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哎,親愛的,你還在聽我說嗎?”電話裏季唯的聲音,在機場廣播的背景下時斷時續,“當初我們還猜想這個孩子是饕哥的,現在我可以肯定不是,因為他明顯是個混血兒。”
華馨怕這樣八卦下去,自己一定忍不住提到王夢萍的曆史,那免不了涉及她自己的過去。於是她嚐試轉移話題,“世界就是很小,你能想到嗎?就在上個星期,走在洛城的大街上,我竟然撞上了高尚!這家夥海歸以後就沒什麽消息,來洛城出差公幹也不通知我一聲,虧我做了他多年的心理谘詢師!”
高尚,是華馨的中學同學,碰巧也是季唯的大學同學,還是她們共同的藍顏知己。
當年,華馨和高尚是學習上你追我趕的競爭對手,私下裏卻是為彼此兩肋插刀的朋友。尤其是在高尚苦苦追求林燁的那段時間,華馨沒少幫他出謀劃策。
林燁是他們隔壁班的班長,年級學生會主席。即使在他們那個尖子生雲集的重點中學,林也是絕對的出類拔萃。除了學業優秀,她還有文體特長,鋼琴十級,校合唱隊領唱。難怪明戀暗戀她的男生從操場一路排到澡堂。
要追求這樣美麗的一隻天鵝,即使是英俊瀟灑聰明自信的高尚也有時氣餒。每當這種情況發生,華馨就會鼓勵高尚,甚至多次援引林徽音和梁思成的例子,他一定會打敗所有排隊等待的徐誌摩金嶽霖之流,成功抱得美人歸。
依照華馨的心理分析和建議,高尚給林燁畫了一張理想的大餅,描繪他們共同的美麗藍圖,立馬就在人生價值,夢想報國,精神信仰這些關鍵議題上攻占了思想上的製高點。高傲的林燁,對同樣滿懷理想,有執著追求的高尚刮目相看,逐漸芳心暗許,在他麵前,放低姿態,落進塵埃。
高考之後,高尚和林燁如願進入燕大,後來又攜手出國,而華馨考試發揮失常,去了一所普通院校,和高尚也就漸漸疏遠。直到大學畢業後,可能是同在異鄉吧,才又恢複聯係。
林高二人博士畢業,舉行婚禮的時候,華馨前去觀禮,忙著和許多中學舊友重聚,卻錯過了認識季唯的機會。作為林高二人的大學同學,季唯也參加了那次婚禮。不僅如此,季唯差點成為高尚的“伴郎”,因為他們大學時往來頻繁,是無話不談的鐵哥們兒。雖然,根據季唯後來的供詞,他們經常探討人生,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我才不信呢。麵對你這樣一個絕色,高尚還能一直假裝柳下惠?你還是從實招了吧。” 在發現高尚是她們共同的紐帶之後,華馨經常這樣調侃季唯。
“尊敬的控方律師,我是多麽冤枉啊。你這個煽風點火的始作俑者,又不是不知道高尚對林燁的一往情深,死心塌地?我不過是接過了你的火炬,成了他大學時的心理谘詢師。”季唯總是為自己的無辜辯解。
“有道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華馨感歎,“看來他經過你我多年的谘詢打磨,如今可也稱得上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那又怎樣,最終受益人還不是林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季唯哼了一聲,聽起來有些酸酸的。
一般來說,美女之間一旦同場較量,總是相互不服氣,免不了有些敵意。對於季唯來說,她和林燁,堪稱一時瑜亮,各方麵都不相上下,論美貌,她還更勝一籌。隻是高尚偏偏對林燁情有獨鍾,讓季唯覺得落了下風。後來出國後,林高伉儷攻讀博士,留守實驗室繼續科學探索,而季唯改學金融,轉換了事業的競技場,總算不用再和林燁沒完沒了的比拚下去。
“哦,是嗎?他為什麽不聯係你?不是怕夫人吃醋吧?”提到高尚,季唯自然要連帶問到林燁。
“怎麽會?我和林燁也算是多年好友。”華馨停頓了一下,接著解釋, “他說是和學校的考察團一起過來,行動不便,時間也緊張。後來我們就吃了個便飯。他還央求我帶他去給林燁買禮物,Hermes的絲巾和La Mer的海藍之謎,他對自己節省,為夫人買單倒是花錢不眨眼,真是個稀有好男人!”
“誰叫你當年不先下手為強?卻將他一手推到林燁懷抱。現在後悔了?”季唯在電話那一頭吃吃笑起來,好像抓到華馨的把柄。
“高尚雖然好,但是畢竟不是我那杯茶,”華馨把玩著手中的一個茶杯,邊想邊說,“他和林燁才是一套完美匹配的茶杯和茶蓋。這世上的男男女女,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個茶蓋,隻是有人運氣好,很快就找到了,有的人則要花時間慢慢尋找。”
“這麽說,咱們這兩隻茶杯空了這麽久,裏麵的茶都要涼透了。”季唯故意長歎一聲,“姐姐你這番話,聽得妹妹我透心涼啊!”
“咦,你不是有教父的親切關懷嗎?”
“別提了 。。。”季唯欲言又止,“還是改天再說吧。親愛的,飛機終於要起飛,我不能再聊啦。”
“哎,等等,忘了跟你說,我下個月底來上海開會,你到時候在不在?”
“你來我能不在嗎?好久不見,我們一定要徹夜長談!你不用住酒店,就住我家,和從前一樣,咱們同床共枕!”
季唯的“枕”邊話嘎然而止,想必電話不得不被關掉了。
華馨笑著搖搖頭,也放下電話,卻忍不住猜想季唯和教父的進展,是什麽讓一向爽快的季唯變得如此吞吞吐吐?難道是愛情的麻藥,或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