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護府位於西域重鎮龜茲,管轄東起玉門關、西到蔥嶺,南起昆侖山,北達天山的廣大區域。龜茲鎮在塔克拉馬幹沙漠北麵的一塊很大的綠洲裏,是絲綢之路上的必經之地,容納當地居民萬餘人以及大量來往商旅,除此之外,還駐紮有大唐軍隊兩萬人。
盡管是塊綠洲,龜茲鎮內的水源也談不上豐沛。羅敷來到龜茲的當天,就派士兵把軍營裏的幾口水井都加了蓋子,嚴格管理起來。高仙芝為此非常高興,“以後營裏的一應軍需雜務你都管起來吧”。於是,羅敷雖然官不大,手裏卻又有銀子又有權,立刻成了軍隊裏大家爭相巴結的人物。
此時的羅敷正泡在大澡盆裏,“唉!能在這旱得冒煙的地方管著水井真太幸福了!”她得意的笑著,舒舒服服的打了個嗝,嘴裏哼哼唧唧的唱起小調來。
“一呀一,哼哼哼,一桶清水,
二呀二,劈裏啪啦,兩把皂莢,
三哪三,洗澡水做了三張大餅,
四哪四,四個小兵吃壞肚腸。嗬嗬——”
羅敷每天洗一次熱水澡,然後洗澡水就進了廚房的鍋裏,羅敷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麽做壞透了,那些個幾個月出不了大營一步、半年見不著個母豬腿的大兵要是知道了自己吃的大餅是美女的洗澡水做的,搞不好還會一邊多吃兩張,一邊大叫著“香!”
羅敷拎著裝滿洗澡水的木桶悄悄從房裏出來,月亮已偏過枝頭了,羅敷萬萬沒想到天這麽晚了營裏還有人在亂轉,定睛一看是擔任軍隊通譯的杜環。
杜環這人平時總愛陰沉個死人臉,而且還有些奇怪的愛好,愛挖死人骨頭,還愛收集些異域風物,在軍隊裏似乎沒什麽人緣,不過,他卻能流利的講數種西域方言,尤其擅長阿拉伯語。杜環雖然平時沉默寡言,談起自己的愛好時卻一臉神采飛揚、口若懸河。羅敷興趣所致,跟著他學起阿拉伯語,也愛湊熱鬧瞧瞧他的收集品,兩人便這麽成了朋友。
杜環一眼看見羅敷拎著水桶從房裏出來往廚房走,一頭濕漉漉的頭發散亂的搭在肩上,胸前的衣服被頭發打濕了,顯出嬌好的線條來,在淡淡的月色下如一朵出水芙蓉,說不出的嫵媚。杜環不由得呆了,然後,立刻漲紅了臉,背過身去生氣的質問:“你要把洗澡水拎到哪兒去?”他又呆站著想了想,心裏一軟,退一步說:“你要是再這麽做,我就把你的底細告訴將軍。”接著手忙腳亂的走了。
揭我的底?哼!你要真敢這麽做,等著吃後悔藥吧。
羅敷一向的原則是你好,我好,大家樂哈哈,但誰要是惹她不自在了,那就騎驢看唱本吧。羅敷挺喜歡龜茲這個地方,她現在還不想到別處去,所以,一定得堵住杜環的嘴。
其實杜環也沒想把羅敷是女兒身的事告上去,隻不過警告她一下,讓她別再把洗澡水拿去煮飯,本來是小事一樁,沒什麽大不了,但他卻犯了羅敷的大忌,不該威脅她。
隻要有人手裏握有羅敷的把柄,羅敷絕對也要反過來掌握那人的把柄。
小心眼嗎?一點也不錯。你要揭我的底,我就先揭了你的皮。這世上沒有人能威脅我!羅敷在月下冷笑,從現在開始,我就來看看你到底藏著什麽秘密。這世上豈非人人都有秘密。
羅敷從杜環平時的舉動很肯定的知道,他似乎在窺探著什麽。接下來幾天,羅敷一直緊盯著杜環的一舉一動,發現杜環以鑒定古董的名義,經常往節度使府跑,好象在悄悄打聽什麽東西。他是不是看上了節度使夫靈蒙察的什麽寶貝呢?應該不會。如果杜環喜歡上了夫靈蒙察家裏的什麽古董,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夫靈蒙察麵前抱著古董,以專家的姿態細細品評。難道他想偷出來?也不會,看樣子,連節度使府裏的仆人也不知道杜環要找的那樣東西在哪兒。
一天夜裏,杜環房裏終於放出了一隻信鴿。羅敷從虛掩的窗戶縫露出一隻眼睛,瞧著天空上向東飛去的鴿子,誌得意滿的笑了笑,然後又接著洗澡了,而且洗完後,還提著水桶敲了敲杜環的房門。
杜環開門一看羅敷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你還在幹這種事?走,跟我見將軍去!”
