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像潮水一樣又一次卷過木子的腦海。這麽多年了,木子現在已經分不清那是真實的記憶還是幻覺……
北京的初夏。
那天,和往常一樣,天氣很好。
木子拿好夾子,裏麵夾了什麽書,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他把帽子故意戴得有點兒歪,因為木子知道一會兒她就會幫他把帽子正過來的。木子非常喜歡這身學生裝,那藏青色映襯著年輕的麵孔,莊重而有活力。雖然,在別的同學眼中,木子已經暮氣沉沉,像個老學究兒。
“你今天怎麽沒戴帽子?”
“誰現在還戴帽子啊?多傻啊!”
“我喜歡你歪戴帽子的樣子,像個小流氓兒!”
“我本來就是流氓,不然,你不早就從了我了?”
“貧,六年不見你怎麽還那樣!我請你吃飯吧,就在你們單位門口,熏肉大餅。”
“噢,那你等一下,今天是五四,單位下午有活動,我跟他們說一聲啊。哦對了,是我請客哈!”
三十年前的五月四號,那女孩和木子在那間吃熏肉大餅的小店兒,私定了終身!
沈陽的五月,可能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那間小店的熏肉可能也是世界上做得最好的!……
說好的在教學樓門前碰麵,怎麽還沒來?今天可是蔡元培先生的課啊!木子心裏嘀咕著。
“別等了,老學究,她們都上街了,今天不上課”
“噢!”木子下意識地把帽子扶正,還是低著頭走進了教學樓。
從那天起,她就不怎麽理木子了。後來,她離開了學校。再後來,木子也就不喜歡歪戴帽子了……
“這幾年你過得怎麽樣?”女孩一邊吃,一邊問木子。
“當然不怎麽樣啦,你又不從我!”
“可我從來也沒有拒絕過你呀!”
“你怎麽樣?有男朋友沒?”
“有,我媽給我介紹的,認識快兩個月了”
“我看,還是我倆合適,要不,明天你把那位給辭了吧?”
“好吧!”
“嗯?能正經點兒不?!”
“你難道是在開玩笑?”
“你今天是碰巧路過我這裏嗎?”
“對呀!”女孩一臉認真地看著木子。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他們曾經一起吟誦著這首春江花月夜,雖然木子和她,誰都沒見過那種美景,因為北京根本就沒有江水。然而,他們都是那麽的癡迷那類文字,在那些文字裏,他們享受著自己優雅和高潔!在那些文字裏,他們的精神曾貼得那麽近!可是,有一天,她說她厭倦了那些千百年不變的朦朧美,她說那是種病態美,她說她要改變!木子說,難道我們變得還少嗎?看看我們的衣著,看看我們的發型,再看看現在的你自己!
多少年以後,木子看到了他學生的學生們又一次的衝出校園,他並不阻攔,因為他想起了她!
“對了,六四沒影響你分配吧?”木子問女孩。
“當然沒有,我根本就沒上過街。他們都在胡鬧!”女孩邊吃邊答,漫不經心。
“你是不是熱血青年啊?你還有沒有點兒正義感啊?”
“噢,是啊?!鬧起來後,我就坐火車回家了,直到九月開學才回學校。我還記得當時同學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還納悶兒呢!”女孩還是很漫不經心……
多年以後,木子問已是老婆的那女孩:“其實,我不是你的菜?!”
“嗯,其實,我喜歡那種憨憨的,老學究型的!你太五四青年了!”
“那我們不也在一起過了二十多年了?!”
“因為我是你的菜呀!”
“還真是!番茄和雞蛋本不搭界,番茄炒雞蛋就是一道名菜!”已不惑了十年的木子被老婆點撥了天命。
每當那段錯亂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木子總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麵:
穿越很難,但木子經常可以;
改變很容易,可每次回到1919年,木子還是那個老學究兒,而她,還是那個五四青年!……
木子回過神兒來,決定周末去聽聽那個被通緝的牧師的布道。(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