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老拚到老

在字句裏看過去現在和未來
個人資料
chunfengfeng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ZT:填詞知識(5)

(2014-02-28 20:08:26) 下一個
    七、詞的用典

    詞在初登文壇時,帶著民歌的質樸氣息,寫景抒情直抒胸臆,用典較少,清新活潑。入宋以後,詞人便以用典作為擴大詞的內容、增強詞的表現力的重要手段,並逐漸趨向典雅莊重,用典也就越來越多,有的詞一篇之中連用七八個、十幾個典故或成句;有的詞一句之中便包含著兩三個典故。如張孝祥《水調歌頭》(泛湘江),九十五字中用典十二處,其中“曦發北風涼”一句就連用二典。如光看字麵,“在寒冷的北風中晾幹頭發”原是個很平常的句子。知其典故,情況就不同了。

    典故用得好,能使作品簡潔含蓄,餘韻盎然,用得不好,便會把作品弄得生澀晦暗,枯燥乏味。關鍵在於要出自內容,感情的需要,從內心嘔出;而不是有意堆砌,以典故遮掩內容的單薄。南宋大詞人辛棄疾很愛用典故,常常一連使用數典,有時也難免堆砌,多數是出於內容的需要,用得圓轉,貼切。

    詞的用典,從形式上看,可以概括為用事、用詩句、用成句、用詩、用詞五種類型。

    (1)“用事典”:即把曆史故事提煉成詩句用入詞中,以此來影射時事或表達思想、抒發感情。例如辛棄疾著名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首詞借古諷今,批判了當時的掌權者韓侂胄冒險北伐、妄圖僥幸取勝的錯誤,同時也表達了自己想建功報國而不能施展才略的悲憤心情。這個主旨,主要是通過四個影射現實的曆史故事表現出來的。第一個是幼時曾在京口一帶放過牛、後來兩次率軍北伐並一舉平定桓玄叛亂、滅晉建宋(南朝宋)的劉裕(武帝)的故事。詞中概括為“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借以表明人民,包括作者,對進行北伐收複中原的熱切期望。第二個是劉裕之子劉義隆(文帝)倉猝北伐、大敗而歸的故事。詞中概括為“元嘉(宋文帝年號)草草,封狼居胥(這又是用漢霍去病北擊匈奴,迫至狼居胥山,祭山而歸的故事,典中套典),贏得倉黃北顧。”借以表示不讚成韓侂胄的倉猝北伐。第三個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擊敗劉宋北伐軍,追至長江邊在瓜步山上建行宮,大肆祭慶的故事。詞中概括為“可堪回首,佛狸祠(拓跋燾小名佛狸,行宮後來改為太祖廟,故稱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借以發泄對南宋統治者抗金不力,不想收複失地的不滿情緒。最後用了廉頗的故事。廉頗為趙名將,趙王聽信讒言不信任他。後秦攻趙,趙王想用廉頗,派人去了解他的情況。廉頗一心為國,當著使者的麵吃下一鬥米飯、十斤肉,披掛上馬,以表示可以上陣,而使者受人賄賂,卻謊報廉“一飯三遺屎”,趙王以為廉老,終於不用。詞中概括為“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借以表達自己想報效國家卻無人過問甚至還被小人中傷的悲憤之情。這就叫用事。這首詞是對當時統治者皇的批評,因為不可能正麵直說,用典就是最好的辦法。辛棄疾詞中四個典故都用得貼切、曉暢,是用事的典範。 

    (2)用詩句:即引用前人的現成詩句入詞。兩宋詞人特別喜歡引用唐、五代及宋初著名詩人的詩句、詞句。蘇軾、周邦彥、辛棄疾,吳文英等不同流派的詞人都很善於襲用或變用唐詩入詞。用句用得活,確能引起聯想,因故知新,起到活用前人經過千錘百煉的藝術形象以表達自己胸中意旨的作用,大大精煉了語言。

