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第七章 華敏的心事（六）

華馨來到約定見麵的地方時，歐玲娜已經先到了，但她在講電話，皺著眉頭，似乎很不高興，也很不耐煩。她一看到華馨，便匆匆地掛掉電話，快步向她走過來，如釋重負一般地說，“馨姐，幸好你來了。我這段時間心煩意亂，正要找你拿個主意。”

 

華馨嚇了一跳，心想她不會也需要婚姻輔導吧，自己這一路行來，從高尚到華敏，快變成全職的婚戀專家了。早知道這樣，應該先跟Jenny請教幾招啊。

 

兩人在湖邊的一家餐館剛坐下，歐玲娜就迫不及待地說，“我想轉學回洛城。”

 

“為什麽？洛城的幾家法學院都沒有你現在的學校好。你要知道，找工作時法學院的排名是很重要的。”華馨有些奇怪，耐心地提醒她。

 

“我知道，其實我也挺喜歡現在的學校。隻是，總是和我老公分居，我怕堅持不下去。我這個人其實依賴性很強，不像你那麽獨立，可以一個人在美國生活這麽多年。我喜歡有人陪，實話實說，這一年我偷偷哭過好幾次呢。”歐玲娜說著說著似乎很委屈，眼眶都紅了。

 

華馨連忙遞給她一張紙巾，輕聲安慰。

 

歐玲娜接過紙巾，在眼角按了按，又吸了吸鼻子，然後不好意思地說，“我這個人有時候挺沒誌氣的，以前就想念個幼兒師範，當幼兒園老師，可是我爸望女成鳳，硬逼著我上大學，還必須是名牌大學。我來美國以後，他常常打電話叮囑，叫我繼續深造，不能在家裏做主婦。其實，做主婦有什麽不好？家裏事情那麽多，家庭主婦也是個全職工作嘛。”

 

聽了這話，華馨頓時覺得自己當初是“助紂為虐”，竟然幫她出主意考法學院當“間諜”，早知道她誌不在此，又何必如此吃力不討好。

 

歐玲娜看她沉默不語，似乎猜到她的心思，馬上說道，“我也隻是說說。你放心，既然選擇來讀書，我一定會念完。我這個人比較被動，有時需要有人推一把才能往前走，所以幸好有你關照我，幫我出主意。”

 

緊接著，她又說，“我考慮轉學，還有一個原因是為了省錢。法學院的學費太貴，加上生活費，雖然我老公用他的獎學金幫我付一些，還是很大的負擔。我想，不如搬回洛城，和老公在一起，至少可以省下一點生活費。”

 

華馨想，這倒是個很實際的考量。的確，法學院的學費一年幾萬美金，好多人一出校門就欠下十幾萬的債務，要辛苦工作多年才能還清貸款。她的同事裏，就有好幾個不得不留在律所做他們不喜歡的工作，隻是為了快點還完學生貸款，而貸款一付清，就可以擺脫勞役，沒有後顧之憂地去政府部門或者非盈利組織，真正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識和經驗去伸張正義。

 

於是，她點點頭表示理解，同時又問，“過了第一年，你應該可以在學校圖書館兼職，或者幫教授作研究，以此賺取生活費吧？還有，你現在在哪裏實習？有沒有一點補助？”

 

“兼職的事兒，要到開學才能申請，目前還不知道有沒有名額。今年的法律就業行情不好，連二年級的好多同學都沒有找到帶薪的實習機會，更別提我們一年級了，沒有任何人找到有償職位，我目前幫一個州縣法官當書記員，完全是義務勞動，積攢一點法律經驗罷了。”歐玲娜回答得很詳細，聽得出她心理負擔沉重。

 

她把小茶匙放進麵前的咖啡杯裏攪了攪，又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湖景，猶豫了一會兒，對華馨說，“馨姐，不瞞你說，我要是會跳脫衣舞就好了，那我就可以靠這個掙學費生活費。你知道嗎？我的室友念醫學院，她不想光靠貸款，一畢業就欠下一大屁股債，所以，她業餘時間就去當脫衣舞娘掙學費，還說她寧願現在裸奔，也勝過將來累得半死，還上十年二十年的債。聽說，這個周末她們俱樂部有個什麽鋼管舞大賽，她去做熱身表演，一小時就能掙150美元呢。”

 

看著歐玲娜滿臉羨慕的神色，華馨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這孩子的腦子轉的真快，真是跳躍性思維，前一秒鍾還在懊悔沒有當成幼兒園老師，這會兒又歎惜自己不能變身脫衣舞娘。她忍不住打趣歐玲娜說，“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去日本發展嘛，不用脫衣，就可以憑借什麽’童顏巨乳’或者’不老仙妻’的稱號闖蕩東瀛，賺盡金錢和名氣！”

 

“馨姐，我胡思亂想，讓你見笑了。”歐玲娜顯得很不好意思，有些忸捏地說。

 

華馨趕緊澄清自己也隻是善意的玩笑。然後，她幫歐玲娜分析比較了一番洛城的幾個法學院，此時轉學的利弊，同時建議她申請一些專項獎學金和其他可能的校內兼職機會，以此補給一部分學費和生活費。

 

兩人正聊著天，華敏帶著小薇也到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