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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 388-清階如刀刃正鋒

(2024-09-29 10:23:25) 下一個

按照妻子姚釧的吩咐,董九必須趕緊上江北。交代完外科總部的工作,叮囑女兒郝秀麗、萬山紅和祝芙每周上裏弄小樓看望她們的姐姐隋馨,關照他的妹妹佟嘉麗身體康複。雖然電話裏,董九分別跟女兒和妹妹說明,他要上江北,幫助金代表和李代表搞“清階”,但是不忘強調,他會在妹妹術後半年,幫助她複查。同時提醒,如果一切正常,她們娘兒倆就可以回沈陽。

雖然隋馨在電話裏哭哭啼啼,讓他上小樓吃一頓飯,董九因為沒時間,又怕女兒要做愛,引起妹妹嘉麗不悅,還是沒有答應。

董九在辦公室收拾下鄉用的提包時,聽到敲門聲,進來的卻是鄒夠夠。董九發現她這幾天精神一直不在狀態,現在更是愁眉苦臉,讓董九很擔心,她家裏出了什麽事。

“哥哥——”董九想不到,鄒夠夠突然撲進他的懷裏,一聲哭喊,讓人忐忑不安,不知出了什麽天災人禍,也讓董九發現,自從鄒夠夠被提拔為外科副主任後,好像再也不恨他董九了,也許正如她說的,他們的女兒李清照出嫁了。

“夠夠,是不是照照和孩子有什麽事啊!你讓她到新一院來做產檢吧!”董九擔心地問道。他一直對鄒夠夠阻攔女兒在新一院產檢頗有微詞,又愛莫能助。聽女兒說,她母親擔心新一院同行知道她奉子成婚,給李家丟臉,其實是怕她幹爹幫她產檢,更是坐實她與幹爹的奸情。

夠夠搖搖頭,動了動,讓自己身體在董九懷裏更舒服後才說:“哥哥,李青島上山東去了。他弟弟說,老家的‘清階’不像我們新一院走走過場,那裏真殺人,估計我婆婆這次難逃這場浩劫,怎麽辦啊!”

董九被夠夠豐滿的胸部擠壓得有點呼吸粗重,也知道她來尋求幫助,隻好拉她出了懷抱,安頓她坐下說話,董九一邊沏茶一邊問道:“‘清階’工作一旦在基層展開,失控的可能性很大。我們現在也做不了什麽,隻有聽天由命。

“現在李青島親自去了,也許會有些幫助。我去問問昆明軍區的傅梨花將軍,看她在濟南軍區有沒有戰友,可以跟主管‘清階’的青島軍管會打個招呼。你婆婆是跟李青島的弟弟一起生活是嗎?”董九覺得自己都不相信剛說的話,因為這次‘清階’像一個無厘頭的凶神惡煞來到中華大地,無人可以置身其外,更不可能像新一院這樣,獨享天時地利人和諸因素,隻受了一場驚嚇而有驚無險、彈冠相慶,最後才死了一個劉後勤,下放了一個王丹丹,檢討了一個宋麗麗而已。

鄒夠夠從來沒有見過老公那樣焦慮和恐懼過,說他的老娘肯定逃不過這次劫難,因為她生活在他弟弟身邊,讓很多村民憤憤不平——一個地主婆,活得這麽滋潤!李青島知道,弟弟和弟妹務農,成分地主。以前因為有他罩著,雖然屢次運動,都被點名批鬥,但隻是走走形式,而她老娘,也是陪其他人出席批鬥會、遊街行列,從未被人毆打。因為李青島一直給老家所在的縣武裝部、公社、大隊和生產隊的頭頭腦腦送禮、說好話,就怕哪場突如其來運動的一個浪頭,把老家的親人這條破船打翻,令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哥哥,你幫我這次,我不會忘記你,一定重重謝你!”鄒夠夠神色慢慢緩和過來,有點信心地說道。“怎麽謝我,夠夠?”董九雖然連能否保住自己父母的老命都沒有任何把握,但是對夠夠的婆婆、小叔子和妯娌的命運,依然表現出“沒問題,看哥哥的”一般的氣勢,讓鄒夠夠心中重新點燃了希冀。

鄒夠夠也不知道如何感謝這個老男人,覺得他隻對女人的身子感興趣。不但癡迷她這個半老徐娘,還對她不死心,更加氣人的是,自己那個不要臉的女兒李清照,八九不離十也跟他有一腿。好在她已經嫁人了,否則非把她老娘擔心死。

