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卡斯爾市中心公共汽車站,有一家很大的瑪莎,我餓了,常去買午餐,喝杯茶,安撫安撫自己緊張的神經。瑪莎的微波食品和冷食比較新鮮。作為大英帝國的風流餘緒,瑪莎也是一派全球眼光,世界各地飲食都慢慢被吸納,做出自己的版本。
這周一,我要了份泰國菜的冬蔭湯(Tom Yum),其實我不喜歡這個翻譯,聽起來,似乎消暑去熱,其實,是一份酸辣湯,不過湯很和我的口味。瑪莎的冬蔭湯不是,沒有香草的腥味和香頭,反而是一股醋酸味道,好像廉價香水一樣出挑,又沒有底氣。尋遍湯底,沒有一點草菇的影子。在微波爐加熱出來之後,我就在杯子裏撈麵吃。
於是,我進而懷疑,之前吃過的英裔印度餐算不算正宗,進而想起了最近一位朋友對在英國的“中國夢''的看法。他認為,在英國穿一件旗袍,去參加皇家儀式,即使有點髒,也比舞台上穿著花裏胡哨的中國風的衣服,要強一些。
中國夢和忠誠度
事情起因是華裔上議院議員韋鳴恩勳爵在LSE做了一個“中國夢”的演講。因為是英文做的,可能華人關注的不多。周末時候我聽完了錄音,印象最深的韋勳爵用客家話說了一句:“眾人拾柴火焰高”,似乎在呼籲華人更多的出現在英國的公共生活中。
我的看法在兩者之間,我不在乎這個中國夢是什麽旗袍,還是“中國風”,或者展示給誰看。我想到的是,在英國這麽一個陰雨綿綿,冷得讓人實際到底的國度,我們能不做夢嗎?
在英國談“中國夢”是有代價的。首先,從這個夢的譜係來看,最早來自“美國夢”,由於造詞法作用,輸入到英國,造了一個“中國夢”。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因為為什麽沒有“英國夢”呢?是不是地方太小,不夠一個夢來馳騁。
英國有一位老派政治人物,Norman Tebbit,他和韋鳴恩勳爵是同事,都是貴族院議員。1990年,他曾經提出一個很有名的”板球測驗”。這個測驗問印度移民第二代,如果英格蘭和印度之間有板球比賽,他們支持哪支隊伍?
在英國做“中國夢”的人,是否也會麵臨著羽毛球比賽,支持哪支隊伍的問題?
回到瑪莎那份英裔冬蔭湯,假如有一天,我朋友或者韋勳爵的中國夢,都成真了。在我中國夢的夢境裏,有這麽一幕。在2030年唐人街,英國中餐廚師配額已經產生了效果。沒有中國廚師再到英國來了。
一家寫著中文招牌的四川館子裏,一位英國胖廚師,指導一名華裔青年,用英文吆喝著,如何做一道像樣的宮保雞丁。而這位青年華人廚師的父親,也許曾經是一位正宗的川菜大師。
英國夢
好吧,讓我們不要談夢了。談談現實吧。最近碰到兩位中國留學生,我常常找他們幫我做點小活,談談找工作事情。兩人自己花錢,在英國最好的大學讀完碩士畢業。其中一位朋友,因為壓力太大,頭發都掉了很多。
這次見麵,他拎著一個運動包,遞給我一份產品目錄。他說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為一家公司跑推銷,產品是日用品。我挺為他感到高興,畢竟是一份工作,減輕他一些壓力。然而,我可能也買不了什麽東西,有點不好意思。
但是,教育學碩士畢業,在紐卡斯爾冬日寒風裏,四處推銷洗滌液,這是一個夢嗎?
我也有過涮盤子的經曆,往日猶如夢境一般,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我的中國夢,連英國夢都不是。
另外一位朋友說的更直接。她去了一家公司,公司連午飯都不提供,就給她一張地圖,挨家挨戶敲門去募捐。她說,一位朋友碩士畢業,在一家中餐館涮了兩年盤子,終於有另外畢業生接手了,他毅然地回中國做夢去了。
幸虧這兩個不是夢,是現實。否則這個英國夢有點太淒婉,太沒有色彩。每次我看到報道,講一個中國留學生辛辛苦苦找到了工作,我總是為主人公感到高興,尤其是在今天的經濟形勢下。
因為對我來說,他們每一個好消息,都會提醒我在這裏的夢是什麽。那是一個在英國的中國人做的夢,但我敢肯定,我沒有夢見過旗袍,也不談文化,因為這些會讓我的夢變得很軟弱。我的夢,就像英國的石頭房子一樣,要在地上立起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