    用前人詩句入詞,大體上有如下幾種情況。

    原句借用:有的一字不改,有的稍改一二字。如辛棄疾《阮郎歸》(耒陽道中為張處父推官賦)便用得較好:

    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雲。鷓鴣聲裏數家村。瀟湘逢故人。 揮羽扇,整綸巾。少年鞍馬塵。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

    上片講他們在耒陽道中相遇時的情景,耒陽屬衡州,正在湘水之旁,故借用梁柳渾《江南曲》“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的成句作結,意境、字麵都很吻合;下片講他們都有懷才不遇之感,於是借用杜甫《奉贈韋左丞丈》“紈袴不餓死,儒冠多誤身”的成句煞尾,十分貼切。

    改字借用:既能保存原句精神,又能適應詞句格律,較一字不改地襲用方便得多。例如:周邦彥《瑞龍吟》:“前度劉郎重到”,改字借用唐劉禹錫《再遊玄都觀》:“前度劉郎今又來”句;張元幹《賀新郎》:“十年一夢揚州路”,改字借用唐杜牧《遣懷》“十年一覺揚州夢”句;辛棄疾《水調歌頭》(醉吟)“池塘春草未歇,高樹變鳴禽”,改字借用南朝宋謝靈運《登池上樓》“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句,等等。

    套用:與借用稍有不同。它是套取或活用前人的成句而改變句法、變換字麵,結果與原句差異明顯,乍看起來似乎是詞人的創作。例如:周邦彥《應天長》“觀漢宮傳燭,飛煙五侯宅”,顯然是套用唐韓翊《寒食》“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句。辛棄疾《太常引》“斫去桂婆娑,人道清光更多”,套用杜甫《一百五日夜對月》“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句。 

    還有一種套用,不是套用字麵,而是套用句法和意境,前後兩句一比較便知後者從前者套來。例如秦觀《八六子》“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套用杜牧句“正消魂,梧桐又移翠陰”;劉基《謁金門》“風嫋嫋,吹綠一庭秋草”,套自南唐馮延巳“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這種套用,一般要用同一詞調和相近主題,否則很難貼切。

    句意化用:作者融會前人意境,用自己的言語重新組織起來,既有所本,又出新意。蘇軾《水龍吟》詞就都能脫出原句而有自己的創造;特別是第三句,比唐人詩對後世影響更大。《艇齋詩話》論此詞雲:“東坡《和章質夫楊花詞》雲:‘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用老杜‘落絮遊絲亦有情’也。‘夢隨風萬裏,尋郎去處,依前被鶯呼起’,即唐人詩(金昌緒《春怨》)雲:‘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幾回驚妾夢,不得到遼西。’‘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即唐入詩雲:‘時人有酒送張八,惟我無酒送張八。君看陌上梅花紅,盡是離人眼中血’。皆奪胎換骨手。”類似的寫法如:張元幹《賀新郎》“遺恨琵琶舊語”化白杜甫《詠懷古跡》“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句。杜甫《洗兵馬》化用武王伐紂典故,寫出了“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名句,以表達對平定叛亂、恢複和平的殷切希望。南、北宋之交有好幾個詞人又化用過杜甫此句。如張元幹《石州慢》說“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無名氏《水調歌頭》感情更為急切地說“欲瀉三江雪浪,淨洗邊塵千裏,不為挽天河。”他等不及壯士挽天河了,要徑用太湖之水淨洗侵略者,但意境還是從杜甫詩句來的。有時一句之中接連化用前入詩詞兩、三句;如史達祖《綺羅香》“記當日門掩梨花,剪燈深夜語。”上半句化用李重元(一說李甲作)《憶王孫》“雨打梨花深閉門”句,取那種寂靜的黃昏之境,下半句化用李商隱《夜雨寄北》“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句,取那種久別重逢親呢難舍的深情,融合得十分自然。

    (3)用詩:即隱括前人整首詩或幾首詩入詞。例如周邦彥《西河》(金陵懷古)就是隱括劉禹錫《金陵五題》中最著名的幾首——《石頭城》,《烏衣巷》等而寫成的。詞句、大意都化白劉詩,卻又無一句照搬原文:

