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人們說,女人天性喜歡做媒。這話放在華馨身上一點也不假。她特別熱衷於為單身男女服務,搭橋牽線,樂此不疲,還美其名曰,君子有成人之美。隻是,她做了這麽多年君子,成功的概率比亂點鴛鴦的喬太守好不了多少。
所以,她改變策略,從一對一的單打獨鬥變成多對多的集體相親,不再簡單將A男和A女拉郎配,迫使他們約會,而是組織社交派對,將眾多單身男女召集起來,讓他們自由選擇。盡管後者可能造成A愛B,B愛C,C愛D的混亂局麵,但是從每個參與者的角度說,結識適齡單身異性的平均成本可以降低很多,因此他們通常還是很願意來參加華馨組織的集體活動。
不過,舉辦這樣的派對需要有足夠的男女庫存。而華馨的庫存裏,總是男少女多,不成比例,男生那一邊的倉庫總是缺貨斷貨,要不然,積壓滯銷的貨物,諸如辛少之流,又很難推銷出去,找到合適配對的買家。
自從認識了顧明宇和秦文瀚,華馨的男生庫存仿佛又注入了新鮮血液,讓她這顆紅娘的心又蠢蠢欲動,摩拳擦掌地想要大牽紅線。從客觀條件上說,這兩個男人都是合適的人選,單身,直男,有工作,身高長相目測過關,聰明,能幹,有事業心,至於性格是否相合,感情是否相通,那就見仁見智,但總要見過才知道。
恰好,此時好萊塢的夏季露天音樂會接近尾聲,華馨還有所裏招待客戶的門票,正可以拿來招待秦文瀚的團隊,代她的“威爾遜叔叔”盡一點心意,同時,也可以滿足她的私心,肥水不流外人田,讓這幾塊還不錯的肉先由自己的閨蜜過目品嚐。
她這一舉兩得的如意算盤打得嘩啦嘩啦響,她所有的邀請也得到積極的回應。可是,就在音樂會當天,就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自己導演的好戲開場,意外狀況頻出。如果不是她有堅強的承受力,和多年練習瑜珈的柔韌性,華馨恐怕不等貝多芬的交響樂奏起,就要慨歎命運多舛,泫然而涕。
先是陳海帆,說老婆病了,兩人不能來。這個變化對華馨所布的棋局毫無影響,無非是浪費兩張門票罷了。所以,華馨關心的問了兩句他太太的病況,便高高興興去接Jenny,載她一起去音樂會。
華馨剛開到半路上,秦文瀚打電話來,說他知道陳海帆夫妻不能來,既然有空座,能不能讓他帶自己的父親來。秦文瀚是個孝子,他母親已去世,父親眼睛不好,國內的醫院認為開刀做手術也不會有效果。於是他將父親接到洛城,在這裏做完手術,留下來恢複休養。
華馨一想,秦父看不清楚,生活不便,在家裏恐怕憋悶壞了,出來聽聽音樂對身心有好處。這麽正當的要求,她當然不能不通人情,於是她滿口答應。
等她接上Jenny,兩人有說有笑地向音樂會進發,華馨接到倚瀾的電話。這丫頭,不會又臨時變卦吧?華馨看著來電顯示,心裏一陣緊張。
按照她理想的安排,Jenny和顧明宇,倚瀾可以從秦文瀚和Kyle中挑一個,她這鬼妹的性格,喜歡“洋鬼子”也不一定呢。如果倚瀾臨陣脫逃,他們的人員比例就會大大失調。
所以她按下免提鍵,劈頭就問,“瀾妹妹,你能不能靠譜一點啊?不是又放我鴿子吧?”
“沒有,怎麽會?”聽倚瀾的聲音,就可以想像她在做鬼臉,華馨放下一顆懸在半空的心,可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華馨的心重重地沉下去。
“馨姐,你沒有看到明宇哥的email嗎?他工作上有急事,說是一個客戶臨時改期,約他今晚見麵,所以他不能來了。我也是剛剛聽蘭姨說,本來還準備給他意外驚喜,特意開車過來接他呢。”
沒想到這次放鴿子的是顧明宇!華馨沒指望如今的男人能堅守信約如同古時候抱柱而死的尾生,可是,為什麽洛城的人都這麽不靠譜,隨隨便便就撕毀承諾?她仿佛又看到漫天白鴿飛舞,失望地想,怪不得吳宇森經常在他那些展示暴力美學的英雄片裏放白鴿,原來是暗示觀眾,英雄們的兄弟義氣不過是一個不靠譜的江湖傳說?
“哎,馨姐,你聽到我說話嗎?”倚瀾沒聽到華馨的回答,連著“喂”了幾聲,直到她確認華馨還在線上,然後說,“馨姐,蘭姨最喜歡看洛城交響樂團的演出,不如我帶她來?正好用上明宇哥的入場券?”
事已至此,華馨隻好答應下來,對顧母的加入表示歡迎。她苦笑著對Jenny說,“你看,我煞費苦心籌備的相親會,轉眼變成老年人家長會。”
Jenny倒是看得開,雖然她知道這個爽約的顧明宇就是華馨一心想要獻給她的寶。她爽朗一笑說,“我聽說國內的相親會都是由父母出麵代辦,因為子女太忙,咱們這可是追隨潮流。”接著她安慰華馨,“緣分這東西是說不準的,不能強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沒’肉’可吃,還有音樂可聽,生活很美好啊!”
華馨受到鼓舞,也展顏一笑,說,“怎麽沒有肉吃?我帶了韓國烤肉,西班牙煙熏肉,配上法國奶酪和紅酒,咱們今晚有吃有喝,有看有聽,哪一個感官都不閑著!”
華馨和Jenny到達音樂會門口的時候,四周已滿是人。大家三五成群,扶老攜幼,提著室外野餐用的食物籃,有的推著嬰兒車,有的扶著輪椅,也有相互依偎仿佛連體嬰的情侶,什麽都沒拿。
這露天的音樂會,的確不失為洛城居民的一項美好娛樂活動。在月朗星稀的天空下,聽洛城交響樂團和受邀而來的不同樂隊,不同音樂人在一個半球形的舞台上傾力合作,任夏夜的微風輕輕吹拂,偶爾抿一口紅酒,感受音樂魅力的同時,也回味酒在舌尖的醇香,身心俱醉,在這樣一個美妙的氛圍,整個人好似飛上林梢,飛上雲霄。
每年夏天,華馨都會來聽幾場音樂會,對她來說,這是無比的享受,可以讓她的思想在音樂中放飛。尤其是今晚,還會有終場的焰火表演,作為整個室外音樂季的結束,所以前來觀賞的人也比平常更多。
人們開始陸陸續續地走進露天的音樂看台。華馨和Jenny隻看到Kyle,三個人便繼續在門口等待。“從停車場走過來,老人可能要多一點時間。”華馨向Kyle解釋,但他似乎根本無所謂,和Jenny聊著天。原來他們很快就發現,彼此是大學校友,有很多相似的校園記憶。
終於,秦文瀚攙著他的父親,遠遠地走了過來,和每個人逐次見過。秦父的視力正在恢複中,對光線仍敏感,幸好已是日落西斜時分。和秦文瀚一樣,他父親也很瘦,可能因為個高的緣故,有些駝背,精神還不錯,講起話來,顯露出他知識分子的氣質身份。
倚瀾又打了個電話過來,聲稱找不到停車位,叫華馨他們不要在場外久等,先進去坐下,等她們到了再讓華馨出來,接她們進去。華馨想了想,也隻好如此。於是,眾人提著華馨準備的食物,一起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