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沒有?!”高尚猛然抬起頭來,很是冤枉的樣子。他用雙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女人的曲線,麵帶誇張地說,“你這麽有女人味,我又不是瞎子。以前我近視,自從做了激光治療手術以後,絕對1.5的視力。”
“那你可沒有追過我。”華馨沒想到正人君子的高尚還有這麽通俗幽默的一麵,有心繼續調侃他。
“不是不想追,是永遠追不上啊。我記得當年語文課上你領讀《致橡樹》,哇噻,你那聲音神態表情,哪裏是念’致橡樹’啊,分明是’告全班男生書’,裏麵就四個字 —— ‘不準追我’。”高尚一邊說,一邊用手在空中重重的點了四點,似乎這個手勢能更有力的表現華馨當時題為“不準追我”的決絕宣言。
“胡謅,那是你理解錯誤,我明明讀的是’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華馨忍不住辯解。
她想起曾和季唯討論過這首詩,季唯認為她們完全被舒婷的理想愛情觀所誤導。按照她的說法,“咱們一直努力地要長成那株木棉,可是等到咱們終於開出紅碩的花朵,橡樹們早就被攀援的淩霄花占完了。再說,木棉是木棉,橡樹是橡樹,各有各的一片土壤,他們就算相互欣賞,彼此也不需要。而男女之間必須各取所需,同時滿足雙方的需要,兩人才有動力結合在一起。就好比商業投資要共建盈虧,甲乙雙方,有借有貸,利益掛鉤,才能維持長久的合作關係。如果一個男人在女人身上花費了足夠時間和金錢,而一個女人在男人身上投注了自己的愛情和青春,那麽他們就形成了一種長期穩定,互惠互利的投資關係。反之,這麽多年,咱們的時間,金錢和青春全都投資給了自己的學業和事業,也就難怪周圍沒有男人,找不到一個可以投資愛情的對象。”
華馨承認季唯講的有道理,但她更傾向於將男女之間的關係想像成一種互相灌溉而不隻是商業投資,就像小王子澆灌照顧他的玫瑰花。在她的想象裏,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哪怕隔著人山人海,也會認出彼此,因為他們同聲同氣,就像兩棵小樹,在同一片森林裏,能感受到相互的歸屬,因為它們同類同科。而一旦認出彼此之後,它們會用新生的枝幹攜起手來,用新發的葉芽為對方擋風遮雨,一起享受陽光的撫摸,一起接受雨露的滋潤,先後開出美麗的花朵,共同結出豐碩的果實。這時候,它們地下深長的根已纏在一起,而它們各自的樹幹也融為一體。最終,人們記得的是一棵參天大樹,頂著如雲華蓋,那是它們的綠蔭,在天空連成一片,慈愛庇護樹下的子孫後代。
想到這裏,華馨不禁有些嫉妒高尚和林燁,因為他們還是青蔥少年時就已經找到了彼此,一路攜手前行,而自己呢?一路尋尋覓覓,跌跌撞撞,如今雖然遇到駱誠,但是他已經是一棵長成的橡樹,和自己這株木棉能走到心手相連那一步嗎?
華馨忍不住歎口氣,深有感觸地說,“其實是我的錯誤,以為讓自己長成一株獨立的木棉,才能用紅碩的花朵配上高大的橡樹。還是你和林燁好,是兩棵早早找到歸屬的橡樹。”
聽了這話,高尚臉上表情很複雜。他看了一眼華馨,想說什麽又忍住沒說,低下頭去喝咖啡。過了好半天,他才悶聲說,“我和林燁已經離婚了。”
“什麽?!”高尚的話太讓華馨意外,她很難相信,想也不想就質問,“你開什麽國際玩笑?”
“是真的。”高尚抬起眼睛看著華馨,“除了我和林燁,沒有人知道。你一定要保密!”
“那你何必告訴我?”華馨努力調整她吃驚的情緒,想著同學聚會時高尚還信誓旦旦地說等林燁出差回來以後,大家去他們家裏吃飯。
“你不是我的心理谘詢師嗎?”高尚居然還試圖開個玩笑。然後他坦承,“我憋了很久,現在說出來心裏好像輕鬆了許多。”
原來,高尚和林燁離婚快一年了,林燁已經搬回美國,就在洛城工作。上一次高尚和華馨在大街上撞見,正是他去探訪林燁,給她從國內帶些東西,也為了處理一些共有的財產。兩人雖然離婚,但是多年感情,相互之間還是很友好的。
“林燁就在洛城,你居然不告訴我?”華馨幾乎有些憤憤然,但她想想,這恐怕是林燁的意思,比起高尚,當初那個驕傲的林美人一定更不願意讓人知道他們婚姻的失敗。
可是,他們不是金童玉女的一對璧人嗎?為什麽他們的婚姻都能走到盡頭?頓時,華馨覺得她想象中的綠蔭一下子被枯萎的黃葉取代,上麵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就像此刻窗外北京的天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