    “佳麗地。南朝盛事誰記?山圍故國,繞清江,髻鬟對起。怒濤寂寞打孤城,風檣遙度天際。 斷崖樹,猶倒倚。莫愁艇子曾係。空餘舊跡,鬱蒼蒼,霧沈半壘。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 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裏。燕子不知何世。向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裏。”

    對照劉詩: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石頭城》) .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烏衣巷》) 

    可以看到周詞跟劉詩的密切關係。經過周的重新組織,增添字句,比劉詩雖顯得消極,但更使人感到人世滄桑,分外悲涼寂寞。

    (4)用語典:即用其他典故或前人成句入詞。舉凡作者感到適宜於表情達意的成句部可以取為己用。如辛棄疾《一剪梅》(遊蔣山):

    獨立蒼茫醉不歸(化用杜詩“此身飲罷無歸處,獨立蒼茫自詠詩”)。日暮天寒,歸去來兮(陶淵明句)。探梅踏雪幾何時。今我來思,楊柳依依(《詩經·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白石崗頭曲岸西。一片閑愁,芳草萋萋。多情山鳥不須啼。桃李無言,下自成蹊(《史記·李將軍列傳·讚》)。

    其他如歐陽修《踏莎行》“草熏風暖搖征轡”用江淹《別賦》“閨中風暖,陌上草熏”句;蘇軾《西江月》“照野彌彌淺浪,橫空曖曖微霄”用陶淵明“山滌餘靄,宇曖微霄”句;辛棄疾《霜天曉角》“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為佳爾。”用晉入書帖:“寒食近,且住為佳爾”句,都屬此類用法。

    (5)用詞:指的是把故事或前人文句縮簡為一個詞語用在句子裏,使人一見此詞便聯想到它所概括的事或成句。縮簡的辦法,或取其意其境,或取其人其物,或取原句一兩個關鍵性的字眼,這也應看作是一種用典。沈義父《樂府指迷》說:“煉句下語最是緊要。如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說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台’、‘灞岸’等字。又用事如曰‘銀鉤空滿’,便是‘書’字了,不必更說‘書’字;‘玉箸雙垂’,便是‘淚’了,不必更說‘淚’。如‘綠雲繚繞’,隱然‘髻發’;‘困便湘竹’,分明是‘簟’。正不必分曉,如教初學小兒,說破這是甚物事,方見妙處。”這裏所說的“紅雨”、“劉郎”、“章台”、“灞岸”、“銀鉤”、“玉箸”、“綠雲”、“湘竹”都是從典故成句中提煉出來的詞語。這種用法在格律派詞人作品中最為多見,他們為求字麵的典雅含蓄,有時會弄得一般讀者莫名其妙。薑夔《踏莎行》說“分明又向華胥見”,什麽叫“華胥見”呢?原來說的是“夢中見”。《列子·黃帝》說黃帝“退而閑居大庭之館,齋心服形,三月不親政事。晝寢而夢,遊於華胥氏之國。”“華胥”代指“夢”的出處就在這裏。這種用典方法與用事不同,它不是通過概括故事而擴大詞句含義,而是縮事為詞,一般並不能使詞意更加深刻,也不能擴大詞的容量,所以在藝術上是不足取的。

    用典的方法有明用、暗用兩種。無論用事用句,使讀詞者從字麵上一眼便可辨出的,是明用;表麵上與上下文句融合為一,不細察則不知為用典的,是暗用。明用有如玉石器皿上鑲嵌的珠寶,製作者有意要借其色澤光彩增加器皿的價值;暗用則如清泉中溶入白糖,製作者定要人親口嚐試才能品味到它的甘甜。 

    明用、暗用各有優劣,要看內容的需要,決定采用哪種方法。一般說暗用比明用自然,而明用比暗用引人注目;明用必須知道典故原義和引申義,才能起作用,而暗用雖不明出典,也能讀通,但要想理解得深,仍然需要知其出處。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