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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汗青 152-錢師師(1)

(2024-04-05 19:32:30) 下一個

孟二等人按照事先的計劃,出了大院在四周探看,沒有發現一起逃竄到淮安的其他同夥。又等了了半個時辰,看天色已近亥時,還是不見人影,就進了庭院,跟汗青等人商議道:“李大人,估計這幫人不是逛窯子,就是在酒店喝酒,怎麽辦?”

汗青問了問千裏:“賢侄,你吃過晚飯嗎?”

今天千裏從揚州北上是來淮安打聽糧價,想不到一路因中原大戰臨時管製而在渡口路橋設卡檢查,客船一路走走停停,很晚才到淮安。原打算在河下鎮的湖嘴客棧過夜,順帶吃點東西。因為碰到逃兵搶劫,慌亂中躲藏到一座廢棄大院,才遇見汗青一行三人。等汗青知曉千裏現在已是饑腸轆轆,就對千裏說:“與其在這裏一直等下去,不如先出去吃飯,同時主動尋找那些逃兵,再見機行事如何?”

千裏離開宋州後常年在江淮一帶行商,經曆過北伐戰亂,也有遭遇土匪和兵患的過往,對今晚的境遇並不陌生,但是對李大人提及的主動出擊心生畏懼,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話,茫然地轉頭看看站在身邊的孟二等人。玉真見千裏兄麵露難色,知道他不願意去招惹這些有槍的亡命之徒,而是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爹爹,民國在此地設楚州區行署,當地城防和守兵負責捉拿和清剿中原之戰的逃竄敵軍。是否等明天前去淮安縣城防隊舉報,讓官府出麵清理兵患?”玉真建議,“此次我們的目的是趕緊下揚州進鎮江,檢查糧船,早日返回宋州城,完成我姐夫交代的任務。女兒尋思,千裏哥哥也有此等倡議,是嗎?”

孟二等人見汗青沉吟不語,內心有點著急,不等他開口就對玉真說:“我等能否跟隨你們一起去鎮江?”

汗青聽完大家的意見,轉頭問小梅:“梅姨娘,你意下如何?”小梅見汗青還稱梅姨娘,不禁嬌嗔道:“什麽姨娘呀汗青?你想當初抱兒雖為城管,行的是強取豪奪,對米行的利益不但不保護,反而是一門心思想著如何搜刮和侵占。要不是你槍斷鷹蛇,當時米行就得關門大吉。如今中原大戰還在如火如荼之際,守兵和城防兵力都用在戰時的應對和部署之中。即使接到兵匪侵擾的舉報,也不知何時調遣人力清剿,受苦受難的還是淮安百姓。汗青你說是嗎?”

汗青聞罷,微微點頭,接著跟大家商議了一陣,等意見一致,就一行八人,出了廢棄大院,朝湖嘴大街迤邐而去。想不到一路行人稀少,沿街店鋪除了幾處高懸燈籠有些亮光,竟然大都關門,好像在逃避這些遊兵散勇的侵擾和傷害。隻有一處燈火通明,彩旗在晚風中飄揚,讓汗青感到詫異。

“千裏,這處就是你說的青樓‘北辰之花’嗎?”汗青頓足詢問。千裏點點頭,未作進一步解釋。汗青知道,除了揚州的“卷珠簾花塢”青樓名揚天下之外,“北辰之花”也是江南十大青樓之一。其中女子,才藝出眾,更是樣貌驚人,非一般販夫走卒可以涉足的。腹中沒有一點墨水,身上不備殷實的財力,無人敢去問津。

汗青見花樓雖然照明可觀,但是門可羅雀,估計那些滋生是非的逃兵,已經進駐此地。一來一掃青樓財物,二來品嚐樓中尤物,醉生夢死一番。若果真如此,也是一場甕中捉鱉的好戲。汗青立刻安排下一步的計劃,得到玉真、小梅、千裏以及孟二等惹人的一致同意後,就迅速檢查槍支,悄悄朝花樓而去。

