰：“先生為客謝乎？”馮驩曰：“非為客謝也，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嚐君曰：“愚不知所謂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獨不見夫趣市者乎？明旦，側肩爭門而入；日暮之後，過市朝者掉臂而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忘其中。今君失位，賓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絕賓客之路。原君遇客如故。”孟嚐君再拜曰：“敬從命矣。聞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

 

對於見利忘義，趨炎附勢的人，相信大家都是非常厭惡的。而對於親曆過惡夢魘般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司馬遷，其心中的憤懣也就不言而喻了。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不用說還有不少象賈雨村之類的落井下石、恩將仇報之人。雷鋒同誌說過“對待同誌要象春天般的溫暖 …… 對待敵人要象嚴冬一樣殘酷無情。”這的確來得幹脆利落！問題是不但朋友和敵人的角色總是在不斷的變化當中，而且我們也不能簡單地把人定義為非朋友即敵人。因此，很多時候，你並沒有快意恩仇的機會，而留在你心裏更多的是一種無法排遣的鬱悶。

 

馮驩在勸孟嚐君時說：“今君失位，賓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絕賓客之路。原君遇客如故。”這不僅僅是一種智者的達觀，更是一種慧者的憐憫。當然這種慈悲絕不等同於農夫對蛇愚蠢的憐憫。

 

在現實生活裏，你總會有意或無意、或多或少地給其他人提供過幫助和方便，所謂“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對於別人的恩惠，自然應該盡量報答，至少應該懷著感恩的心情時常想起。而自己給別人的幫助，還是早日忘掉為好，更不要想著要得到回報。這於人於己都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免除好多無謂的失望和鬱悶，可以讓你快樂平和的心情停駐的更長久一些。正如勸誡信陵君的一個門客所說的那樣——

 

“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也。”

 

 

 

06/08/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