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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汗青 130-青雲

(2018-04-28 13:49:00) 下一個

 “進屋再說,你沒完沒了問她的事幹什麽?”天香沒有好聲氣地責備汗青。對這個堂姑,天香本來沒有什麽戒備,反而對她一直充滿感激之情,尤其在自己和青雲流落十裏香的時候,幾乎生存不下去,而棲霞堂妹卻出手幫助,讓自己母子度過生命中的低穀,後來又有了美滴表姐的接濟,才慢慢安頓下來,想不到汗青跟栗雯偶爾路過,來到茅草酒店吃飯,一下子讓自己的生命和未來,跟民國跟國家的未來聯係起來。天香在宋州城跟丈夫生活的日子裏,正是軍閥各自為政的時候,自己對爭權奪利、你死我活的爭鬥,一直害怕擔心,更是退避三舍。想不到如今,自己不但介入,而且還要成為民國新政的一員,跟著汗青,治理兩江三地,更是馬上要下江南采購軍需,真是讓人措手不及,更像生活在夢中一般。

  汗青並不在意天香的嬌嗔埋怨,抱著她進了後院正房主屋。天香一進屋,就感覺室內熱浪撲麵,潮濕溫暖的氣息,讓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周身仿佛被春風輕拂著,心緒就像春池澄湖邊的楊柳,綴滿翡翠一樣半透明的綠葉,在水波煙雨裏翩翩起舞、嫋嫋扭動,渾身充滿力量、一心都是向往。“汗青,你生了幾個火盆,坐了幾壺熱水,都要把姐姐的陋室蓬蓽變成金樓玉屋、朱閣繡戶,蘭屋生暗香、畫梁聽燕語,讓姐姐心曠神怡、誌得意滿一樣,汗青,你這麽聽姐姐的話,下次不再打你了,姐姐好吧?”

  汗青把天香的身子慢慢從懷抱裏鬆開,枕在胳膊上,深情地俯視著一臉淡抹桃紅喜色、兩靨微卷心波笑意的姐姐,禁不住眉開眼笑地說:“真的嗎,姐姐?姐姐這麽大度,讓汗青感覺那塊被姐姐勀過的傷口,好像一下子痊愈了一般,真是讓汗青喜出望外呢!”天香噗哧嬌聲笑道:“汗青,姐姐是不是太會吃醋了?醋意起來,渾身都是力氣,手指更是力大如金剛羅漢,剛強勝天神元帥,恨不得舉起斬妖劍、劈出殺龍刀,讓你從此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再也不許跟你棲霞妖精在一起,人妖不分、神鬼不辨,你想氣死姐姐是不是?”

  汗青知道天香姐姐見識過人,更兼一身正氣,是民國新政用得著的人才,心裏更是想倚重她的廉潔和認真踏實的做事風格和態度,所以對她的不滿和牢騷不敢掉以輕心,表情莊重起來,慢慢把懷抱裏手臂上嬌無力的柔情肌膚、風流豔骨放下,扶著天香站好,然後拉著天香的小手,來到炭火正旺的火盆邊,安頓她坐在暖椅上,躬身遞給天香一杯新沏的春茶,接著汗青也坐在天香對麵的椅子上,看著她慢慢笑道:“渴了吧,姐姐?”

  天香沒有理睬汗青的問話,倒是低著頭,把水溫正好的茶水,一口氣喝完。天香剛抬頭,汗青又遞給自己一茶杯水,笑嗬嗬地說:“水溫正好呢,姐姐!”天香忍住內心的喜悅,表情佯裝淡然地掃視了汗青一眼,伸手就要接過汗青手中的茶杯,想不到汗青一轉手腕,天香的玉手撲了一個空,重心略略有點偏移,讓汗青一隻大手托住天香驚慌失措的雙手,汗青不顧天香滿眼的惱怒、一臉的氣憤,端起茶杯,慢慢伸到天香抿得緊緊的紅唇邊,笑嗬嗬地說:“我來喂姐姐喝這杯茶水如何?”