很快發現,大門外有兩個持槍的逃兵把守,讓汗青等人立刻戒備起來。“爹爹,讓我過去製服這幾個逃兵吧?”玉真低聲問汗青。

“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先進去再說!”汗青答道。“我們兩個女的怎麽能進去?”小梅擔心地問。“玉兒,你跟梅姨在樓前的茶館等候接應,我跟你千裏哥和孟二等人進樓看看。一旦發現逃兵逃出花樓,一一製服,不能讓他們逃竄到別處。”汗青立刻調整安排。

接著汗青跟孟二等人耳語,等他們明了下一步的行動,準備一番後,和千裏跟在五個逃兵的身後,朝花樓大門走去。想不到剛才守門的幾個人見兩個同夥出來,轉身跑進樓去。他們好像一直在朝樓裏瞄,心思沒有放在哨位警戒上。

出來的一個瘦高個一邊係著褲帶一邊語氣高亢地罵道:“媽的臭婊子,跟老子使橫,製服不了你,還以為老子的歪把子是吃素的,哼!王五,邱八,趙苗兒,你們幾個趕緊上去,完事立馬撤,不要跟我磨磨唧唧。也不知道孟二這幫飯桶上哪裏去找樂去了,連花樓都不知道逛,真是一群笨蛋!”

“朱排副,你在這兒啊?他媽的,什麽都沒撈著,還是劉三提醒,來花樓尋點樂子,順帶找點袁大頭。你都完事了,我們哥幾個還是兩手空空,真是倒了大黴!”孟二五人搖搖擺擺地走上前去。

朱排副,大名朱杆兒,人長得高挑,嘴上還叼著不知從哪裏搜刮到的紙煙,見孟二幾個人一下子來到自己眼皮底,顯得有些驚慌。突然看見有兩個陌生人也在人群中,有點急促地問:“孟二,這兩位是什麽人?”

“兩個人質。他們說花樓有個藏寶間,裏麵有很多寶貝,趕緊進樓找寶貝去。”孟二語氣神秘地低聲說道,“樓裏咱們弟兄都在吧?”

朱杆兒不放心,拔出歪把子躥到汗青和千裏跟前,檢查了一下。發現兩人雙手反綁,身上沒有武器,低頭不敢直視,又試了試綁繩,然後才來到孟二跟前說:“你小子不錯嘛,給咱們兄弟送來財神爺。我們趕緊進樓找寶,讓兄弟們提起褲子。有了錢財,哪裏沒有女人,還在乎花樓幾個婊子?”

朱杆兒又看了看孟二幾個人,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就押著汗青和千裏,在孟二等人的簇擁下,隻留一個哨兵戒備,快速進了花樓。

樓裏空空蕩蕩,除了幾個持槍把守的哨兵,沒有看到花樓的老鴇、龜公和雜役。耳中不斷傳來男人的喊叫聲和那些不願就範女子的掙紮聲,同時夾雜著一些嬌聲浪語。

“老媽媽呢?”孟二問道,“人質說,隻有老鴇頭和龜兒爺知道寶藏間。”

朱杆兒拉孟二到一旁質問:“你小子如果有二心,當心老子崩了你!這兩個人質,看衣著非富即貴,你小子不搜刮他們,還惦記著花樓寶貝?”

“什麽意思朱排副,連兄弟都懷疑?他們是來楚州幹什麽,老弟也沒時間問。不過他們的隨身行李裏沒啥油水,兄弟都搜查過。本來想一槍結果他們的狗命,他們聽見李三嚷嚷上花樓,所以才透露寶藏一事保命。”孟二臉紅脖子粗地爭辯,“趕緊見老鴇龜爺不就結了嗎?”