“幹嘛說得這麽嚴重?”羅敷吊兒郎當的笑道,“杜兄,你的事我知道了,也想我在將軍麵前說出來嗎?”
“我、我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杜環看著羅敷嬉皮笑臉完全不知改悔的樣子,更氣了,一把扯著羅敷手裏的水桶,“走,現在就見將軍去。”
羅敷笑笑,晃晃悠悠跟在杜環後麵往將軍帳走,到了門口,羅敷說了四個字:“古董,鴿子。”
杜環立刻白了臉,“你截下了我的鴿子?”
羅敷點點頭,“但我並不想拿它做什麽文章,高將軍對這種事才不感興趣,不過,節度使大人說不定會有點興趣。”
羅敷又沒長翅膀,鴿子當然早飛遠了,而且她覺得用不著多此一舉,做得那麽絕,真要把杜環怎麽樣,隻不過也警告他一下罷了,一場遊戲而已。
但杜環卻急了,“還給我!”他叫了一聲,話一說出,立刻後悔,聲音太大了。
高仙芝在屋裏問了聲:“誰在外麵喧嘩?”接著,門開了,高仙芝走出來,掃了杜環和羅敷一眼,“什麽事?”
杜環呆了一下,“沒事。將軍晚安。”
羅敷也道了聲晚安,正想回去,卻被高仙芝叫住,“等等,我有話說。把桶裏的水倒了,以後不許再這麽做。”
羅敷沒料到高仙芝心思居然如此敏銳,一看便知杜環要報告什麽齷齪事,一時倒不知該說什麽好。
“你要是因為好玩才這麽做,我希望你作為我的下屬今後嚴肅些。”高仙芝說話聲音不大,聽起來卻嚴厲迫人。
“哦?”羅敷仔細瞧了瞧高仙芝的臉,“將軍是不是對我多知道了什麽?”
“你說呢?羅敷。”
羅敷聽得真真切切,高仙芝叫的不是“羅福”,而是“羅敷”。於是羅敷更疑惑了,既然高仙芝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兒身,為什麽還會說出繼續要自己作下屬的話?
“我在戶部找合適的人選時,監察禦使顏真卿大人向我舉薦了你,並且拜托我好好照顧你。”高仙芝平靜的說。
羅敷胸口莫名湧上一陣感動,原來公公對自己這麽好,甚至為自己安排了逃脫出京的退路!但高仙芝顯然並不是個徇私情的人,所以她更不明白,為什麽高仙芝會願意重用一個女子?
象似已經聽到她心裏的問題,高仙芝又繼續說:“我看中的是你的才能,和不怕吃苦遠赴塞外的勇氣。女子,隻要願意,也是可以成就一番事業的。”
明亮的燭火中,高仙芝優雅俊美的臉龐被襯托得更加明朗,羅敷心裏仿佛燃起了一挫小火,點燃了黑暗中什麽。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母親帶著她站在龍門山腳下的情景,那時,母親指著依照女皇武則天的相貌雕刻而成的盧舍那大佛也說過同樣一句話:“女子,隻要願意,也是可以成就一番事業的。”這句話,讓羅敷從此在燈下讀遍諸子百家。
“將軍!”羅敷不自覺聲音有些哽咽,“您難道也不在乎我是被通緝的前朝貽害嗎?”
“你殺過人嗎?放過火嗎?株滅九族本來就不是一個公正的判決。我連當街殺人的李嗣業都保下了。”高仙芝笑道,那笑容雲淡風輕,似涼爽的夜風劃過。
原來,一位將軍的心胸能夠如此包容一切!
金黃的燭光朦朧了,燭芯在蠟液中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燙過心房。羅敷被那淡雅如遠山的笑容吸引,漸漸的走近過去,一瞬間有些恍惚,“將軍,我會助您成功的,總有一天,您會登上帝國至高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有野心的男人,他們的擇偶標準就看這個女人是不是對自己的前程有價值。
然而,“我不需要什麽至高無上的地位,但求有生之年壯誌得償,問心無愧!”高仙芝輕輕推開了貼近的羅敷,“無論何時,哪怕王朝傾覆了也好,一位公主該保持她永遠的尊貴。很晚了,你回去吧。”
高仙芝指了一下外麵,“還有,杜環雖然據說是丞相李林甫的人,但人品踏實,盡忠職守,你不要總跟他鬧別扭,我不希望我的下屬間彼此離心。”
羅敷站在殘月下,更已深了,夜涼如水,她抬頭望向蒼穹,嗤的對自己冷笑了一下,“我幹嘛這麽認真呀?人生不過是一場鬧劇,這世上的男人簡直象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她向夜深處走去,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將軍房內的燭光透過紙糊的窗子,遠遠看起來依舊那麽明亮。
“但,能讓我仰望的人,為什麽隻有你一個?”
