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民國的那些風流人物,被那些大師們的人格魅力所傾倒。時代成就大師。大師們總是成群地來,結隊地去。梁啟超,胡適,蔡元培。。。他們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的原儒情懷,學貫中西,去偽存真,試圖去尋找一種中庸的辦法,來拯救這個古老的儒的帝國。然而,他們最終被比他們更激進,更暴虐的人群所取代。他們開啟了那扇朝西的大門,但很快便被魚貫而出的革命者們擠到一邊。在政治的漩渦中,他們最終變得那樣的卑微;在成王敗寇的當世,他們無奈地被顯赫的驕子們視為擺設。他們注定成為一代“最後的儒者”。然而,在這些人當中,還有一個人,一個更早,更徹底的學貫中西的小老頭兒,不自量力地想以他那瘦弱的身軀,寧可做一隻螳臂,去阻擋那滾滾西去的人流。最終被當世的洪流所淹沒。以至於我們現在很多人都不記得這個人了。然而,這個小老頭兒卻被那些他所看不起的西方人記住了,我相信,他也將被更遠的曆史記住的。
對,他就是民國一大另類人物,先洋後儒的一代宗師——辜鴻銘。
概括辜鴻銘最常用的一句話是:他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辜鴻銘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馬來亞等9種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倒讀英文報紙嘲笑英國人,說美國人沒有文化,第一個將中國的《論語》、《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譯到西方。憑三寸不爛之舌,向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大講孔學,與文學大師列夫•托爾斯泰書信來往,討論世界文化和政壇局勢,被印度聖雄甘地稱為“最尊貴的中國人”。在西方當時流行一句話:去中國可以不看三大殿,不能不拜辜鴻銘。
就這麽牛!舉個小例子,來說明一下辜鴻銘在後來的那些新文化先驅們當中的地位和聲望:
1877年,21歲的辜鴻銘獲得了愛丁堡大學文學碩士學位。然後,他又到德國萊比錫大學學習土木工程。僅一年時間,辜鴻銘便獲得土木工程師文憑。課餘,他精研德國文學、哲學經典。而三十年後,當蔡元培到萊比錫大學求學時,辜鴻銘在德國的聲名已如日中天。四十年後,林語堂到萊比錫大學求學時,辜的著作已列為哥廷根等大學哲學係學生的必讀書了。
他是個天才,一個語言天才。
辜鴻銘的語言天才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其英文造詣,孫中山、林語堂皆推為“中國第一”。要知道,林語堂用英文寫的小說《BEIJING, AT THE
MOMENT》(中譯本《京華煙雲》),是當時歐美暢銷書。時人評:林語堂英文好到很難翻譯成中文;中文好到很難翻譯成英文。林語堂推辜鴻銘英文第一雖有謙虛的成分,但足以說明辜鴻銘英文造詣之高。辜鴻銘的德文水平更達出神入化之境,德國作家帕凱說:“辜鴻銘是我可以用地道的德語與之深入交談的第一個中國人。”
當人們請教辜鴻銘學習語言之道時,他的回答相當雷人:死記硬背!真的假的啊?估計很多人不會相信,不過我相信。
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另一個問題,中國傳統的填鴨式教育。我們知道,中國傳統的填鴨式教育一直被我們現代人所詬病的。而西方那種啟發式的,開放甚至放任式的教育卻被過分誇大並推崇。其實,填鴨式的教育並非不可取!尤其在早期教育中。人們其實忽視了,信息進入到人的大腦中並不像信息存進了電腦硬盤裏那樣簡單,即使是填鴨式進入大腦中的信息也是可以生長變化的:那些進入到童子們空白大腦中的,對於他們可能還比較難懂的信息種子,會隨著時間的沉澱,孩子的成長,而生長並變異出真正富有生命力,比原來更豐富多彩的智慧之樹。而那樣的種子是很難在成年人那業已貧瘠的大腦中沉靜下來的。說句通俗的:趁年輕記憶力好,就是要多填鴨。傳說中的童子功就是這麽填出來的!