  人雖然緊緊抓住汗青寬厚柔軟的手掌,上身傾靠在火盆上,被炭火烤得有點發燙,天香就想往後坐直身子,誰知道汗青一鬆手,天香身不由己地把嘴迎上茶杯,隻好張口接住茶杯杯沿,不甘心地在汗青的精心嗬護下,喝完第二杯茶水。汗青見姐姐又想坐起來,低下頭一下子叼住她的朱唇玉齒、蘭息紫氣,讓天香連驚叫都來不及,自己的呼吸就被汗青俘虜、掙紮被汗青阻止,隻好一邊忍受炭火的烘烤,一邊跟汗青纏綿起來。

  剛開始不習慣炭火的孟浪,慢慢適應了以後,天香覺得在炎熱的內室,跟汗青這樣糾纏唇舌、啃咬柔情、吞吐欣慰、咀嚼喜悅,也隻有汗青這樣花心郎多情漢,會想得出來的拈花惹草的花招、眠花宿柳的伎倆。天香就覺得香汗淋漓、嬌喘籲籲,更是心顏開合自在、願景遠近親切,剛才的煩惱和怨恨,不但煙消雲散,更是心扉春風徐徐、笑靨桃花朵朵。天香就覺得自己被汗青領著,離一輪驕陽越來越近,不但熱浪燙麵,而且人一下子口渴難忍,雙腳如灌了鉛,再也邁不動一步。汗青轉頭一看,天香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原來汗青臉上都是汗水,因為不停用手擦拭,臉上髒兮兮的,簡直成了一個大花臉,看著讓人忍俊不禁,簡直像一個小醜,不過也是天下最帥的小醜。

  天香笑完,一下子委身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姐姐,你……”汗青見姐姐身子往火盆墜下去,嚇得鬆開口,一手摟住天香的身子,雙腕一使力,就把天香拉住,汗青接著站起身來,笑嘻嘻地看著一臉汗水、兩眼朦朧的姐姐,卻語調柔情蜜意地說:“好不好玩?”天香驚魂初定,當自己意識到身子要掉進炭火裏,已經被汗青摟住,並扶著自己坐在暖椅上,還是對汗青的死攪蠻纏心有餘悸地抱怨起來:“要是把姐姐燙著,看你這個花心大羅卜還有什麽風花雪月的情調、詩情畫意的玩性。你呀,就會拿姐姐的性命做你開心的玩具是不是?”

  汗青把天香摟進自己的懷裏,等她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腿上、靠進自己的懷裏,汗青一邊跟天香耳鬢廝磨、頸交頜聯,一邊喃喃細語道:“姐姐身上是不是香汗如溪、腹股成災?要不要汗青幫你洗洗?”天香很快離開汗青的死打爛纏,一下子趴在汗青胸脯上,覺得自己經過長途跋涉,不但口幹唇燥,更是渾身汗水粘嗒嗒地,弄得人很難受。“你個壞包,存心不良,為了報複,就想出這個壞主意,不但滿足你吃姐姐豆腐的輕薄放浪心理,更是達到作弄姐姐的幸災樂禍目的,是不是這樣?姐姐一定把你欺負我的險惡手段、陰暗用心,一五一十都告訴你那個棲霞老妖精,讓你想吃天鵝肉的幻想,化為泡影,相信不相信汗青?”天香在汗青懷裏軟硬兼施、恩威並用,就想看看這個多情種怎麽接招,如何化解他貪婪的欲望、不足的心願。

  汗青一聽天香姐姐提及棲霞姐姐,心裏咯噔一下,一下子擔心起來,真的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到頭來雞飛蛋打,兩手空空,貽笑天下。“為什麽要告訴你的堂妹,姐姐?你不是不喜歡她麽?”汗青理虧地問道。天香在汗青懷裏動了動身子,本來想坐起來,離開汗青的控製,不想再理睬他,發現被他的雙手緊緊箍住,根本無法離開,就滿心不耐煩地責備道:“因為你就怕她唄,你說是不是?汗青,你想納她為妾,還是想休掉你的美齡妹妹,迎娶你的妖精填充正室?”

  汗青未置可否地問:“棲霞姐姐有恩於你和青雲,按理你們來往密切、親情深厚才對,姐姐為什麽會對她心生怨恨呢?”天香連頭也沒抬,掄起胳膊連連拍打汗青,一邊打一邊罵道:“什麽人倫親情,因為你插足都變味了,你這個該死的壞東西,今夜姐姐就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天下的女人,不是好欺負的,更不是任人捏拿擺弄的。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多情花心的壞包,打死你,打死你,打……”說著說著,天香慢慢無力打了,趴在汗青懷裏,嗚嗚地哭泣起來。汗青一下子心軟得連呼吸都接不上,不知道自己是答應棲霞姐姐、還是屈服天香姐姐,隻是緊緊摟著天香,抱頭慢慢消化天香姐姐的幽怨、交頸細細體味懷中淚人的深情,不知道如何度殘宵、數漏更,安慰懷中幽怨心、撫平淚裏難消恨。

