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柯俊傑的車徑直向浦東的方向開去。這一次是他的司機開車，柯俊傑自己和華馨並排坐在後座，談話間有意無意地，他的肩會觸碰到華馨的肩，而他的手偶爾會扶住她的胳膊，看似為了在某個急轉彎處保護她。
這些小動作不由得讓華馨想起男人勾引女人時慣用的肢體接觸技巧。她在洛城的一個律師朋友自己開業，代理很多所謂的藝術家或者自由職業者的版權合約，從演員，歌手到專欄作者，不一而足。通過這個朋友，華馨認識了他的一個客戶，是一個作家，曾經根據其自身經曆寫過一本暢銷書，講的是男人追求和勾引女人的藝術。在此以前，華馨從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隱秘的團體，其中的成員以勾引女人為主業，是所謂勾引藝術家（Pickup Artist)，他們甚至開班授課，傳道解惑，為那些不知道如何與女人搭訕和相處的木訥男子提供一些追女訣竅。在這些訣竅中，其中一條就是要適時運用一些看似無心的肢體接觸，以此強調自己作為男人的存在感，撩撥起女人的興趣。
對照那個作家書裏所傳授的一整套技巧，眼下柯俊傑這些看似無意的動作似乎就顯得別有深意了，一時間車裏氣氛有些曖昧。
幸好，他們很快到了目的地，一棟高樓頂層的酒吧，憑欄臨江。天氣晴好的時候，在這五十層樓上看江對岸的風景，一定是美不勝收。可惜，雨後的城市被一團雲霧籠罩，隔著窗玻璃完全看不出那些樓宇的高低錯落，甚至辨不清哪裏是黃埔江。
華馨看著酒吧裏一對對你儂我儂的情侶，毫不在乎外麵有沒有風景，心想，這真是一個情深深，雨濛濛的夜晚。可惜，她身邊的人不是駱誠。
兩人點過酒水之後開始閑談，交換彼此旅居異地的感受。柯俊傑來中國這麽久，對各地的風土人情知之甚豐，他提到的有些地方風俗，華馨都沒有聽說過。而且，不像Adam尚在欲走還留的階段慨歎蜀道難，柯俊傑在中國生活得舒服愜意，完全不把自己當老外。相反，他對洛城倒有些生疏，向華馨問東問西，哪個餐館最火，哪個酒吧最熱，哪個畫廊可以淘到好的作品？當華馨提到她喜歡去的一個藝術館，柯俊傑又不動聲色地提到他的舅舅正是那個藝術館的主要捐贈人。
他們聊過很多藝術的話題之後，柯俊傑似乎想要拉近雙方的距離，湊過身子，問華馨，“馨，你有沒有什麽通俗點的喜好？比如說，KTV？”
華馨乍一愣，馬上開玩笑說，“哦，我不唱歌的。絕大多數中國人都熱愛的兩件事，卡拉OK和乒乓球，我都不會。所以，你可以說我不是合格的中國人。”
“哎呀，你竟然不打乒乓？！那的確不合格。想當年，如果不是乒乓外交，中美兩國還不知道會如何重新開始對話呢。”柯俊傑搖搖頭，故意作出一副對華馨失望至極的樣子，將她逗得笑起來。
“那你喜歡做什麽？”柯俊傑繼續追問，非常執著。
“嗯，我喜歡看人。”華馨一邊說一邊環視酒吧，“觀察不同的人是一種樂趣，和不同的人對談更是一種樂趣。你看，那邊一對情侶，我猜想他們是第一次約會，顯然女方興趣不大，男方還在艱難努力。”她一邊說，一邊指向角落裏的兩個人。
柯俊傑也順著她的猜想添了幾句他的分析，然後，他盯著華馨說，“我也喜歡看人，尤其是女人，漂亮的女人是最美的風景。”
華馨吃了一驚，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很怕他會有什麽不合時宜的表示，於是趕緊打個哈哈，說，“完全讚成，我也喜歡看美女，這麽說咱們愛好相同呀。哈哈。”
她甚至有意提起那位作家所著的追女技巧，試圖將這樣一個性別明顯的話題引導到純粹學術探討的方向。
柯俊傑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尷尬，瞬間恢複如常。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將身子靠在沙發上，將休閑西裝的下擺捋了捋，似乎這樣能讓他更遊刃有餘的發表演講。
他上下打量了華馨幾眼，仿佛為了凸顯“看”這個動作，然後他用很權威的口吻說，“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男人會喜歡和你聊天，能和你聊得很深入，將你視為知己。但是也因為你太聰明，太敏銳，男人在你麵前無所遁形，所以不會選你做情人。”
還不等華馨有所回應，他又緊接著說，“恕我直言，從我作為男人的眼光看，你缺少一點風情，讓男人心癢難搔的風情。”說完，他用手摸著下巴，微笑著看華馨，等待她被激怒的反應。
這下輪到華馨尷尬，她整個人呆住，因為從沒有哪個男人這麽幹脆直白不留情麵地評價她，當麵批評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欠缺。她一時氣結，但是盡量保持神色不變，非常冷靜，不卑不亢地說，“看來Jason你不僅識時務，而且知女人，果然是閱女無數。不過，如果你看過《鏡花緣》這本書，就更懂得女人如花，千姿百態，有的如牡丹國色天香，有的似蘭花清新淡雅，有的象梅花傲霜枝頭，也有的學睡蓮倦懶荷塘。我相信，不是所有的男人像你一樣，隻喜歡蔓延攀爬的藤蘿。”
“說得好！”柯俊傑哈哈一笑，撫掌表示讚同，說，“和聰明的女人聊天的確有趣。不過，別誤會，我可不隻是喜歡藤蘿，我也欣賞像你這樣的霜菊。事實上，我喜歡各種不同的花，各有各的美麗。”
“原來你是挑花了眼啊。”華馨毫不客氣地半開玩笑。
柯俊傑倒也不惱，沒有辯解，微微一笑。氣氛融洽下來，兩人聊了些輕鬆的話題，便動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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