“哥哥,李青島老是往江北跑,你聽聞了什麽嗎?”鄒夠夠放下茶杯,看著董九問道,因為女兒話裏話外在暗示她這個被蒙在鼓裏的老娘,李青島出軌了。

董九搖搖頭,絕對不想告訴鄒夠夠任何有關李青島的緋聞,否則又是惹禍上身。

董九隻是跟鄒夠夠核實了李青島老家的地址,縣社隊名稱和有關負責人姓名,以便聯係傅梨花將軍時,可以精準地幫上李青島的親人。

“李青島在江北還跟那個朱瑪瑙見麵是嗎?還有哪個女人跟他有一腿,你告訴我呀!如果他死不改悔,我也沒必要守身如玉!”鄒夠夠氣急敗壞地喊道,讓董九聽完很害怕,因為董九再也不敢跟鄒夠夠有任何肉體關係,因為李青島是一個蒙麵殺手,不知何時給他董九一刀,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董九尷尬地幹笑道:“現在中一院分院正在如火如荼地擴張,需要不斷補充醫療器械和設備。他隻是受衛生廳肖主任和廉書記的委派,上江北運送、安裝、調試和維修這些儀器設備,你不要疑神疑鬼,甚至捕風捉影,否則隻會給你的家庭帶來紛爭和不和。現在你不要胡思亂想,把注意力放在應對‘清階’的化險為夷上,好不好?”

董九不想繼續說下去,因為幫助鄒夠夠的同時,董九必須盡快上江北去,解救他的父母。董九不知何時鄒夠夠又在自己懷裏。

“哥哥,我害怕!害怕失去老公,怎麽辦?”鄒夠夠不管不顧地趴在董九胸脯上,哭哭啼啼地傾訴,好像天要塌下來,覺得自己跟董九一夜情被老公知道後,他李青島再也不忠於婚姻,不顧一切玩別的女人,不顧及她鄒夠夠的感受,不珍惜一個好好的家庭。現在麵對“清階”的血雨腥風,才如夢初醒,才知道怕了,好像以前都在醉生夢死,把江北當作家了。

董九知道鄒夠夠正在把心中的酸楚和不安因婚姻被玷汙,在他懷裏,當著他的麵,哭訴出來,而他董九的老婆姚釧,知道他不斷出軌,心裏一定跟鄒夠夠一樣苦不堪言,隻是沒有在他麵前,像鄒夠夠一樣,哭哭啼啼、淒淒慘慘。這種聯想,讓董九不禁潸然淚下,覺得自己真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男人,而是女兒口中的豬、驢,一個畜生。

董九也知道,男人一旦從別的女人身上,獲得性帶來的刺激,就不會停下曲徑探幽的腳步,直到失足掉落懸崖,一命嗚呼。男人一生,也許隻在乎他的職業,還有就是不斷做愛,尤其是不斷地跟不同的女人性交。換在舊社會,有妓院可以正大光明地眠花宿柳,但是如今是新中國,成年後的性生活,隻固定在夫妻之間,否則都是作風問題。犯事者,一定被別人嗤之以鼻、一臉厭惡,好像讓他們不幸踩了一腳狗屎,真是惡心透了!

背地裏津津有味地八卦,消化其中的彎彎繞繞、傳奇緋聞。雖有那麽一點羨慕,也是死也不敢承認,而是站在遙不可及的道德製高點,把當事人踩扁得成一隻破鞋、一顆花心或者流氓、強奸犯同一類的罪大惡極之徒。時不時打聽,他們如何被處罰,是不是下放、流放和下大獄。男的妻子、女的丈夫是不是離了,還是默默承受紅塵男男女女吃瓜群眾的口水、指指點點的長長短短食指劃破已經脆弱的心,那最後一點尊嚴,喋血獨守空房、燃燒一手煙頭。

董九安頓好鄒夠夠,也不敢跟老婆說,要找傅梨花幫助鄒夠夠和李青島,而是偷偷聯係了一下廉潔,拿到他親家婆的電話,想不到電話那頭,是廉雅娜。

“董伯伯,您要找我媽媽,她不在家,在上班。您把電話號碼給我,我讓媽媽隨後打給您吧?”在將軍府的廉雅娜,已經在軍區歌舞團上班,正在排練幾場樣板戲,因為今天休息,所以接到董九突然打來的電話。董九聽完,隻好掛了電話,靜等對方打回來。

半個小時後,董九還真等來了電話裏的傅將軍鏗鏘有力的聲音:“董院長,我聽娜娜說,您有事找我?”聽完董九的解釋,對方沉吟了半天,然後再次傳來她有力的回答:“沒問題,董院長!您對下屬的關心和照顧,真是令人動容!光輝能在姚主任的關心下,為新一院工作,真是他的福氣和幸運。我會盡快讓我的戰友,把話遞到青島軍管會,您就聽好吧!”