 “汗青,你醒醒好不好?”天香見汗青死死地摟著自己,一聲不吭,等了半天,還不見他說話,天香細細體會,發現他抱著自己睡著了,天香就想掙脫汗青的雙手,發現他還是像醒著的時候一樣,雙手結實有力,就怕懷裏的姐姐走開離去似的,讓天香越想越難受,情不自禁地輕聲呼喚起來,“汗青,今天怎麽這麽長啊,也把你累壞了是吧,姐姐是不是讓你更加心累呢,嗚嗚嗚——!”

  說著說著,天香內心一下子感動,轉眼間又悲涼,霎時熱淚盈眶,瞬息怨恨滿懷,不知道如何協調心中腦海這兩股情緒的衝擊和糾纏,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汗青突然驚醒過來,失神地看著懷裏傷心哭泣的姐姐,茫然不解地怔怔地聽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魂遊何方,腦海裏一片渾濁,理不清頭緒、梳不順心思,就像一匹脫韁的烈馬,在心海裏淩波飛奔,看似一條遊龍,逆流奮進,急濺千重浪、悠蕩萬裏波,讓汗青急又急不成、靜又靜不下來,內心隻叫苦苦苦,胸口仿佛被烈馬亂蹄踐踏得疼痛不已,咽喉裏那種鹹鹹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汗青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姐姐啊——!”

  天香抬起頭,見一股鮮血從汗青口中,吐了出來,像落梅點點,噴灑在身邊眼前,心疼得天香尖叫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就掙脫出汗青的懷抱,驚慌失措地抱著汗青的頭邊哭邊說:“你怎麽了汗青,你怎麽會吐血啊?是不是不願意……隻願意跟你的棲……汗青,你沒事吧,啊?”汗青吐完一口血,胸口一下子輕鬆多了,再也沒有那種壓抑和沉悶,卻發現身體慢慢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連呼吸都急促艱難。

  汗青哆哆嗦嗦地對天香說:“姐姐,快去喊醒你表姐,我……我好難受,好……”天香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好像沒有聽清楚汗青的話,正想再問汗青,就聽見房門被人推開,雜亂的腳步,讓天香一下子驚喜不已。“表姐,汗青他……他突然吐血了,怎麽辦?人也好像不……”天香對幾步來到自己身邊的美滴喊道。

  美滴見汗青低頭靠在天香懷裏,對身邊兩個已經清醒過來的李家小姐說:“玉真,跟你天香姨媽一起,把你爹爹扶起來,安頓他在床上歇息一下。丹鳳,你把你的青雲哥哥喊醒。”見丹鳳出了房門,又見汗青還能走道,在玉真一人的攙扶下,天香很快就幫汗青上了床,脫去棉袍厚褲,慢慢躺進了溫暖舒適的被褥中。美滴坐在床頭,摸了摸汗青的額頭,見他臉色煞白,氣息不暢,心裏萬分焦慮,知道他是情緒波動太大,昏厥過去。必須馬上請郎中,否則夜長夢多。

 “玉真,你知道十裏香鄰村有一個李太醫,如今看來,汗青是情急攻心昏厥,又吐血氣虛,生命堪憂,你跟青雲一起去!立刻動身,十萬火急,讓李太醫務必親自前來!”美滴雖然焦慮不已,但是自從遭受家庭慘劇巨變以來,又含辛茹苦地拉扯一雙兒女長大,曆經人生千辛萬苦,麵對汗青的吐血昏厥,心理的承擔能力還是有的,聲音清晰語調冷靜地吩咐道。天香也是受過罪吃過苦的人,在表姐進屋的那一刻起,內心就冷靜下來,對美滴姐姐處驚不亂,辦事有條不紊,充滿敬佩地說:“表姐真是臨危不懼、指揮若定,汗青這下有救了,是嗎表姐?”

