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 80-謝家老宅

謝晉聽完兩人推心置腹的傾訴後，依然沒有吭聲。

李湘知道，該是劉邦表態的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李湘拉扯著劉邦的衣袖，未等劉邦起身，就朝謝晉的座位衝去：“邦哥，趕緊點，都快十點了！”

是的，謝晉就在等這位妹夫表態。因為謝姒第一次出院的時候，就把她精心收集的所有照片、錄音、錄像和視頻，全部交給從電影學院畢業的哥哥謝晉。他學過和掌握剪輯、後期製作和修補、調試畫麵清晰度、文字說明和內容編劇的專業知識，知道怎麽把影像材料進行最有說服力和達到震撼效果的剪輯，采用最好的畫麵文字解釋和說明，給法官和律師最好的最生動的證據。

然而令謝晉無法忍受的——畫麵的主角是她的親妹妹。許多變態的畫麵，許多令人作嘔的動作，許多聲淚俱下的哭訴，許多與命運抗爭的無果，都讓謝晉難於置信和忍受。以前誤以為是劉邦不關心他親妹妹，導致她中年早逝。想不到身居要職、人麵獸心的高調，才是比病毒還要惡毒的毒害。

謝晉內心掙紮過，不知道該如何著手，如何把這位畜生告倒。謝晉憑著自己的職業閱曆，覺得這種事情打官司，直接就被高調的上司或者靠山壓下去，因為政治正確與否，是目前官場的指南針；而罷官、坐牢的判決中，搞女人隻是附加之罪，而不是主要罪狀。

因為憤慨、激怒和強烈的家族恥辱感，一度激勵謝晉，精心製作了一部親妹妹謝姒受性脅迫致病不治身死的紀錄片。然後，因為種種考量，以及無法跟劉邦協商的困境，最後讓謝晉放下複仇的執念，把痛苦鎖進了自己的保險櫃。讓羞辱和憤慨慢慢進入沉睡狀態，麻木地回避妹妹那雙痛苦和羞辱的雙眼。

謝晉無法承受妹妹在老宅的哀怨和請求，一天不為妹妹申冤、一天不為妹妹昭雪，謝晉一天也無法在老宅立足。老宅是謝晉一麵銅鏡，他不敢一個人進來，他害怕看見自己冠不正、衣不潔；老宅是一部留聲機，他不敢打開鐵門，害怕聽見妹妹虛弱而又無助的呐喊聲和詛咒聲；老宅是一台放映機，他不敢坐下來，害怕眼前出現一副巨大的銀幕，上麵輾轉著妹妹憤怒的胴體、被強奸的意誌和流不盡的辛酸淚。

謝晉隻好在母親去世後，立刻搬出老宅，全家住在離製片廠很近的一個住宅小區。讓繁忙的工作，衝淡恥辱感、遺忘責任感、稀釋憤慨度，意外地在他的職業生涯，獲得驚喜的成功，帶來巨大的收益。

謝晉鬼使神差地把老宅重建和裝修一番，拆除了老宅當時的牆壁和房屋，仿佛是一座新住宅，跟過去沒有任何關係。

謝晉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的手法，但是時過境遷，心情並沒有以前那樣敏感，那樣緊張。因為光都老四合院房價飆升，謝晉不想賣掉。他不缺錢，隻要覺得心安，謝晉喜歡住進四合院，接地氣不說，而且是身價和地位的最好招牌。

謝晉打算拍完江南的新戲，就把家從樓房新居，搬回老宅新居。然而劉邦與劉梅的出現，讓本來心情早已平靜的謝晉，有點感到不安，有點感到憤慨，又有點感到愧疚。

謝晉覺得最起碼，要聽聽劉邦的意見，因為他畢竟是妹妹生前的丈夫。聽到李湘的叫喊，謝晉仿佛又回到妹妹無助的哭喊聲中，心酸的感覺，久違地湧進雙眼，化著淚水，流了出來。

“大哥，我知道你在考慮我的感受。謝謝你為我考慮！”劉邦站在謝晉身邊，低著頭斷斷續續地說著，“然而與小姒心中的羞辱、肉體的病痛、精神的折磨、恐懼的侵擾相比，我的感受，非常微不足道。隻有正義得到伸張，冤屈得到昭雪、罪惡得到懲罰，小姒的在天之靈才能得到安息。

“當然，你唯一的親外甥女的憂鬱症，才能得到根治。謝謝大哥的成全、體諒和用心。你的付出，小姒在九泉之下，一定會感到滿意和欣慰的！”劉邦說完，已是淚眼模糊。看見慢慢站起身來的謝晉，也已是老淚縱橫。

兩個大老爺兒們兒，不得不抱頭痛哭，讓站在一旁的劉梅和李湘，也是相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