朱杆兒用槍頂著汗青千裏兩人,隻讓孟二跟著,讓李三幾個在大廳等候。又跟自己帶的幾個在大廳戒備的兄弟交代了一番,才在大廳一間偏房前停了下來。

“在門口等著!”朱杆兒喝道,“孟二你進去隻把鴇兒帶出來!”孟二點點頭,推門進去,很快拎著一個人出來。汗青抬頭看了一眼,發現一個肉粽子一樣被捆綁的婦女,被扔在地上,嘴中塞了一團東西,在地上扭動著,費力地側著頭,想看清眼前一群人,發出嗚嗚的憤怒聲。很快就有一個戒備哨兵過來,三下五除二地給她鬆了綁。

見老鴇拔腿就想逃跑,朱杆兒蹦了過去,拉住老鴇,劈頭蓋臉就是幾個嘴巴子:“老婊子,老子扇死你!給老子乖乖呆著。我問你,你的藏寶間在哪裏?”

老鴇低著頭,嗚嗚亂叫。朱杆兒才把她嘴裏的東西拉出來,狠狠地摔在地上說:“給老子聽好了,交代藏寶間,我們兄弟立刻走人。你花樓的姑娘照樣接客做買賣,你就破財免災!如果不老實,我們不但把你的花樓洗劫一空,更要點一把大火,讓你人財兩空。你的小命到今日也就嘎巴玩完,聽清了嗎,老媽媽?你是做人肉買賣的,不知道這個道理嗎?”高杆兒的語氣慢慢變得溫和起來,人也顯得不急不燥。

老鴇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半老徐娘,雖然一臉驚恐,但是從她的眉宇之間,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很有膽識和能力的女人。汗青斜視了一下身旁的千裏,發現他渾身戰栗,麵對眼前的情勢,顯得很惶恐。這讓汗青不免擔憂起來,害怕任何意外給他帶來傷害,那就無法跟桃元和巧笑姐姐交代。

老鴇突然冷笑幾聲,抬起手,人顯得很痛苦地指著高杆兒說:“你們、你們真是一夥強盜,在花樓尋歡作樂還不夠,還把我們的財物全部清洗一空。現在竟然無中生有地說有什麽藏寶間?我有病啊,把財寶放在藏寶間睡覺,不去錢生錢?現在剛剛不打仗了,老娘花樓的生意都沒複原,連姑娘的日常開銷都是捉襟見肘,哪裏還有寶貝還有藏寶間?現在又是什麽中原大戰,雖說炮火沒有直接殃及淮揚道,但是戰時攤派的苛捐雜稅都壓得花樓要倒塌,更不要說還有你們白嫖白吃的官爺每天來光顧,即使有藏寶間,也沒有寶貝可藏。”

“到底有沒有藏寶間?”朱杆兒很不耐煩地問,“帶我們去,再胡說八道,別怪老子立馬叫你見閻王!”

千裏聽到這句話,顫抖地“啊”了一聲,讓老鴇發現除了這夥持槍當兵的,人群裏還有兩個衣著不同的人,難道是今晚來花樓的恩客?這夥強盜進了花樓,就控製自己和龜公老黃,還有所有的花樓護衛,把恩客都趕走了。這兩個恩客難道不怕死,還是另有企圖?

剛才那個發聲的人怎麽看上去那麽眼熟。老鴇,姓錢,小名師師。師師腦海迅速翻滾著,查詢著,很快想起他就是揚州桃氏集團的財主桃騁桃千裏恩客。對,得讓他幫老娘出麵作證,否則這幫強盜真會毀了老娘一生的家當。唉,這個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等官府來人,估計老娘人也把老命丟了。千裏啊,別怪老娘把你當救命稻草。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把有藏寶間的屎盆子扣在老娘頭上。

“官爺,你去問問身後那位恩客,就是那個叫桃千裏的恩客。他時常惠顧花樓,是我們樓裏姑娘最歡迎的常客。他如果說有藏寶間,那老身就無話可說了!”師師低著頭,語調緩慢清晰地道來。