  美滴堅定地點點頭說:“汗青身體本來就很好,隻是這幾天有些操心而已。不過我們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美滴很快停下話頭,對進屋的青雲說:“這麽晚還叫醒你,青雲這實在是沒有辦法。你的李叔叔,突然吐血昏死過去。離這裏最近的郎中家,就是李太醫,你跟玉真妹妹趕緊動身,去把李太醫請來。這是剛才你娘寫的一份求救信函,麵呈給李太醫。他認識你李叔叔,看完信函,他一定會來茅草酒店。”

  青雲一聽,這麽晚,外麵都是殘雪未化,天寒地凍,還要去一家隻是聽說過,卻沒有去過的地方,黑燈瞎火,如何是好?青雲抬起頭,膽怯地看了看母親,希望留在家裏照顧李叔叔,而不是冒冒失失前往。天香見兒子畏畏縮縮,心裏就來氣。身邊的玉真,見青雲連信函都不敢接,就悄悄地伸手替青雲哥哥接下,然後轉身看著他一臉猶豫、滿腹躊躇,輕聲地安慰道:“青雲哥哥,玉真知道這個聞名遐邇的李太醫。他手下弟子如雲,聽說還有女弟子呢?青雲哥哥喜歡讀醫書,今後也要做一個懸壺濟世的郎中嗎?”

  青雲在玉真輕聲曼語裏,心情慢慢好起來,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玉真妹妹,見她一頭披發不知何時變成辮子頭型,顯得清純動人、活潑可愛,青雲一顆畏縮的心,好像被春風掠過的桃樹李枝,漸漸花蕾吐芳、含苞待放,出現生機、煥發活力。“青雲哥哥,你拿著信函,我這就去備馬。你也要穿多一些,路上會很冷哦!”玉真一臉關心神情地說完,轉頭又對天香說:“姨媽,我去了,路上我們不會有事,姨媽放心。師傅也曾讓玉真出門辦過事情,孩兒也有一些經曆,何況青雲哥哥又是一個男子漢,更是萬無一失。是吧,姨媽?”

  天香想不到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因為在棲霞穀風雲堂習練身手,不但功夫厲害,還行走江湖、經曆豐富,更是一身膽量、見識不凡,真是令人驚喜不已、佩服之至,看來隻有讓青雲出去闖蕩,才能成長,而鍛煉成為一個跟玉真口中說的頂天立地的真正的男子漢。天香雖然心裏不忍青雲吃苦磨練,但是事到如今,身邊又沒有可用之人,正好機緣來了,就讓兒子上吧!“玉真,真是好孩子,姨媽對你一百個放心。好吧,快去快回!”天香感慨萬分地說。

  見玉真閃身出了房間,天香立刻幫助青雲準備行裝,又叮囑半天,才跟丹鳳送兩人翻身上馬,朝李太醫家揮鞭而去。玉真憑著跟師傅學到的夜行辨路本領,又有對附近地形熟悉的基礎,領著青雲,朝著正確的方向,驅馬疾行。青雲平常很少騎馬,雖然能騎,但是比起玉真的駕馭能力,相差甚遠,很快就被玉真拋在後邊。青雲一邊氣喘籲籲,一邊喊了起來:“玉真妹妹,等等我,我跟不上你!”

  玉真心裏著急,但是一回頭見哥哥的人影模糊,隻好勒住韁繩,等了半天,才見青雲垂頭喪氣地來到自己身邊。“哥哥,我們騎一匹馬,否則不知何時才能到,好嗎?”玉真也被自己的主意嚇了一跳,說完不禁麵如桃花,低著頭不敢看青雲哥哥的反應。青雲渾身無力,兩隻手已經麻木了,心想這個鬼天氣,天黑路難行,坐在馬鞍上把人顛簸得要散架,騎馬怎麽這麽難受,原來書上說的什麽良將輔明主、寶馬配英雄,根本就是受罪嘛!青雲心裏想著,不禁唉聲歎氣起來。聽完玉真妹妹的建議,青雲也不知道答應還是反對,心裏一點主張都沒有,抬起頭愣磕磕地看著玉真說:“妹妹,你做主,哥哥聽你的好不好?”

  玉真憑著夜光,見青雲臉上愁雲密布,眉頭不展,更是喘著粗氣,讓人哭笑不得,想不到青雲哥哥是一個文弱書生,心裏不禁生了同情之意,就執轡來到青雲身邊,伸手拉住青雲的手說:“哥哥先下馬,然後坐在妹妹身後,好嗎?”青雲很快就坐上了玉真的坐騎,兩隻手不知道放在何處,卻擔心地問:“妹妹,那我騎的馬怎麽辦?”玉真低聲細氣地說:“它自己認得路,會回去,不要擔心!哥哥,緊緊摟住我的腰身,不許鬆手知道嗎?”青雲尷尬半邊,才猶猶豫豫地按照玉真的吩咐做了。“還要緊一些,一旦跑起來,不能鬆手,否則你會被甩到馬下去,那就很嚇人哦!”青雲嘟囔道:“我……我……我知道了,妹妹,我們快走吧!”

