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第七章 華敏的心事（四）

這是一個極有風情的女人，一顰，一笑，一轉眼，一回眸，充滿挑逗的誘惑。真是個尤物，華馨暗想。她不是沒見過美女，熟識的朋友裏就不少，像季唯，還有倚瀾，但是這個女人，長得並不算是特別端正，卻讓人過目不忘。

 

嚴格來說，她的眼睛嫌小了些，略為細長，但是眼神時而慵懶，時而媚惑，勾魂攝魄。她的嘴也稍大了些，好在牙齒潔白整齊，笑起來就象忽然綻放的煙火，吸引所有人的視線，又象新鮮開瓤的密瓜，讓人忍不住想要撲上去啃上一口，吻上一口。她那小麥色的皮膚如此緊致光滑，散發著動人的青春光澤。沒有人會在意她身上穿著什麽，隻會臆想，衣衫褪盡的她將會是怎樣的絕色香豔，怎樣的讓人欲罷不能。

 

不知道哪一個男人有這樣的豔福，在和這個女人約會呢？華馨心下好奇，但是視線所阻，她看不見這女郎對麵的人。

 

“哎，你在看什麽呢？” 華敏大聲喝道，她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半天，終於注意到華馨的走神。

 

“哦，對不起，我看到對麵一個美女，一時忘神。”華馨解釋，並指給華敏看。

 

華敏看了看那女郎，撇撇嘴不屑地說，“美女又怎樣？還不是鮮花插牛糞。傍了個老頭子，有什麽了不起。”

 

聽了這話，華馨心裏略略有些失望。她知道華敏一定是看到了女郎對麵的男人才出此言。從前有美人自刎謝英雄，虞姬不負項羽，如今是美女坐台陪大款，娛人也是愚己。

 

華馨正想著從何時起，這“霸王別姬”的戲碼被“王八別雞”所取代，華敏已經把她的婚姻問題暫時放在一邊，轉而問她，“你明天有什麽安排？我要帶小薇去看醫生，例行檢查，你和我們一塊兒去吧？”

 

“明天早上我約了歐玲娜，就在她學校附近。要不，你帶小薇來和我們會合，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然後在湖邊走走。”華馨想了想，如此提議。

 

歐玲娜是季唯的學妹，確切的說，是低她幾屆的燕大校友，兩人不同專業。歐玲娜大學時學法律，畢業以後在一家法製報社工作，但因為她的丈夫來洛城念博士，她也就陪讀過來。很快，她通過校友會認識了季唯，有一次提到自己的法律本行，不知道在美國能轉換什麽專業，熱心快腸的季唯當然就把她介紹給了華馨，讓她給這個小師妹一些職業指導。

 

歐玲娜是一個蘿莉型小女生。華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嬌怯怯的溫柔小鳥一樣的女生，已經大學畢業，而且還已經嫁為人妻。

 

那時候，歐玲娜正在糾結是去念一個為期一年的法律碩士（LLM），還是花上三年的時間攻下法律博士（JD），所以求助於華馨給些指導。

 

在美國，要想獲得任何一個州的律考和執業資格，必須在法學院苦讀三年，取得法律博士的學位，英文縮寫為JD。而法律碩士，英文縮寫為LLM的這個學位，更像是一個短期培訓交流項目，主要招收外國的法律從業者，以便他們對美國的法律製度有所了解，也有少數美國學生在讀完JD甚至執業以後再回爐讀一個LLM，那一般是為了深入研究某個具體的法律領域，例如稅法，公司法或知識產權法。

 

華馨從前在北京實習的時候，上班第一天，就有同事問她，“你是老流氓還是間諜？”她聽得丈二摸不著頭腦，後來才弄明白，原來LLM就是老流氓，而JD則是間諜。當時她笑得喘不過氣兒，卻不得不感佩中國人的民間智慧，隻是沒想到，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國人眼中的“間諜”。

 

當歐玲娜傾訴了她不知如何選擇的苦惱，華馨想起當年這個笑話，不由得半開玩笑地回答，“那要看你想如何發展，是回國當老流氓，還是留下來當間諜？”果然，不出所料，歐玲娜麵上的表情就和從前的華馨一樣，莫名其妙。

 

根據華馨的分析和建議，歐玲娜決定直接走上間諜之路。她的法學院入學考試成績不錯，加上申請材料充分，所以很順利的被一所名列前茅的法學院錄取，因而來到風城求學。算起來，她剛剛讀完最困難的第一年，此刻正在暑假實習期。得知華馨來風城探親，歐玲娜等不及想見見她，說她積攢了好多問題，需要向她征詢自己下一步的發展規劃。

 

“這個歐玲娜，丟下丈夫自己來風城讀書，一讀三年，這樣長距離，他們的婚姻還能堅持嗎？”華敏大概還想著自己的煩心事兒，由己度人，很快對歐玲娜的婚姻發起質疑。

 

“不至於吧，她和丈夫是大學同學，戀愛多年。她丈夫還在讀博士，課業繁忙，據說就是書呆子一個。。。”華馨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自打嘴巴。她自己的姐夫王俊峰何嚐不是個書呆子呢？而且，戀愛多年最終卻分手的同學夫妻比比皆是，自己不是剛剛經曆高尚那一場真實的謊言嗎？

 

華馨在腦海裏迅速對比這兩種不同婚姻模式。以前，她羨慕高尚和林燁，早早選定彼此，一起奮鬥，一起成長，約好要一起把風景看透，誰知道，漸漸地，雙方的目標不再一致，成長的方向也發生了背離，一個要看溪水長流，一個欣賞山峰險峻，相互不能妥協，也不願彌合越來越大的差異，隻好承受壯士斷腕，切肉連皮的成長之痛。如果說，高和林的失敗是因為開始得太早，在他們的性格和人生觀沒有完全定型的時候，那麽華敏和王俊峰可是在所有客觀條件成熟的情況下，理智地選擇了彼此，那兩份完美匹配的簡曆，在父母的眼中，有如八字相合的庚貼。可是，為什麽他們也麵臨今天的困局？

 

婚姻這件事兒，真是個難題。看來大家都隻能摸著石頭過河，在婚姻這條路上，走一步看一步，祈願自己和另一半，每走一步，腳下踩的都是石頭，也還能拉住彼此的手和胳膊，保持齊心協力。否則，一旦放鬆警惕，想當然地以為自己的婚姻象長城一樣牢不可破，就可能遭遇她或他如同孟薑女的淚水痛哭，將夫妻雙方都卷進湍急的感情漩渦，在洶湧的離婚洪流裏折戟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