朱杆兒不想浪費太多口舌,轉頭跟孟二示意,讓那個桃千裏過來對質。朱杆兒見手下這幫兄弟遲遲不下樓,擔心敵軍的城防糾察人員來了,連命都保不住。這民國兵馬實在凶悍,哪是我們這幫兄弟對付得了的。

汗青及時走上前去,孟二心裏雖然感到詫異,還是尾隨在汗青身後,來到朱杆兒身邊說:“朱排副,就是這位人質提供在花樓有藏寶間的秘密,讓他跟老媽媽說去。”

師師正想說話,見汗青跟她使眼色,就怔怔地想了想,低下頭沒有吭聲,看這位自己沒有見過的恩客怎麽應對眼前的局麵。

汗青看了看朱杆兒,見他麵露焦慮的神情,就開口問師師:“你是想讓樓上的官爺都下來,再打開藏寶間,還是現在就去藏寶間,讓這位長官把寶物收集帶走,避免人多手雜,引起不必要的哄搶,甚至官爺們內部出現不可控的擦槍走火,使得財物不但沒有給官爺帶來好處,還因為分配不均讓他們兄弟反目為仇?”

朱杆兒聽完,覺得這位桃姓人質很不簡單。身為階下囚,還鎮定自若,還替我們這幫兄弟考慮,就定睛看了幾眼汗青,發現他雖然雙手反綁,但是神態自若,更是器宇不凡,思路清晰,讓朱杆兒心中暗喜,覺得先把兄弟們整到樓下,再把財物撈到手,然後趕緊分完這些浮才各奔東西更穩妥。再回以前的隊伍已經不可能了,身邊的彈藥所剩無幾,扔了槍,回老家買些田產,也算沒白活一世。

朱杆兒再看老鴇,發現她開始轉身朝大廳樓梯間方向走去。汗青趕緊跟了上去,用內力跟師師低語了幾句。師師驚愕地斜視了一下汗青,臉上浮現半信半疑的神情。

這時朱杆兒甩手朝花樓天井上空開了一槍,汗青和師師立刻停住腳步,並抓緊時間跟師師耳語了幾句。“兄弟們聽著,趕緊收拾幹淨你到手的錢財,在大廳集合。違抗者,別怪老子不客氣。”朱杆兒厲聲吼著,見樓上很快集聚了自己的兄弟,又重複高聲命令了一次。接著高聲吼道:“把槍放在大廳中間,列隊等著。”

高杆兒見人都到齊,並命令他們讓槍支靠攏,豎放在大廳地上。大夥見自己的頭兒手裏揮舞著短槍,還是嘻嘻哈哈,相互炫耀著槍來的各色財物,有的人把大小口袋擱在自己腳邊,彎腰從中挑選自己找到的心愛之物。

高杆兒覺得事不宜遲,就點了王五、邱八和趙苗兒三人持槍跟著自己,並叫了四人帶上家夥在花樓門口戒備。見一切安排穩妥,就帶著孟二和人質,走進了樓梯間。

老鴇一進屋就拉亮了室內的電燈,汗青早就注意到,花樓用電照明,孟二順手把房門關緊。就見師師在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按動機關,靠牆的一張雜物櫃慢慢朝外轉動,很快就見一扇凹門。在朱杆兒的示意下,師師推開小門。朱杆兒持槍揮動一下,讓孟二上前查看,同時示意身邊三個弟兄,盯緊這兩個人質。隻要財寶到手,朱杆兒就打算殺了他們,避免後患。

孟二很快來到杆兒身邊說:“裏麵都是金條,估計有上千兩,有二十袋之多,沒有發現其他寶物。不過有幾張不是銀票的紙張,像是當票。”朱杆兒示意身邊三位兄弟,讓他們盯緊人質,才把短槍插進槍套,從背包裏抽出一口布袋,拉開小門前發呆的老鴇,俯身把寶藏間的金條裝進布袋。

孟二來到王五等人的跟前,拿出搜刮來的紙煙,散給他們,並幫他們點著。汗青立刻轉動手腕,解開綁住雙手上的“氣死強盜”活結,一步躥到朱杆兒身邊,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出他的歪把子,指著他的太陽穴說:“放下金條,轉過身來,不要亂動,否則打死你!”