  玉真雖然看不見青雲的表情,但是內心還是偷偷笑了幾聲,見他雙手箍緊,內心一下子又焦慮起爹爹的身體來,一聲嬌喝,兩人在暮色沉沉中,朝李太醫宅院飛駛而去。想不到騎了沒有一袋煙的功夫,青雲又在玉真耳輪邊嘟嘟囔囔,因為寒風撲麵而來,玉真知道青雲哥哥有什麽事情,但是聽不真切,就大聲問道:“哥哥,有啥事呀?”

  青雲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是實在難受,不說又不行,因為難於啟齒,吭吭哧哧半天,還是忍不住在玉真耳邊大聲說道:“我想……”說完這兩個字,青雲突然停住話頭,又沉默起來,急得玉真隻好勒住手中的韁繩,讓快馬漸漸放慢步伐,才一字一句清晰地問道:“哥哥,你想幹什麽呀?”青雲結結巴巴地接著說:“玉真妹妹,我想……我想下馬,人家內急怎麽辦?”青雲說完,才發現心中好受多了,並不想當初想象的那麽難於啟齒那麽見不得人。

 “哥哥,你等著!”玉真話音未落,一個飛燕出巢,身姿在空中騰翻出一個優美的弧線,輕輕地落在馬身一側,讓青雲驚歎得目瞪口呆,直到玉真搖了搖青雲的手,才回過神來,驚喜不已地說:“玉真妹妹,你怎麽會飛呀,哥哥也要學這一手好不好?”玉真有點靦腆地低著頭,柔聲細氣地笑道:“其實你的李叔叔,馬上翻騰的身手更是出神入化,歎為觀止!隻要哥哥今後跟著我的爹爹做事,他人那麽好,那麽有耐心,一定會教你馬上功夫。哥哥,民國新政是爹爹的夢想,他對你對我都很重視,隻要我們趕緊去請來郎中,盡快恢複爹爹的身體健康,我們就要上王家堡,開始新政的實施呢!”

  青雲聽完,一下子很神往,想不到出來,跟著玉真妹妹,也挺好的。天天在茅草酒店做飯,雖然雨淋不著、烈日曬不著,但是對外麵世界卻知道的不多,就說眼前騎馬一事,原來還有這麽多豐富多彩的功夫身手在裏麵,而且還關係到治病救人、民國新政,真是充滿誘惑。“哥哥,下馬吧!”玉真幫了幫青雲,見他在雪地裏踉踉蹌蹌地朝一處殘雪猶存的小樹叢走去,立刻轉過身去,心思很快飛到爹爹身上,禁不住擔心起來,害怕自己在路上耽誤功夫,一旦爹爹出現什麽意外怎麽辦。玉真想到這裏,就忍不住轉過身來,看看青雲哥哥好了沒有。

  玉真還沒有定睛觀瞧,就聽見青雲哥哥驚恐的慘叫聲,隨著寒風鑽進耳鼓,嚇得玉真迅速調整氣息,腳上使用力氣,飛一般地朝青雲解手的小樹叢奔去。見青雲磕磕絆絆、連滾帶爬朝自己而來,玉真就覺得青雲哥哥渾身亂糟糟的,立刻幾步上前拉住驚魂不定的青雲問道:“哥哥,怎麽啦,出什麽事了?快把衣裳整理好,否則會……”玉真一邊說,一邊朝前注視著,就想知道,深夜大冷天的,還有什麽妖魔鬼怪,把青雲哥哥嚇得魂不附體。

  玉真就發現有十幾隻豺狼,慢慢地向自己擠壓過來,它們的眼珠,在夜光裏熠熠發亮,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綠光。玉真在棲霞穀經常跟土狼豺狗打交道,並不害怕它們。不過這次狼群有點大,玉真內心開始發虛,見青雲哥哥躲在自己身後,不知道穿戴整齊了沒有,就輕聲問道:“哥哥,你先上馬,快,事不宜遲。一上馬,立刻驅馬前行,不要引起豺狼的注意,妹妹見你跑起來,立刻就離開!”

