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

"Stella...Stella！"

我被急促的叫聲驚醒, 這是第三次了. 我輕輕抬起身, 看了看身旁的英格, 他翻了個身, 嘴嘟囔著.

" 他又做夢了." 我重新躺下, 卻再也睡不著.

一連三天, 英格在夢中都喊這個名字, 而且那麽迫切. 他是不是碰上了什麽不順心的事, 或是我什麽地方做的不好, 讓他回憶起從前? 媽昨天還在電話裏告訴我, 英格這幾天心情不好, 讓我留心.

媽最迷信的, 而且不太喜歡英格. 一來英格是羅馬人, 黃頭發, 藍眼睛, 媽看不慣. 二來我在羅馬度假時遇到他, 媽總說不妥當. 還有呢, 也是最大的問題, 英格曾結過婚. Stella 是個美國女孩, 結婚沒多久, 她就死於腦炎. 英格很愛她. 媽怕英格不是真的愛我. 可我不在乎, 因為我知道英格是愛我的. 我也一樣愛他.

"Stella！"

英格一翻身, 坐了起來. 我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我能感覺到他俯身看我. 然後, 他下了床, 走出去.

"我得知道他怎麽了." 我想.

第二天天氣很好, 我醒來時, 太陽已高高在上. 英格去公司了. 我坐在花園裏喝茶. 這花園是結婚後, 我和英格親手修的. 雖然隻有一種花, 玫瑰, 卻有好幾種顏色. 我喜歡玫瑰, 英格也是. 天氣好的時候, 我們每天都來看花, 隻是最近英格很忙, 我便請位花匠定期來整理花園, 花匠姓趙, 手藝很好, 把整個花園弄得好漂亮.

看著滿園的玫瑰, 我突然想起什麽, 英格說過, Stella走的時候, 正是玫瑰盛開的季節. 我翻開日曆, 果然, 今天是Stella的祭日.

我忽然有了一個念頭.

中午老趙來的時候，我問他："你會不會插花籃?"

"嗬嗬, 那是以前的事了. 如今手都硬了, 隻會弄泥嘍." 老趙笑著, 卻露出自豪的神氣.

"我隻要一隻小花籃, 咱倆一起做, 好不好?"

老趙看了我一眼, 又看看花, "可是, 這裏隻有一種花."

"夠了, 我隻要玫瑰."

我去找了隻小竹籃, 又選了一大把玫瑰，這是件細致活兒, 很不容易. 可我心裏打定主意, 一定要插好.

下午, 英格回來了, 他一臉倦容, 還夾著不安. 顯然怕我聽到他的夢囈, 會生他的氣. 我象往常一樣, 和他吃了點心, 又喝了咖啡. 我想讓這一切告訴他, 我並沒有象他想的那樣.

我把花籃拿出來. 看到這麽多好看的玫瑰, 他呆住了. 我輕輕抱住他, 告訴他, 我要和他一起去看 Stella, 這是我送給 Stella 的花籃. 英格沒有說話, 也沒有搖頭. 他隻輕輕吻了我的頭發, 我感到他有些激動.

穿過林蔭, 車子停在睡園門口, 這是一座很別致的墓地, 清新素雅. 英格下了車, 我把花籃遞給他, 說:"去吧, 我在這兒等你."

我看著他走進去, 仿佛又回到羅馬, 他捧著一大束玫瑰來找我, 他說隻有這樣, 他才快活.

天氣好象熱了起來, 我下了車, 在墓園門口徘徊. 我不知道英格回來時會是什麽樣子, 也許我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

時間過得真慢. 當我看到遠處英格的身影緩緩走來時, 好象已經過了幾百年. 我靠在車旁, 低著頭, 我沒有勇氣看他. 腳步停住了, 他在離我幾米遠的地方站住. 我覺得他在看我.

我抬起頭, 張了張嘴, 卻隻說了一句:"上車吧." 我甚至沒有看清他的臉.

英格不說話, 默默地上了車. 我正要啟動車子, 他的一隻手忽然壓在我的手上, 溫暖而有力. 然後他用另一隻手摟住我, 輕輕在我耳邊說: "我愛你."

我的淚流下來了, 一切都不必再說, 他的唇已經捉住了我的.

這一晚, 我們都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