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國學大盛,孔子標準像要像肯德基大爺一樣走向世界,因此在英國,穿件唐裝,就可以交流華夏文化,我也不能夠免俗,常常有一股做古詩的衝動。以前讀古詩,對於贈別酬唱之作,覺得沒什麽誠意。現在,一想到將來自己或朋友萬一混好了,這首詩,也許預製了一種被曆史重視的期待,於是,學著寫。
最近朋友回國,自己跑到倫敦送別,晚上把腳架在客廳的沙發上,吃了四個橙子,喝了兩杯果汁,看了一夜的《潛伏》,然後睡著了。第二天,去唐人街見另外一個朋友,好端端地吃著點心,朋友突然說自己七月份要海歸了,讓我感到一股要買單的壓力。好在朋友大方,說第一次請我吃飯,他來。
友誼在英國常常就是這樣子,很突然地來,也很隨意地走,沒有中國式的大操大辦。隻可惜兩個朋友都走得太急,臨別之前我還沒有把平仄搞清楚,做不出古詩來。
“裸歸”
更多的朋友,一點都不顧及我的做出詩的焦慮,從4月份開始,一個接一個地來道別,而且大家都是“裸歸”,所謂“裸歸”就是放棄這裏的一切積累,辭去工作,退掉房子,告別朋友,回國去。
已經有不下於五個朋友,斷斷續續來到布裏斯托和倫敦,與我道別。這種告別好像防線的鬆動,一下子少一大塊不要緊,怕的是一個一個地走,就像布朗在重組的內閣,很容易軍心大壞,一潰千裏。還在防線裏的我,因為朋友的離去,深感情緒的波動,對於前途的考量,也慢慢多起來。
早在兩年前,一個朋友要回國前,在BBC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說要回國接受“逆向文化衝擊”,這算是一種優雅,走之前還要將所經曆的中英文化打包,以供回國後分享。那是三年前價格和氛圍,現在回國做學術的時價,卻是要接受一大筆科研啟動經費的衝擊。有兩位朋友,在英國讀了博士,幹了博士後,學有所長。一位回國去了中科院,啟動經費就是六位數,一位去北大做副教授,自己帶學生主持實驗室。想起那段博士後的時光,我常常看到樓上幾位教授的房間裏,一直亮燈到深夜,第二天聽到同事八卦,還常常說那個誰誰教授壓力很大,投了20多個申請,還沒有結果。
金融危機以來,英國科研經費減少,使得大學機會減少很多。與此同時,大學老師和研究人員的待遇,卻日漸高漲,使得競爭更加激烈。相比之下,中國學術界還可以“不差錢”的氣魄,為海歸提供機會,這的確是個刺激。
最近兩周,英國天氣經曆了最好的陽光,也遭遇了蘇格蘭夏初的雪,英國未來的反複,就和氣候一樣,是繼續忍耐適應下去,還是去找一塊有沙塵暴,也有科研經費的地方。形勢顯然是變了,連最反華的佩洛西,到了北京都不談人權了,一個“裸歸”的人,還有什麽心情談文化呢?想到這裏,我一下子釋然了,那首贈別詩也許在裸體上身上找不到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