  青雲還想說出自己的擔憂,但是見妹妹語氣毫無任何商量餘地,隻好硬著頭皮,悄悄爬上馬,不敢回頭,兩腿一使勁,引著馬慢慢跑起來。玉真一聽馬蹄聲響,再看狼群,已經騷動起來,一隻頭狼,突然從狼群中跳躍起來,一聲哭叫般的狼嚎,朝玉真飛射而來。玉真把早已打開保險機的短槍,橫著槍身,一粒子彈,就打中了頭狼的心髒,像一盆髒水從半天傾缸而下,撲通一聲,頭狼的屍體沉悶地落在玉真一丈之遠的雪地裏,就見它身子四周的白雪,慢慢顏色變深,空氣中刮臉的冷風,散開了一些血腥氣味。玉真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狼群,發現狼群好像對眼前發生的情景不敢相信,慢慢安靜下來。玉真見是時候,立刻學著狼嚎的聲調,對身後慢慢朝前挪的青雲說:“哥哥,揮鞭飛馬,不要遲疑!”

  玉真說完,一個後滾翻,未落雪地,就在空中闊步飛奔起來,在離青雲不遠的雪地上,飛身翻了幾個筋鬥,一下子落在青雲身前,奪過他手中的韁繩,立刻喊道:“抱緊我!”玉真知道,一旦自己撤退,狼群就會蜂擁而上,拚命追趕,一旦被狼群攻擊,再要脫身,就已經不可能了。“妹妹。你怎麽這麽厲害呀?”青雲被妹妹的身手震撼得五股投地,都忘記了自己深陷險境,滿心都被玉真神奇身手占據了,驚喜萬分地讚歎,“妹妹,為什麽這麽急匆匆地騎馬快行?”

  玉真沒有理睬哥哥的問話,而是朝著可以辨認的道路,驅馬風馳電掣般地離開狼群。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玉真才回答道:“哥哥,你轉頭看看,狼群是不是被我們甩掉了?”青雲這時才想起自己尿尿時的狼狽情景。青雲剛剛尿完,還沒係好腰帶,就聞到一股騷臭的氣味,一抬頭,發現眼前有幾隻豺狼,死死地盯著自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雙手哆哆嗦嗦,連腰帶都係不住,轉身想跑回逃走,卻兩腿發虛無力,很快被自己絆倒,好在記起來呼喊玉真妹妹救命。“這幫禽獸,真是可惡!”青雲在內心不斷詛咒,聽妹妹問話,就慢慢往後看了幾眼,夜色茫茫,兩側的景物模糊,也不知道跟上沒跟上,隻好斷斷續續地說:“妹妹,看不真切,不像還有狼群的樣子!”

  玉真一邊騎著快馬,自己回過頭定睛看了看,在暮色裏,也沒有發覺任何異常的東西,還是不敢鬆懈戒備之心,安慰身後的青雲說:“哥哥,我們現在沒事了!李太醫的宅院很快就該到了,你累嗎?”青雲想說話,發現自己上身完全靠在玉真後背,雙臂都摟住她的腹部,內心立刻害羞起來,半天不知道怎麽回答。青雲雖然出身富貴的賈司令之家,但是從小被他母親天香管教,變得膽小、靦腆和沒有主見,什麽事都得讓父母拿主意,更是從來不跟那些官宦子弟吃喝嫖賭,而是在天香的嚴格管束下,一本正經地讀書。就連身邊的下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很少有機會單獨跟少女在一起,所以青雲雖然比玉真還大,卻對男女之事,知之甚少。聽玉真問自己,想了半天才說:“到了,真的到了,好快呀!你……我……玉真妹妹,我是不是一個累贅,要不是我,也許……”

  玉真輕聲笑了起來,安慰身後的青雲說:“哥哥,我爹爹說,讓我平日裏多帶你到江湖上走走。這次江南購糧食,哥哥去不去?”青雲又想了半天,知道母親是好說歹說死活要自己跟著她下江南,但是自己內心一點都不想去。現在聽玉真妹妹提及此事,好象出遠門,並不比想象的那麽可怕,就支支吾吾幾句後,才敢表露心跡:“妹妹你也去嗎?”玉真甜甜地答道:“爹爹想讓我跟你的母親一起去。你的堂姑也去,她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客,那些攔路的土匪、越貨的強盜,都不敢對你堂姑護送的貨物錢財,輕易下手的。這也是我爹爹力勸她陪你母親去南方軍購的原因。”青雲對堂姑棲霞嫗的身手和功夫,從小就耳聞目睹,聽完玉真娓娓道來,遲疑了一下,正想回答,就聽玉真說:“哥哥,我們到了,就是眼前這座宅院!”