孟二見狀,立刻奪過王五單手拿著的長槍,用力推了他一下,用槍指著三個跌倒在地上的同夥說:“不許動,一動就崩了你!”

朱杆兒一蹲,雙手用力撐地,一個掃堂腿就想把汗青擊倒。汗青單手點他的頭頂,翻身一躍,在半空中一腳踢到他的腮幫子,把他踢翻在地,右腳踩住他的肩胛厲聲警告:“你們幾個聽著,我是晉遼宋兩江三地新一軍的李汗青。幫助中央軍清剿逃竄到淮安的敵軍,你們今天落到我的手上,如果負隅頑抗,隻有死路一條。我們門外已經埋伏了上百人,任何僥幸反抗隻有死路一條。我不想傷害你們任何人,前提是聽我指揮。”

孟二一邊槍指著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的三人,一邊把另外兩杆槍交給千裏和師師,背對著汗青說:“李大人,我們下一步怎麽辦?”

朱杆兒沒想到自己到手的鴨子都飛了,很不甘心,趴在地上冷笑道:“你是新一軍的李汗青?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告訴你,我外麵的兄弟都是亡命之徒,你想全身而退,別做夢!你說你有伏兵,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有伏兵,早就動手了,還要等到現在。這樣吧,既然是浮財,見者有份。咱們無冤無仇,犯不著動槍動刀,傷了和氣。”

話音未落,就聽見有人在敲門。孟二立刻喊了一聲:“回隊列等著,馬上就好!”等腳步聲離遠了,汗青才把朱杆兒揪起來,拿出隨身攜帶的、立群頒發的“北伐革命第一勳章”遞給一聲不吭的朱杆兒。

“你想讓我怎麽做?”高杆兒一看,勳章上有名有姓,有鐫刻的民國軍旗和青天白日徽章圖樣,不會有假,知道自己麵對的就是名傳大江南北的新一軍元老級人物。自己還有兄弟部隊跟新一軍交過手,知道對手裏麵還有占山為王的土匪,黑幫的成員,虎威幫的打手,都是狠角色,打起仗來槍法準,敢拚命,沒有人不怕。也知道這個李汗青,是出了名的“及時雨”宋公明似的人物,到處收買願意跟他走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物。

“我看你雖然是一個排副,但是心機手段了得,是一個可塑之才。我任命你為新一軍駐遼城獨立旅副旅長,上校軍銜。回到遼城,在我女兒名花旅長手下效力。你的兄弟願意跟你走,也一律編製在你手下。你根據他們的能力,給以相應的職位。我看孟二兄弟至少可以安排一個營長職位,其他人由你安排。你看這樣行不行?”汗青答道,“你眼前的金條,是花樓財產,我們不能據為己有。這裏是民國的治所,不是舊時代皖係軍閥的地盤。民國是一個法製的政權,我們必須做守法的軍人。按照新一軍軍法,搶劫擾民都要按軍法處置,朱排副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

見朱杆兒沒有吭聲,汗青接著問:“你讀過書嗎?”

這時朱杆兒才點點頭說:“讀過,民國十二年在保定軍校肄業,因為軍校不辦了。”

“哦,你跟北伐名將葉挺還是校友。既然如此,我想你不會因為幾根金條而斷送自己的錦繡前程吧?”汗青笑道,“你對我的安排考慮好了嗎?”

