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旭說的“冷若冰霜”名叫許若冰,華馨實習的時候見過她一兩次,在她頻繁出差的間隙。那時,許若冰是所裏的頭牌,業務精通不說,長得也豔若桃李,連那些追星的秘書小姑娘們都覺得她絕對壓倒很多影視明星。不僅如此,她出身軍人家庭,父親曾是某軍區司令員,乃是地道的將門虎女。
以許若冰這樣的資質和條件,大多數男人都望塵莫及,沒有挑戰高難度的勇氣。雖說是高處不勝寒,她也不甘心就此走下神壇,反而再攀高峰,赴美留學,先是“老流氓”,又再接再厲成為“間諜”,讀書期間據說也經曆感情起伏,終究沒有結果,於是又回了國。如此一來,中國的男人們別說挑戰她,早就不聞不問,甚至望風而逃。
按照中國男人的審美傳統,年齡是女人妝奩中最值錢的部分,越年輕越好。二十出頭的女孩,仿佛早市上的白菜,趁著新鮮水靈,漫天要價也無妨,可是隨著太陽高升,白菜葉兒卷邊,不得不降價以求,到了日落西斜,那又幹又蔫兒的剩菜就隻好半賣半送,買一贈一,還不見得有人要,因為第二天一大早,新一批白菜又上市了。
在大眾勢利的眼裏,回國後的許若冰就如同蔫掉的白菜,應該接受自己變成贈品搭配的事實。給她介紹男人的好事者還不少,盡是些鰥寡孤獨,仿佛她在美國進修多年,一下子從執業律師變成推輪椅的護士。
許若冰當然不會臣服於世俗的壓力,隨便將自己賤賣。你們以為我是賣不掉的爛白菜,卻不知道我其實是台北故宮裏的翡翠白菜,獨此一個,非賣品,珍藏品,就算我留著孤芳自賞,不行嗎?她懷著這樣的內心獨白,獨身多年,直到最近突然閃婚,嫁給美國駐華使館的一個官員。“他極有可能是個真正的間諜喲”,按照鄭東旭的猜想。
華馨和許若冰從來沒有私交,很多她的故事都是聽旁人提起。對於許若冰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她從最初的頂禮膜拜變成後來的感同身受,但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路會和對方有任何相似之處。畢竟,許若冰的情況特殊,她的人生經曆也不能複製。但是此刻,當鄭東旭以她為警戒,倒真的讓華馨產生一些擔心,難道有一天我也要自我安慰,把自己當作冰冷的玉石,孤獨站在展示台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嗎?
說話間,兩人已到達婚禮地點,也就是柯俊傑在馬裏布的私宅,依山傍水,精心布置的後院仿佛枕著太平洋,白色玫瑰和香水百合裝成的婚禮拱門在藍天大海的背景上畫下一個幸福的弧線,綠色草坪上鋪著一條白色綢幔,直通向拱門,上麵灑滿了紅色的花瓣,兩旁是就座的客人,靜靜等待新娘走過這條玫瑰鋪就的紅毯。
華馨暗想,有的情侶要長跑多少年才走到通向婚姻的這最後一段路,而柯俊傑和夏娃可算是高效,幾乎用飛躍大洋的波音777速度就到達這裏,中間省略了所有相知相交的鋪陳,磕磕碰碰的磨合,或許,這些內容就留待他們在婚姻中再慢慢體會吧。
柯俊傑的婚禮比華馨想像的低調,客人並不多,幾乎都是他的至親好友,夏娃有幾個閨蜜飛來為她助陣,家人反而沒有來。相形之下,鄭東旭和華馨倒像是來打醬油的。
儀式也很簡單,征婚人沒講幾句就問雙方是否願意,然後交換婚戒,整個過程不超過十分鍾。沒有人從賓客中跳出反對,也沒有出現風沙蔽日,頭紗落地的意外狀況,更沒有那些婚禮上常見的親友發言,大家都激動得流淚的情景。新郎和新娘看起來喜氣洋洋,客人們也都很平靜,含蓄的祝福新人。這種簡潔的儀式倒是華馨所欣賞的,不落俗套,不搞形式主義,也沒有炫耀之意,隻是讓自己真正在乎的親友在場作個見證。當然咯,像她這種不小心混進來的不算。
毫無疑問,身為新娘的夏娃豔壓全場,美麗絕倫。她選擇了一款大露背的婚紗,透明頭紗垂到腰際,露出楊柳細腰,說不出的誘惑,讓她身後的男賓客們大飽眼福,就連一向正人君子的鄭東旭都看呆了。
華馨忍不住取笑他,說,“你現在什麽心情,對柯俊傑是不是羨慕嫉妒恨?”
鄭東旭馬上辯解,以維護自己柳下惠的形象,說,“怎麽會?我是那麽膚淺的人嗎?隻看重女色?我鄭東旭欣賞的女人一定要有獨特的氣質,深刻的內涵。”說完,他特意看了華馨一眼,鏡片後的眼神似乎頗有深意。
華馨不想引火燒身,回避了他的目光,心想,還是季唯說的對,男人都號稱喜歡女人的內涵,可是前提是外表要過關,就算不到夏娃這尤物的級別,也得要秀色可餐。
她故意打個哈哈,說,“那當然,您一定是高標準嚴要求,一般的女人哪裏入得了你的法眼,難怪您寧願單著。”剛說完,華馨就萬分後悔,幹嘛要多說那最後一句話呢?不是不談私事嗎?我真是自找麻煩!
鄭東旭似乎沒注意她在說什麽,轉而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華馨,你屬什麽的?我好像記得,你屬猴?”
“啊?”華馨非常摸不著頭腦,本能地搖搖頭,說,“我不屬猴。”
鄭東旭明顯很失望,喃喃自語道,“大師說我和屬猴的女人有緣,他從來都很準,會不會。。。”
華馨一琢磨,估計哪個嶗山道士跟他算過卦,號稱看過他三生石上刻著的名字。這樣一想,她如釋重負,看來鄭東旭和她自己是沒什麽緣分,於是更加堅定地搖著頭說,“你肯定記錯了。我怎麽可能屬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