  玉真動作迅速地下了馬,又幫助青雲下了馬,才徑直朝院外一個大空地走去。雖然天才淩晨,院外卻已經停了幾輛馬車,在昏暗中,馬匹不時地噴著響鼻,好像在抱怨這個鬼天氣,都是春天了還這麽冷,連一口綠草都吃不上。玉真把馬係好,顧不上青雲,就朝宅院外的胡同往後院方向走去。“妹妹。為什麽不敲大門?”青雲急忙跟在身後,喘著粗氣問道,“後麵有人開門嗎?”玉真心中著急,腳步如飛,來不及跟哥哥解釋。

  玉真剛來到後院,就見幾個人從一扇小門出來,兩旁掛著兩盞燈籠,裏麵燒著大蠟燭,照得後門如同白晝般通明。青雲突然發現人群裏有一個人自己認得,雖然對方穿著臃腫的冬衣,披著鬥篷,因為一路上零零星星下了一些雪花,但是這個女子眉頭上有一顆朱砂痣,眼睛青少黑多,雖是一個女子,卻生得濃眉大眼,鼻梁高聳,丹唇厚實,皮膚潔淨。“慧娟——!”青雲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

  女子本來是低著頭走著,隻是偶爾抬頭,聽有人大聲喊叫,吃驚地抬起頭來,立刻停下腳步,愣磕磕地看著青雲,慢慢走到青雲身邊,一眼不錯地看著對方這個男子,半天才回過神來,輕聲地叫道:“是青雲哥哥嗎?”

  青雲忘情地來到女子身邊,不顧她身後左右幾個陪伴,拉起她的小手說:“是我,慧娟!你不是……我聽娘說,你回關外老家去了,如何還在宋州城十裏香,你奶娘呢?”慧娟轉頭看了看身後,指著其中一個婦女說:“那不是奶娘嗎?你怎麽來太醫家,家裏是誰……青雲,你說呀?”青雲顧不上回答,拉著慧娟的手,就朝後門奔去,惹得慧娟的隨從人等都跟著進了後院小門。

 “青雲到底是誰生病了,你怎麽不說?”慧娟一邊跑著,一邊擔心地問道,“你娘還好嗎,青雲哥哥?”青雲隻是點頭,一進太醫後院廳堂,發現裏麵已經有幾撥人靜坐在凳椅上,交頭接耳,輕輕地說著話,慧娟的問話聲,顯得特別響亮,讓每一個人都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剛進來的一群人,感到不解,怎麽會不知道太醫等候室的規矩。很快有一個穿戴正式的年輕漢子來到青雲和慧娟跟前,擋住了他們前行的步伐。

 “這裏是等候室,不要疾步行走,不要大聲喧嘩,找凳椅坐下。你們不是看完病了嗎,怎麽又回來呢?如果有什麽問題,跟坐堂的郎中問詢!”漢子表情嚴肅,兩眼嚴厲,語氣冷峻地說道,“請跟我來!”青雲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青雲很少觸犯規矩,被眼前的漢子一頓教訓,嚇得麵紅耳赤,更是低著頭,渾身顫抖,不知道如何回答。慧娟一聽就不高興,軟中帶硬地說:“李太醫本來是我家請的郎中,何時立下這麽多的規矩?”

  漢子一聽,頓時半天找不到話語。慧娟沒有理睬漢子的窘態,拉著青雲,在奶娘和車夫的陪同下,離開漢子,來到坐堂郎中的桌椅旁。前麵已經站著一排人,玉真就在裏麵。青雲跟奶娘秋菊寒暄片刻,就把來意簡單說了一下,氣得慧娟直接來到玉真跟前,把她拉出隊列。

  玉真見青雲哥哥在場,也沒有拒絕,來到慧娟身邊。青雲有點尷尬地訕笑道:“玉真妹妹,這位是張慧娟和她的奶娘秋菊姨媽。是這樣……是……”慧娟見青雲結結巴巴說不清楚,就看著玉真一臉疑惑,臉上淡然浮起一絲笑意地說:“玉真姑娘,真是讓你見笑了!剛才一時心急,才態度有些魯莽,不要見怪!太醫跟先父很熟,我直接去找他的大弟子子軒郎中就行,不必跟一般求醫者等候很長時間。我知道青雲哥哥是不會同意我這樣做,但是聽他說令尊情形急迫,隻好如此。隨我進內間,麵見子軒大夫吧!”