“王剛王斷玉是不是在新一軍?”朱杆兒問道。

“你認識他?”汗青驚呼,“是的,他以前是原晉城王司令部下師長。新一軍破城後,他一度占據宋州的翠屏峰,與新一軍抗衡。後來戰敗,他本人他的妹妹王澈以及副官劉懷璧,在我的舉薦下效力新一軍,成為新一軍的中堅力量。”

“都有耳聞,而且斷玉已經身為宋州守軍首領,率部正與閻錫山的部隊交戰。既然李將軍看得起朱某,願意歸順大人。但是大家一路逃亡,幾乎身無分文,如果不讓我的兄弟們帶走已經到手的財物,恐怕引起兵變。”朱杆擔心地提醒汗青,因為厭惡這場狗咬狗不顧百姓死活的中原混戰,戰敗後立刻跟自己同心同德的兄弟一起逃亡天涯,想不到在淮安會遇到李汗青。

早已經藏好金條的師師,來到朱杆兒跟前,看了看汗青幾眼,得到汗青示意後才對朱排副說:“官爺,隻要我的寶庫安然無恙,姑娘房間裏的東西,以及我手上被要去的那些大洋,都是小意思,就當我送給你們兄弟的禮物。你們趕緊點,否則城防糾察隊來了,對你們不利啊,是吧?”

千裏目睹李汗青不費一槍一彈就把這夥強盜收服,一下子對這位神奇人物佩服之至,信步走到朱排副身邊說:“朱長官,恭喜了!不才冒昧鬥膽進一言,不知可否?”

汗青笑道:“賢侄請講!”

“我給朱長官的兄弟每位100大洋,讓他們手上的財物歸還師師大姐。這樣一來,朱長官的隊伍就是正義之師。朱長官心中沒有遺憾,師師大姐也不受損失之苦。”千裏解釋道。

走出寶藏間,朱杆兒跟自己手下說明了緣由,清點了一下人數,除了有五位兄弟拿錢走人外,共有72位士兵留了下來。

師師非要贈送100根金條給汗青,並且說道:“李大人,今晚要不是大人解除危機,不但錢財不保,連老身的小命也是九死一生。這一點點錢財,是花樓的一點心意,大人千萬要收下。以後你李大人的官兵來花樓消遣,隻要還是老身管事,分文不收。”

李汗青想不到師師也是一位重情重義之人,就對千裏說:“賢侄,你看呢?”

師師忍不住笑道:“千裏賢弟是富貴之人,來花樓消遣,每次都十分闊綽大方,是花樓的大金主,自然不敢讓他免費呐!”大夥一聽,哄堂大笑起來。

千裏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定定神後答道:“師師大姐,金條就算了。你開花樓也不容易,除非你把花樓賣了,跟著李大人為新一軍效力。憑著姐姐卓越的管理能力,臨危不懼的心理素質,花容月貌的容顏,窈窕淑女的身材,一定會被李大人重用。青樓營生畢竟屬於下九流,不為社會主流青睞。如果姐姐憑借自身的能力,為新一軍效力,卻是一莊高尚的事業。南宋有梁紅玉,不讓須眉,橫刀臥馬,決戰沙場,保家衛國。師師大姐,不管才貌還是膽識都不在紅玉之下,不知大姐意下如何?”

師師聽完,良久沒有吭聲。

想自己來淮安之前,也是名門閨秀,更是家中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延請名師,精心栽培,使得自己對四書五經、西進新學、琴棋書畫無不涉獵、頗有心得。無奈父親受騙上當,跟日本人做鴉片生意,受其陷害,鐺鋃入獄,耗盡家產,最後又被督軍欺騙,連僅有的祖傳之寶也被擄去而氣絕身亡,母親也在憂憤中早早過世。二八年華卻不更事的自己,又被同族的親人賣到青樓。

彈指二十年過去,如今已是不惑之際,雖然有萬貫家財,但是在這樣兵荒馬亂、毫無權勢的年月,藏寶間的千金,哪裏守得住?今夜不是李大人出手相救,自己頃刻間又變得一無所有。與其每天戰戰兢兢度日,不如散盡浮財,跟了李大人。

憑自己不甘人下的心性,何嚐不能在新一軍做出一番梁紅玉的壯舉、立下楊門女將的功勳。更何況,李汗青也是一個憐香惜玉的真君子,更是一個滿腔熱血的大丈夫。多少名門閨秀的姐姐、國色天香的女兒,都歸附他的李家門下。