董九千恩萬謝之後,又找到鄒夠夠,告訴她事情有了眉目,讓她專心工作,不要再胡思亂想。鄒夠夠不管準備間還有董九兩個女兒,緊緊讓董九抱著,喜極而泣半天,直到郝秀麗拉了拉鄒夠夠說:“鄒副主任,該手術了!”說完後狠狠地瞪了董九一眼,氣呼呼地回手術室去了。

林晨想不到幾周之後,董九又上江北來了。

董九沒有見到女兒冰細思有點意外。雖然姚釧跟魚米公社電話聯係了一下,說董九今天到江北,協助金光輝和李大維開展江北90個公社醫療人員“清階”工作,請魚米公社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

孫紅梅從胡秘書那裏得到消息,但是冰細思已經上兩個正在建造中的分院去檢查工作去了。如今孫紅梅負責的江北護理及培訓中心,已經初具規模,她也非常忙碌,還是及時在魚米長途客車停車站,接到董九。

“董院長!”孫紅梅不是他的幹女兒,但是跟姚釧感情深厚,所以語氣中也充滿親情地喊道,拉著一起來接站的林晨迎了上去。孫紅梅知道自己最好的姐妹林晨已經愛上這個一直不斷出軌的老男人,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覺得林晨這樣做,太傷恩師對婚姻的癡心和執著。

林晨根本沒有透露半個字——她跟董九有一腿,但是作為過來人的孫紅梅,一聽林晨說起董九和他的女兒星星,就是一臉的幸福,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個唯唯諾諾的女人,要麽暗戀董九,要麽跟董九有一腿。

按慣例,孫紅梅把董九安頓在丙棟別墅歇息,並告訴董九,冰院長最早也得明天才回來,遲的話要到下周。

中一院請的小工,很快端上茶水和果品,三個人難得聚在一起,正好可以喝喝茶、聊聊天。平時冰細思在,每個人也是一樣地工作,該休息時休息、該喝茶的時候喝茶,但是心裏有壓力,因為冰細思上班的時候,對員工從來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臉色,笑臉隻給就醫的病人。

她從來不當麵批評任何人,而是叫到她的辦公室,要麽劈頭蓋臉地罵一頓,要麽就是口頭表揚、獎金鼓勵或者提職加薪。無論是對根正苗紅的自己人,還是投靠到中一院的下放勞改的醫務人員,一視同仁。在中一院和所有的分院,冰細思的恩威並施,讓每個員工,不折不扣地按照崗位要求,保質保量地完成每天的工作。

任何有關冰細思的緋聞,到了中一院員工的口中,都胎死腹中。他們不傳不問不聽任何有關冰細思的負麵消息,因為冰細思說過,傳謠言者,滾他媽的死犢子!在中一院,不但可以學到真本事,還受人尊重,家屬看病打5折,工資待遇比公社其他職務都高,連小工的職位都非常搶手。在江北,冰細思的名聲,就是一方霸主。

董九問到魚米公社“清階”工作的狀況,孫紅梅說:“柳書記、仇主任、胡秘書等人從縣裏開會回來,就成立了公社‘群專部’和各大隊的‘群專小組’。所有的五類分子、下放的人員,都被審查、批鬥甚至毆打一遍。要不是仇主任保護,海霞的婆婆就要被當場打死,因為她是右派的家屬,而司馬照也被批鬥,遊街,不再讓他做民辦老師。這批靠海大隊組織的打手,跟瀛洲生產隊學生的家長組成的敢死隊,幹了起來。後來柳書記和仇主任出麵,才把這場混戰平息下來,最後保住司馬照的民辦老師的資格。到目前為止,已經搜刮到的金銀財寶,都擺在公社的金庫裏,而衝突引起的傷亡,我不是很清楚。”

董九聽完,隻覺得心驚肉跳,哆哆嗦嗦地問:“鎮上呢?”

孫紅梅心有餘悸地答道:“我都不認識這幫‘群專部’的打手,覺得他們是從縣裏來的造反派。他們衝進中一院,要揪走冰院長,說她是國軍將領的家屬,屬於國民黨的殘渣餘孽,必須被打倒,永世不得翻身。要不是金代表和李代表拔槍連開十幾槍,冰院長非被他們七手八腳打壞了!

“兩位軍代表展示市軍管會蓋章的公函,責令各郊縣‘群專部’與他們合作,完成江北90個公社醫療單位和人員的“清階”工作,他們才肯住手,而且一直監視、尾隨冰院長,所以她在我們建議下,到外邊的分院避一避‘清階’正勁的風頭。”

董九慶幸女兒海霞在13號待產,否則非被這般打手打成流產不可。董九很想立刻上瀛洲去看看司馬老太太,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紅梅,司馬照的母親,現在身體狀況如何?”董九憂心忡忡地問道,“我想今天去看看她!她年歲已高,被人毆打,一定臥床不起!”

孫紅梅雙眼一紅,覺得瞞不過去,低頭擦拭雙眼地說:“老人已經死了!司馬照怕海霞傷心,不敢告訴她。這樣的時候,也不敢給他娘辦喪事,隻是偷偷地下葬,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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