  子軒讀完玉真帶來的書信,知道是李大人吐血昏迷不醒,內心驚駭不已,早已亂了方寸,對慧娟說道:“張姑娘,我得回稟師傅,子軒醫道淺薄,不敢擅自做主,你們在等候室稍坐片刻!”說完子軒領著玉真一幹人等回到等候室,跟領班漢子低聲說了幾句,就匆匆離開廳堂。還是那個漢子,神情恭謙地來到玉真等人跟前,語調極盡謙卑地說:“幾位到貴賓室稍坐,在下這就為各位帶路!”說完漢子連頭也沒有抬,領著幾個人,走進坐台郎中身後一扇紅木門虛掩的房間。裏麵幾個火盆炭火燒得正旺,每個火盆都罩上火盆架,空氣中流動溫暖濕潤的熱浪,讓每個人都感到呼吸舒暢。幾盆吊蘭,枝葉青翠,花朵微張,暗香幽幽,室內氣息令人忍不住深深吐納胸中寒氣,驅散在寒冷的淩晨吸收的凜冽晨風,更是讓青雲和玉真心曠神怡,一掃被豺狼攻擊追逐的狼狽和擔驚受怕的心緒,依次坐在放有軟墊的暖椅上。烏亮的生漆,在燈火通明的房內,冒著耀眼的光澤。暖椅之間的茶幾,都是青玉鑲嵌的幾麵,一幅中堂,畫著鬆鶴圖,附聯寫著:救死扶傷人間真仙鶴,懸壺濟世心上不老鬆;橫幅:感天動地。

  青雲一進屋,就被眼前的蘭花和巨幅中堂吸引,連領班怎麽跟自己道歉也是虛與應付,讓玉真有點失望,轉念一想,青雲是一個書生,心中也就釋然。很快慧娟走到青雲身旁,一起觀賞畫聯。玉真就跟領班漢子寒暄客套,一一安排在座的每位喝著新沏的大理春茶,還有幾碟果品。玉真見兩位車夫在輕聲交談,就跟身旁的姚秋菊打聽起來。“秋菊姨媽,你們怎麽會跟青雲哥哥他認識呢?”玉真把自己的情況簡單告訴對方之後,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問道。

  秋菊不知道如何跟這位叫玉真的姑娘說,雖然她跟青雲一起來,但是非親非故,說多了,怕小姐不樂意,說少了,又說不清,就有點不知所措地說:“玉真姑娘,青雲他父親跟我家小姐的先父以前認識。當初他們打小就有些來往,很早就認識,後來我家小姐離開遼城,回到故裏。後來……後來因為思念遼城的親朋,因為遼城是她出生之地也是成長的地方,所以我這個奶娘就領著小姐來這裏看看,想不到一下子碰見了小姐小時候的玩伴青雲少爺。”

  玉真聽話聽音,知道遼城的張司令跟宋州城的賈司令的孩子,原來是好友,甚至還有更密切的關係,看來這兩家軍閥關係很好,這個叫慧娟的姑娘,也不是等閑之人,辦事麻利,頗有果敢之風。那他們來看太醫不會隻是會會朋友這麽簡單吧,說不準是這個張小姐來看病,大半夜就來了,難道是怕碰到熟人,還是有別的什麽隱情,真是一個謎。玉真一邊聽著秋菊的講述,一邊想著心思,琢磨哪句話該問哪句話不該問。就聽見房門突然被推開,子軒郎中急匆匆地進來,朝玉真徑直走來,玉真騰地一聲離開座位,心裏莫名地撲通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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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安妮的小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hunfengfeng' 的評論 :

寫的一直都棒棒的。。。哈哈 :)
chunfengfeng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田野maomao' 的評論 : 謝謝田田,周末快樂!
chunfengfeng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安妮的小屋' 的評論 : 速度跟質量是不是成反比,安妮?謝謝來讀!
chunfengfeng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喜清靜' 的評論 : 我這是湊數,沒有清清精簡的能力!
田野maomao 回複 悄悄話 詩人周末好!
安妮的小屋 回複 悄悄話 這也太快了吧,又一篇!才子老師好厲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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