師師抬起頭來,看著汗青說:“李大人,師師身份卑微,更是娼優妓伶之籍。盡管有些錢財,也是姑娘們的血汗錢。毅然貢獻,不在話下。隻是老身歸順新一軍,怕玷汙了虎狼之師的威名。”

汗青剛聽千裏對師師的勸說,內心充滿了對這位賢侄肺腑之言的感激,覺得桃家長子雖然膽識還需要曆練,但是他對廣招天下能人為新一軍效力的言行,讓汗青動容。

現在又聽見師師親口對自己說,願意加入新一軍,並願意捐贈家財,資助新一軍,真是讓汗青感激涕零,不能自己。

“師師他大姐,汗青聽君一席言,如久旱逢甘霖,深受感動。閣下出汙泥而不染,位卑不忘憂國,乃天下有識之士,懷人類赤子之心。來花樓之前,聽千裏賢侄提及,師師夫人,出自名門,大家閨秀。更是文韜武略、四書五經、琴棋書畫無不涉獵和精通,乃是新一軍渴望之人材。我有一位在新一軍的姐姐,已經位高權重,更是文武雙全,任人唯賢。如果夫人不棄,可以在她麾下任職,擔任上校軍銜訓導之位。憑著姐姐驚人的學習能力,隻要在晉城軍官培訓班實習一季,便可履新。不知夫人意下如何?”汗青娓娓道來,誠懇地力邀。

師師聽完,喜上眉梢。雖然自己沒有汗青口中說得那麽好,但是掌管花樓裏近百個姑娘每日裏迎來送往,麵對白吃白喝白嫖的厲害人物、無理角色,無論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還是簡單對付幾個浪蕩公子的過激行為,都是得心應手。更是每日研讀孫子兵法,用在花樓生意的管控上,也是頗有成效。更不要說自從家道中落,知道手無縛雞之力,到頭來任人擺布之傷害,所以在花樓護衛的指導下,也是粗通擒拿格鬥之術、火器洋槍之技。

打仗練兵之法,是一門詭道,跟自己管理脾氣各異、能力參差的姑娘大同小異。所謂觸類旁通,妓藝的精通,也是兵法的大徹大悟。

對那些心地善良的公子哥兒,就讓重情重義的姑娘循循善誘之,讓他們朝思暮想,錢財散盡;相應地對付那些精通文韜武略的對手,就用正統的排兵布陣迷惑他,使之不知變通而擊潰之。

對那些玩弄心態的花花公子,就讓見利忘義的姑娘刺激招惹之,讓他們一時喜、一時怒、一時悲而不忘懷,日夜流連不歸;相應地對付那些玩世不恭的對手,讓他們眼高手低,用看似低劣的手段嘲笑之迷惑之,最後以雷霆手段毀滅之。

對那些腰纏萬貫附庸風雅的大財主,就用視金錢為無物揮金如土才藝出眾的姑娘感慨他們,譏諷他們,讓他們大手筆揮霍而不自知;相應地對付那些實力雄厚兵多將廣的對手,就用自己最強大的實力,攻其要害避實就虛癱瘓之。

對那些想顯擺又假斯文的暴發戶, 就用能歌善舞善於填詞作詩琴棋書畫的姑娘挑撥之引誘之。讓他們無法左右兼顧,最後人財兩空;相對應對付那些不是靠實力而是憑借運氣上位的對手,用花裏胡哨的手段蒙騙之,等對方猶猶豫豫,就兵貴神速戰勝之。

對那些懼內又有錢財的主兒,就用享受虐待又楚楚可憐動不動就梨花帶雨的姑娘,慰藉之,讓他們心花怒放地掏金散銀;相應地對付那些畏戰而擅長死守的對手,就故作兵力孱弱,一擊就潰迷惑之,一旦進入伏擊全殲之。