嘿嘿,遠了。
辜鴻銘很重視維護儒家學說的傳統價值。
辜鴻銘說:我之姓辜,考其姓氏由來,祖先最早必定是些罪犯(辜在漢語裏有罪的意思)。但這並不足以為羞,如果你數典忘祖,那才真正可恥!
1893年他在協助湖廣總督張之洞籌備鑄幣廠時,有一天鑄幣廠的外國專家聯合請辜鴻銘吃飯,大家對辜很尊重,推他坐首席。宴會上,有一個外國人問辜鴻銘:“你能否給我們講講貴國孔子之道有何好處?”,辜鴻銘立即說道:“剛才大家推我坐首席,這就是行孔子之教。如果今天大家都象你們西方所提倡的競爭,大家搶坐首席,以優勝劣敗為主,我看這頓飯大家都吃不成了,這就是孔學的好處!”
其實,辜鴻銘所說的這個“孔學的好處”就是中國人的禮,儒家的禮,一種中國人特有的精神。即使到了封建禮教被摒棄了100年後的今天,即使我們把那個博大精深的“禮”極度庸俗化,約等於見麵問好和不隨地吐痰時,大凡是我們中國人同西方人不同之處,十之七八都能從我們血液裏的“禮”的基因中找到源代碼。。。
辜鴻銘1915年用英文著《THE SPRIT OF CHINESE PEOPLE》, 即《中國人的精神》,又名《春秋大義》。以理想主義的熱情向全世界展示中國文化才是拯救世界的靈丹。同時,也對西方文明進行了尖銳深刻的批判。七十多年後,1988年,75位諾貝爾獎得主在巴黎發表聯合宣言,其中有這樣一句:21世紀的人們若想生活在和諧與繁榮之中,必須退回兩千五百年,去汲取孔子的智慧。
那是什麽智慧?我相信那是深邃的“禮”的智慧!周公的禮?孔子的禮?
繞了這麽一大圈,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不過孔子。是啊,講儒者,怎麽能繞開他呢?好吧,那就先把辜鴻銘放在一邊,再把這批“最後的儒者”也先放在一邊,跟隨著思想的子彈,穿越時空,去拜訪那個儒者的至尊,那個千古聖人,孔子吧!(待續)
如果說工業革命置換出了我們人類的體力,那麽當前的信息革命很可能就會置換出我們的腦力。我們幾乎不用記住任何東西,因為都可以GOOGLE,百度到。如果說置換出了體力,我們可以去健身房鍛煉,那麽,置換出了腦力,我們隻能吃腦白金了。
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麵性,現代科學,現代的創新思維也一樣。如果我們僅僅去享受它們帶給我們的好處,而不對它們保持謹慎的審視和距離,我們也必受其咎啊!
同感!站在巨人肩頭才能看得更遠,我們真不必 reinvent the wheel。
在知識的原始積累階段,知其然比知其所以然更重要。童子功練好了,才會在現有的基礎上做出改進或者創新。Google 可以 search 到你需要的知識,但這僅隻是被動搜索,絕不會主動為搜索者建立起一個完整的知識體係。
謝謝閑坐兄的留言,我是這樣想的。
思想和文化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是用來吸收和傳承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發展出一套自己獨特的思想的,即使是那些大家們。
現代社會的問題不是變化緩慢,而是變化太快。以西方價值觀為主體的當今世界似乎無法讓曆史的車輪慢下來。創造,創新,高效。。。其實人們已經在這個過程中忘記了生活和生命的本來意義,展卷林中閑坐也已經成為了一種傳說吧。其實,我想這也是兄追求的一種生活。這也是我寫這個係列的一個初衷。東方的古老智慧可能會為當今這匆匆,浮躁,炎熱的盛夏灑下一絲清爽的雨。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東西需要的隻是傳承,而不是創造。比如,我們還是要吃古老的工藝釀出的醬油,比如,我們仍然相信祖先留給我們的為人處世之道。。。
再謝兄的跟貼討論,周末愉快。
中國傳統社會變化緩慢,所以創造能力的重要性不明顯。現代社會變化快,所以創造力與適應力的價值明顯。
In other words, knowing something by rote memory (if you don't know something, Google it and you can learn more) is not as important as the ability to think what to do with it or figuring out something n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