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走出酒吧的時候，柯俊傑紳士一般地護著華馨，用一隻手攬著她的肩。他個子並不高，和穿著高跟鞋的華馨正好差不多。不知怎的，這讓華馨聯想到《色，戒》裏的易先生摟著王佳芝走出珠寶店的那一幕。
進了電梯，柯俊傑一手按下按鈕，另一隻手看似無心地搭在她的後腰處。華馨的後腰下方和臀部連接處有一個明顯的凹進，駱誠總是調笑她，說那裏正好可以放下他的手，由此而下，順著畫一條半圓的弧線。此時，柯俊傑的手正好搭在此處，華馨不禁有些臉紅心熱，但想到駱誠的失約，幾分懊惱的情緒又湧上心頭。仿佛要和他賭氣一般，這一次她沒有回避柯俊傑的肢體接觸。
而柯俊傑呢？他記不清用同樣的姿勢摟過多少女人，又將其中多少摟回家。今晚，他習慣性地這樣摟住華馨，雖然他沒有任何將她引誘回家的打算。因為，此刻，他心裏想的其實是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風情足以讓他銷魂。也許，我該就此安定下來吧，他這樣想著。
電梯的門在他們麵前關上又打開，並排站立的兩個人狀似親密，卻各懷心事。
道別的時候，二人恢複了初次見麵時的拘謹客氣。華馨想，這也算是上海灘的一段奇遇，可以留作談資，再見倒也不必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如此之小，自己和柯俊傑後來竟然還會一見再見。
第二天一大早，華馨收拾好行裝離開上海。季唯一個勁兒地勸她改期，留在這裏多玩幾天，等她周末休假一起逛街吃飯。但是華馨要趕去北京見一個人。
“你趕著去見誰啊？不會是高尚吧？”季唯問，帶著點不懷好意的調侃。因為礙著林燁，她回國後和高尚沒什麽聯係。
“不是，他哪有那麽大麵子？你和他之間，我當然選你啦！”華馨笑嘻嘻地安慰季唯。
華馨回國之前，她的老板Jeff專門和她談話，再一次提到客戶開發的重要性。如果華馨要升合夥人，必須要有自己的客戶。在美國經濟一片疲軟的情況下，開發中國業務似乎是她的不二之選。因此，Jeff再三叮囑，希望華馨利用這次出差的機會，動員所有可動員的關係，運用所有可運用的資源，爭取拿到一兩個大客戶，這樣讓他有充分理由向業務部門的頭兒保薦她，讓所裏的各位“老鴇”或者老板們同意獎給她那根胡蘿卜。
於是，華馨搜索了她的關係資源庫，將鄭東旭列為見麵的首選。
鄭東旭出身高幹子弟，目前是國內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的重要合夥人，有很多關鍵的客戶和社會資源。華馨讀法學院的時候，曾經在鄭東旭手下做過一個多月的暑期實習，得到他的親自指導。他們也算有師生之誼，後來也時常保持聯係，逢年過節都會問候。而且，理論上講，鄭東旭做公司並購方麵的業務，和華馨的業務領域互補，應該能夠互相介紹客戶，尤其是他的中國客戶，如果進軍美國市場，那就正好需要象華馨這樣能講中文的美國律師。
其實，鄭東旭曾經大力勸華馨回國發展，加入他的團隊，但後來看她在美國似乎也順利，沒有回國意願，便不再勉強，認為人各有誌。“也許，女人都願意留在美利堅吧。”他說這話時滿是惋惜的語氣，但也表示理解華馨的選擇。
華馨猜想，他所說的女人恐怕指的是他自己的前妻。當年他們夫婦一起赴美留學，幾年之後，他隻身回國，而她則留在了大洋另一邊，據說還傍了個老外。當然這隻是辦公室裏的流言，真相到底是什麽，誰也不清楚。人們隻知道，他離異回國後，一心撲在工作上，不知是為了療傷，還是為了證明自己，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總之，他的事業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成為所裏最能賺錢的合夥人，好幾個大型央企國企和重要外企都是他的客戶。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幾乎沒有個人生活，一直單身，沒有再婚。
像鄭東旭這樣的大忙人，經常滿世界飛，為他的客戶四處奔走談判，尋找並鎖定下一個融資並購的對象。他很快會去青島和沈陽出差，所以華馨一定要趕在他離開北京之前見上一麵。
聽了華馨的解釋，季唯也不好再挽留，便將她送上開往北京的高鐵。這次華馨選擇乘火車而非飛機是為了不受任何天氣原因影響，確保她準點到達。畢竟，比起頻繁晚點的航班，動車事故還是小概率事件。
隨著“和諧號”的緩緩開動，窗外的景致在華馨的視野裏慢慢倒退，越退越快，越來越遠。她默默地在心裏向身後這個海派的城市道聲再見，然後坐直身體，望著車行的前方，那裏是她的下一站，一個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卻有些陌生的城市，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