還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金蟬脫殼、聲東擊西、破釜沉舟、四麵楚歌……無不對應到花樓的日常花樓的生意花樓的發展。

今日麵對汗青的拳拳之心、切切之情,師師也是動了當初立下“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心願,不甘身陷秦樓楚館、勾欄瓦舍終了一生而辜負了父母對自己的教養和指望。消滅軍閥、鏟除毒害,還莘莘學子、芸芸眾生一個追求理想抱負的太平天地,才能中興錢家,洗刷父母的冤屈,讓自己內心不再愧疚於父母而對得起錢家的祖先。

師師越想越激動,情感越迫切,信心越堅定。

師師願意散盡浮才,解除姑娘的賣身契,讓她們在中原之戰後的民國,活出一個女人自尊自強自立的新麵貌。

汗青發現朱杆兒孟二千裏等人臉上不解的神色,看見他們幾度想開口追問師師的想法和打算,都示意他們耐心等待。因為這是一個人生十字口的決定,所以需要深思熟慮。任何膚淺和輕率的決定,都會讓決定半途而廢,都會讓今後的人生痛心疾首。

“李大人,今宵聽君一席言,勝讀人生三世書。不過老身有個要求,如果獲準,才能決斷明日抱負!”師師突然開口說道。

汗青笑道:“請夫人明示!”

“老身聽坊間傳聞,李大人身邊出類拔萃的紅粉知己都是您的姐姐,不知道大人能否也稱老身為姐姐。老身雖然身在花街柳巷,但是憑借自己粗通的文韜武略,遇到的媽媽同情在下身世之不幸、境遇之淒慘,加上父母師長的指點而涉獵琴棋書畫詩詞曲賦和歌舞吟唱,一直是賣藝不賣身,所以至今依然守身如玉、完璧無瑕。妄為有些資格承載一個姐姐的稱號,不會為難李大人吧?”師師輕聲細語道。

汗青聽後,感慨萬千地說:“姐姐,汗青的好姐姐,讓你受苦了!”

師師聞聽,喜極而泣,淚流滿麵。汗青不顧眾人在場,抱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師師,忍不住悲喜交集,也是放聲大哭起來。

等兩人哭罷,轉頭再看,發現周圍是一圈圈的人,有歸順新一軍的逃兵,也有花樓的姑娘們,他們無不淚流滿麵,無不為即將到來的新生感慨萬千,更為自己將來的人生走向而悲喜不定、心旌搖蕩。

“汗青,花樓還有一些事情,姐姐需要你的幫助。你今晚就在花樓歇息可以嗎?”師師哭罷,擦拭淚水,收拾停當,讓姑娘都回房收拾,等候明天的決定。接著吩咐龜公老黃安排千裏的住宿和酒飯,以及讓朱杆兒安排手下一眾兄弟就在一樓大廳的雅間打地鋪將就一夜,等人員散盡,才對身邊一直目睹自己安排人員之一舉一動的李汗青說道。

“客隨主便,姐姐!”汗青施禮道,“姐姐石破驚天、驚世駭俗的明智之舉,讓弟弟佩服得五股投地。汗青拚盡所學,一定讓姐姐韶華斬獲、才藝豐收。更要為姐姐尋覓賢良、成就美滿,做一個新民國的梁紅玉,上馬能夠殺敵、揮槍可以號令、潑墨好像除害、笑談猶如凱歌!”

師師笑而不語,轉頭對身邊的花樓護衛說:“孫兄,在三樓都督府套間擺下酒宴,我要跟汗青談正事,不可耽誤。”

接著師師問:“汗青,姐姐猜,你是不是還有女兒和其他姐姐安排在花樓外埋伏啊?如果猜得不錯,我讓花樓護衛去請她們一起來吃酒好嗎?”

汗青一聽,如大夢初醒,連連喊道“壞了壞了­­­­­­­­­——!”

話語未落,就聽見花樓大門哐當一聲,被來人用力推開。就聽見從雅間出來的老黃喊了一聲:“站住!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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