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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第七章 華敏的心事(七)

(2013-09-25 07:05:39) 下一個
小薇一看見華馨,就撲過來,奶聲奶氣地說,“小姨,你看我今天穿著你給我買的花裙子。”
 
華馨看著她五歲的侄女,口齒伶俐,儼然一個小大人的模樣,打心眼裏喜歡。她一把抱住這個柔軟粉嫩的小人兒,逗她說,“是啊,小薇好漂亮!你今天乖不乖?醫生打針有沒有哭?”
 
小薇點點頭,表示她很乖,同時轉過去對歐玲娜有些討好地說,“娜娜姨,我好喜歡你送給我的新娘芭比。”
 
華敏在一旁向華馨解釋,新娘芭比是歐玲娜給小薇買的生日禮物。
 
華馨忙說,“玲娜,你幹嘛破費?你還在上學呢!”
 
“應該的,是小薇的生日嘛,我這阿姨總要有所表示。何況,你幫我那麽多,來風城後,敏姐也很照顧我。”歐玲娜一邊解釋,一邊拉著小薇的手,幫她揉著剛打完針的地方,然後又認真說道,“我覺得小薇很有藝術天賦,時尚感覺也好,說不定以後可以成為時裝設計師呢,就像那個著名的婚紗設計師Verya Wang。”
 
華馨聽了,笑著對歐玲娜說,“原來是你導演的婚紗總動員啊?怪不得昨天晚上王小薇同學纏著我,問我什麽時候結婚,可以讓她當花童,打扮得象小公主一樣。這簡直比我父母施加的壓力還大。我看,不如等她長大了,給我這個小姨設計婚紗,那還有些盼頭。”
 
然後,她轉頭調侃華敏說,“不過那還要看我姐同不同意。以她這虎媽的觀點,搞設計恐怕還不如學會計吧?”
 
三個人都笑起來,小薇看著大家笑,也跟著樂,興奮地拍起巴掌。
 
笑過之後,歐玲娜由衷地吐露心聲,“我要是有小薇這麽個女兒就好了,多麽可愛乖巧,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
 
“嗨,你可沒看到她磨人的一麵,”華敏雖然這麽說,顯然還是很得意自己的女兒被如此誇獎,就像是自己最好的作品得到認可一樣。她笑眯眯地對歐玲娜和華馨說,“我勸你們,要生孩子一定要早生,這樣生起來順利,恢複起來也快。高齡產婦問題多多,唐氏兒的比率也增高。遲早要過這鬼門關,早過比晚過好。”
 
華馨知道這是華敏的肺腑之言,因為她當初生小薇的確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本來是順產,但產前過敏,怕影響胎兒,隻好決定早產,可是生產時孩子的頭被臍帶繞住,不得不剖腹,後來剖腹的傷口又發炎,恢複了很久。也因為這慘痛的經曆,她心有餘悸,一直也沒決心再生一個。
 
“可是我和我老公現在都還在讀書,而且還異地,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安定下來,生孩子這件事想早也早不了。早知道我就應該生完孩子再讀書,甚至,上大學的時候就生,到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那該多好。”歐玲娜似乎被勾動心事,情緒變得有些低落,聲音聽起來很鬱悶。
 
“哎,千萬別這麽想。”華馨趕緊插話,她總是有一種強烈的要振奮人心的使命感,“你還這麽年輕,有必要著急生孩子嗎?現在的科技這麽發達,女性的生育年齡延後了很多。你沒看到那些好萊塢的明星媽媽動輒四十幾歲?”
 
然後,她深有感觸地說,“早點生當然是好,對母親對孩子都有利,但咱們不是沒那個條件嗎?等念完研究生博士生,再工作一兩年穩定下來,誰不是逼近高齡產婦的門檻?這是整個時代潮流的變化,為了適應這種變化,先進的科技手段,像人工受孕,冷凍卵子或代孕孕母等等,也就應運而生。關鍵是,人們的某些思想觀念,社會標準還沒來得及調整以適應這種變化。”
 
華敏聽了,不以為然地說,“你不要搞那麽多宏觀理論,跟你姐夫一樣,整天談什麽社會結構,經濟大勢。我們普通人還是要具體一點,實際一點,踏踏實實地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再談上層建築的事兒。要我說,生孩子越早越好,不過養孩子確實還是需要有一定經濟基礎才行。”說完,她細細列出撫養小薇的各項花費,從吃穿用住到教育培養。果然不愧是做財務工作的,華敏的育兒帳目條理分明,數據詳實。
 
歐玲娜聽了瞠目結舌,悻悻地說,“怪不得我在國內的同學都要找比自己大上五到十歲的老公,早知道我也應該選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至少他已經比較穩定,可以給我空間折騰,不必擔心家庭財政,也沒有盡快賺錢的壓力。”
 
華馨大力搖頭,正想批駁這種觀點,但很快意識到自己是無力說服麵前這兩個女人的,因為她們的言論代表了社會主流,是大眾認同的標準。舌戰群儒是諸葛亮的事兒,自己還是省省口水吧。
 
雖然她選擇沉默,華馨還是忍不住深入思考這個話題。套用季唯的投資理論,對於女人來說,選擇一個有事業又成熟的男人結婚是保守穩健的投資,就好比在國企,央企或外企找到一個相對穩定的職位,有明確的職業規劃可循。反之,如果選擇一個沒有任何事業基礎的伴侶,需要雙方共同奮鬥,那就像是將自己的青春和愛情投資到一個初創型企業,要承擔巨大的風險,如果創業失敗,結果就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即使創業成功,仍可能麵臨糟糠之妻下堂來的命運。若純粹從結果考慮,也難怪大多數會讚同歐玲娜的想法,哪怕對自己的選擇,工作也好,伴侶也好,並不熱愛,也沒什麽激情,但勝在穩妥,不必擔驚受怕要麵對失敗,盡管也因此而失去任何成功的希望。
 
在這一點上,華馨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麵,她不甘心接受一眼可以望到底的生活,三十年不變的未來,她想要嚐試突破自己,想要冒險挑戰自己。她希望自己的選擇,不論是事業還是伴侶,能讓她怦然心動,全情投入,無怨無悔地瀟灑走一回,充分體驗生活賦予的精彩。但是,從另一方麵說,華馨已經不是十八九歲,很傻很天真的年紀,而是一個過了而立之年的職業女性,成熟穩重,凡事要作一番全麵的利弊分析,這樣一來,就難免患得患失,失去做事果決的風範,以至於在工作和感情上常常陷入兩難,不知如何取舍。
 
就說她目前的工作吧,所有的胡蘿卜理論,老鴇理論,去留相對論都在她腦海裏反複論證,甚至進行沙盤推演,但她心裏還是沒有定論。而感情呢,似乎更沒有定數,因為駱誠既不是一家安全穩定的企業,也早已過了創業期,他就是他,沒法歸類。或許,這正是他吸引華馨的地方,與眾不同,自成一格。
 
從前,鄭東旭勸華馨回國時曾跟她多次強調,很多海外學子總是糾結與歸還是不歸這個決定,猶如莎翁筆下的哈穆雷特頻頻念叨是死是活的內心獨白,結果隻有一個,“溫水煮青蛙”,等你想清楚了,青蛙已跳不出那鍋沸騰的水,錯過了行動的最佳時機。
 
想到這裏,華馨的內心有些焦躁,她下意識地招呼侍應生,“請再給我一杯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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