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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第三章 旋轉的命運(三)

(2013-08-16 10:58:15) 下一個

(三)

 

見麵的地方是一家酒店的頂層酒吧。坐在室外,可以看到華燈初上的洛城就像即將赴約的女人,一點一點塗脂抹粉,精心整理妝容,對鏡貼上花黃。待到夜幕完全降臨,這美人就可以盛裝出行,施展她無以倫比的媚惑。

 

而此時的華馨是沒有什麽媚惑可言的。她穿的是一身職業套裝,經過一天的工作,妝顏殘退,麵露憔悴。雖然她已經預先稍微補了補妝,但還是蓋不住疲憊的神色。

 

“來一杯紅酒?除非你還要回去工作。”駱誠試探地問她。

 

他當然看出華馨工作後的疲累,不知道她是否還要硬撐,就像多年前的自己, 每天忙忙碌碌,工作勤勤懇懇, 然而,內心並不快樂,隻是身體被大腦綁架, 皺著眉頭的心也隻好不情不願的隨行,有時候幹脆裝作麻木沉睡。

 

Pinot。謝謝。”華馨既然決定來赴這個約,就索性給他整晚的時間。或許,她自己也需要一個沉醉的藉口。

 

毫無疑問,駱誠是一個健談的人,知識淵博,眼界寬廣,而且風趣幽默,講起話來, 眉飛色舞,表情豐富, 模仿不同的口音腔調,惟妙惟肖,逗得華馨不顧形象地開懷大笑。怪不得能當演員呢,華馨暗想。她善於觀察聯想,但是模仿別人卻不行,主要還是自己放不開。

 

“其實你應該去上上表演課,可以幫助你打開自己,發現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性格層麵。”駱誠似乎看出華馨所想,鼓勵她說。

 

“不行,我完全沒有表演天賦,也沒有這方麵興趣。”華馨連連擺手。

 

“你不一定要成為專業演員。事實上,我認為每個人有機會都應該學習一些表演常識,用來幫助釋放心裏壓抑的情緒,就像瑜伽太極對身體的調理一樣。很多肌肉平時不用,你都不知道動起來會痛。而我們生活在這大都市裏,人人都要帶著麵具生活,掩飾自己的真實性情,時間久了,麵具下的臉也變的麻木,不知道該作何表情,笑起來也和哭一樣。譬如說你,你看起來非常專業,非常冷靜,但是你心底的脆弱,曾經的傷痕,會輕易示人嗎?”

 

駱誠滔滔不絕的這一番言論重重的敲在華馨的心坎上。她想起Bret,他在她心上刻下的傷痕,一直都沒有愈合,一直也不能磨滅。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會脫下層層麵具,那些寫著理智,職業,樂觀,幽默,積極,無畏的麵具,真實地麵對自己心口的裂縫,喊一聲痛。

 

華馨定一定心神,撥回自己的思緒,也再次整理好臉上平靜的表情麵具,故意用輕鬆的口吻問,“哦,這就是你轉換職業的原因嗎?撲克牌一般的律師麵具帶得太久,想要活動一下臉上的肌肉?”

 

“部分原因吧。我熱愛藝術,律師這個職業多少限製了我的創造力,雖然我知道,你可能要說律師常常要創造性的解決問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華馨。這似乎是他的招牌表情, 一副我知道你怎麽想,但請放心,我很理解你的架勢,還帶點揶揄調笑的意味,雖然並沒有輕薄唐突的意思。配合他深邃的眼神,端正的五官,這表情倒是恰到好處,別有動人的魅力。

 

被他這樣注視,華馨心裏卻產生被激將的情緒。她忍不住挑釁, “可是,你這樣戲劇性的轉折,家人朋友會怎麽看?你的母親沒有心髒病發嗎?”

 

“嗯,她去世了,在我辭職以前。”駱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

 

“啊,對不起。”華馨為自己的調侃感到冒失歉疚,正想找什麽話補救,駱誠就接著說,“沒關係。你說的也對,她如果在世,一定會因為我得心髒病。我的母親是一個典型的虎媽。”說著他輕鬆一笑,也緩解了華馨心裏的緊張。

 

“我姐姐也是個虎媽!”華馨展顏一笑。她想起華敏,還有她五歲的侄女,總是被管得服服帖帖。

 

“你要是作了母親,肯定也是虎媽!有幾個亞裔女性不是呢?對自己嚴格要求不說,還要望夫成龍,子女更是要爭氣。”駱誠臉上有一絲不易覺察的黯然,他不光想起了自己好強堅韌的母親,還有曾經的女友,從高中時就認識的她,後來毅然離他而去的她。

 

華馨則想到了Doug的妻子,也不知道他們的婚姻還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二人很自然轉換了話題。駱誠講起他周遊列國的經曆,如何從巴黎的春天步入法國南部的薰衣草季節,如何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嚐到最美味的比薩卻不能幸免被小偷打劫的命運,如何在擁擠嘈雜的香港穿街走巷地尋找一碗最地道的腸粉,如何在澳洲濕冷的冬季漫無目的走在悉尼的街頭幻想自己被裝在袋鼠的兜裏, 又如何在非洲大草原的清晨醒來看見一頭大象就在窗外喝水的那份寧靜安詳。

 

華馨欣賞行萬裏路的人。她認為隻有當一個人曆經過不同文化,飽覽過迥異風情,相處過各類族群,才能形成廣闊的視野,包容豐富的人生。

 

何況,駱誠的講述又那麽引人入勝,各種妙喻更是栩栩如生。作為一個忠實的聽眾,華馨聽得饒有興味,而她看著駱誠的眼神越發充滿敬佩和仰慕。顯然,駱誠已經用他的故事人生,吹響了征服華馨的號角,華馨堅如磐石的心開始鬆動,雖然她此刻還完全沒有這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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