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先進

專欄作者,工作狂,心理學者和大學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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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海不歸的自白:都是異鄉人

(2013-10-09 09:29:49) 下一個
注:朋友談起《巴山雲雨》這部片子,我貼一篇很多年前寫的稿子。
 

最近忙得發悶,於是看了幾部電影,都是關於中國的。1月19日看了《巴山雲雨》,1月20日是《鬼佬》,1月28日看了《三峽好人》,還有在1月25日看了《黃金甲》。

回不去的三峽

《巴山雲雨》和《三峽好人》都是關於三峽的。前者說了一個老實的航道管理員麥強和寡婦的故事。我特別喜歡電影的結尾,麥強在夜色裏,穿著襯衫和褲子就下水,遊過渾濁,帶著漩渦的長江,到對岸找那位寡婦陳青。陳青看著渾身濕漉漉的麥強,一邊哭,一邊不停地打他,最後畫麵是被雲霧所籠罩的巫山。

《三峽好人》講兩個故事,兩名山西人去四川奉節找自己的另一半。一位是找自己的老婆,十六年前花錢買的,又跑了的;一位是找自己的丈夫,說好要離婚。片子拍得澀,卻很從容,是賈樟柯2006年作品。

三峽是我十年前去過的地方。大學暑假,我和高中同學跑到重慶,被大學同學的媽媽安排到醫院病房睡覺,因為三個男生,家裏睡不下。之後的日子裏,我們去看了三峽。記得當時,船每到一個碼頭,我就上岸看風景,涪陵夜裏到的,上不去,我就跑到船頭想聞聞榨菜的香,奉節就是白帝城,到了張飛廟,看張飛,豐都逛鬼城,萬縣就去住了下來,去小三峽。後來要去小小三峽漂流的時候,被同學拉住了手腳,說再去就沒有錢了。

其實來重慶之前,父親就問我要不要幫他去要筆欠款,錢不多,要過來了,可以讓我在路上當路費。我很歡喜地答應了。四川,自古是袍哥地方,江湖味道十足,說不定討債能討出什麽好玩的事情來。後來,可能父親被母親說了一通,在電話裏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少了這番幻想中少年子弟的江湖經曆,心情有些失落。船過三峽的時候,看到江中間的一塊暗礁上,擺在航道中央,停著水鳥,突然想起來,此情此地此景,也許一輩子就這麽看一眼過去了,當時難過得自己很想就跳下江去,從此一路漂流下去。

時光荏苒,十年之後,在英國看到了兩部片子都是關於三峽。我努力從一點點的畫麵中,找出自己覺得熟悉的地方。雖然是講別人的故事,我確實在找一些自己的影子,多像一次設計好的回憶。

《巴山雲雨》中夜色泅渡的麥強,《三峽好人》千裏尋妻的韓三明,很有古風。這樣的古風,在《三言二拍》裏讀過,在更早的《詩經》漢樂府中有他們的影子。
正是這樣的古風,讓自己在布裏斯托,看到絢爛之極《滿城近代黃金甲》,感覺是超級摩登。

《鬼佬》

《鬼佬》和《三峽好人》都是異鄉人。關於回家或者離鄉,《鬼佬》也是一個很好的故事,這裏距離故鄉更遠,這是一部關於莫坎貝海灘中國拾貝者的故事。《鬼佬》是小成本的片子,有《衛報》采訪和BBC記錄片墊底,加了創作的元素,看起來,需要慢慢地入味。其中有東北話、閩南話、普通話、港式普通話,中國的形象在語言上開始豐滿許多,而不是過去慈禧太後開口也是一口粵語的水平。

這一周來接受關於中國信息太多,我到了夜裏突然就睡不著了,因為想起來“海歸”的事情。

我曾經在一篇文章裏麵,這樣紀念海灘遇難者,“無法回去的故鄉,終將成為無法喚醒的記憶,獻給在海灘遇難的中國拾貝者。”後來我在采訪BBC紀錄片《Death on the Beach》製作人的時候,他告訴我,當地親人知道英國把遇難者棺柩送回到國內,非常感激,而當地政府居然不是很希望他們將屍體送回來,我頓時感到光彩熠熠的“祖國”兩個字,頓時少了“故鄉”一詞的親切。

周末接到朋友的電話,朋友在英國大學做講師,電話裏說,自己對一度回國充滿期待,不想這次呆了半年,隱隱約約覺得有些陰影浮現。崛起之下,找不到自己的感覺,獻計獻策又缺乏實幹機會;偶爾有本土的批判人士,多是激揚中國,想象西方,卻又和自己在海外的感受是隔了一層。

這樣讓我想起了,在三峽中看到過的那隻水鳥,那一幅場景,一生一世也許就是這樣一次機會,我的眼睛也無法追蹤那隻鳥兒現在棲息在哪棵樹上。

與拾貝殼的黑工,一袋海貝收獲幾鎊錢相比,在異國與故土之間,知識分子的吃力是因為勞心。因為國家貧弱,於是大肆鼓吹富強;眼見崛起之下,卻沒有自己的既得利益,心有不甘。看起來他們精神是如此的自由,頭顱卻沒有水鳥有一塊可以落腳的石頭。

難道我們海歸的將來,真的要被鼓吹之下,將故鄉當作黃金甲的戰場,而不是回到自己感到安心養息的地方,好像《三峽好人》一樣,即使大廈崩塌,卻還可以在廢墟林裏世界裏,找到自己失散的妻女,兩人分享一塊大白兔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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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康無為 回複 悄悄話 那部電影叫《巫山雲雨》
naohonghong 回複 悄悄話 偶爾有本土的批判人士,多是激揚中國,想象西方,卻又和自己在海外的感受是隔了一層。
福吉 回複 悄悄話 彪哥,來點兒新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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