艾卜·阿拔斯此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本來高高興興的縱馬跑在前麵,不料,突如其來的一場沙暴,伸手不見五指,把他和從人們分開了,然後又陷進流沙堆,他勉強踩著將要被沙淹沒的愛馬,危急一刻好不容易跳出來,可謂九死一生!沒想到大唐境內沙漠的凶險比起阿拉伯沙漠有過之而無不及。
艾卜孤身在沙漠中走了多天,彈盡糧絕。
“就這麽死了可太冤枉了吧?”艾卜笑說,拔出腰間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刺了一下,痛感立刻傳上來,他頭腦略略清醒了一下,抬頭望了眼星空,再次確認了方向,拖著疲憊的步子繼續走下去。隻要朝這個方向一直走,應該離龜茲鎮不遠了,隻要到了龜茲,一定能和哈桑匯合。
這時,他看見前方出現一棵樹,一棵沙漠裏的枯樹,枝幹上光禿禿的,隻剩下一片綠葉孤零零的掛在上麵。
他心中陡然一凜,是夢嗎?那個不久前在大馬士革做的奇怪的夢?難道是一個預言?那麽它究竟預示著什麽?一瞬間,他有些眩暈,分不清自己是徘徊在迷蒙的夢裏還是腳踏在殘酷冷漠的現實中。他隻覺得非常害怕,他從來沒怕過什麽,無論戰場還是死亡,但現在,他卻怕這棵樹,怕樹上最後一片綠葉掉落下來,他除了叔父沒有可以倚靠的親人,沒有可以傾訴的朋友,沒有值得珍惜的生命。他腦子裏突然萌生一個荒謬的想法,如果連那最後一片綠葉也掉落下來,我人生裏就再也找不到綠色了。
他慢慢朝枯樹走過去,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動,仿佛生怕腳步太重,震落了那片寶貴的葉子。
羅敷牽了匹馬獨自出城,城門早已關了,她硬生生把守門的士兵從瞌睡中挖起來,亮出手中的將軍令牌,在士兵不情不願的嘮叨聲中開門出了城。就象有意在笑話人似的,借著慘淡的月光,羅敷發現自己手中牽著的不是匹馬,而是頭傻裏傻氣的驢子。
“連你也笑話我啊?”羅敷拍了拍驢子的臉,“是不是你也覺得剛才我很丟臉呀?白白把自己送上門,人家卻不屑一顧。”
“啊——嗯——”,驢子揚臉笑了一聲。
“笑吧笑吧,大家都笑個夠。我最好還是早點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吧!”羅敷騎上毛驢。
城南三五裏,有個小山包,大家都叫它‘小燕山’,山上長著一棵老樹,因為缺水,枝椏都幹裂了,但奇怪的是,這棵樹仍然活著,羅敷猜測這棵樹的根一定紮在很深很深的地底下,所以生命力才如此頑強。
羅敷喜歡頑強的生命,她在樹下坐下來,讚賞的仰望著樹梢上的一點綠色,越看越喜歡,掏出把小刀,在樹幹上刻了幾個字:羅福別院。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心情似乎又爽朗起來,尤其是眼前的沙漠這麽廣,月色這麽美,讓人無法不心胸開闊。“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她頌道,“以前還覺得這句子不通,想來沙子是黃色的,又怎麽能象雪一樣,今日一瞧,月光下,沙子真的看起來是白色的,月亮也媚得鉤魂,把人想戀愛的心思都挑起來了。”
她伸出手用力抓了一下,想把那多情的月亮攬在手中。
銀色的月光仿佛一層半透明的紗幔從深邃的天空垂下,她整個人都籠罩在神秘其中,月光為她鑲上了光輝的輪廓,那種奇特的美好,讓艾卜一瞬間相信,自己陷入了遙遠的神話時代。
她是誰?月光女神嗎?突然出現在這荒涼的大漠中,是為我而出現嗎?她在等待我嗎?是為了拯救我嗎?那麽,我要留下她,絕不讓她重歸神話!
可惜,羅敷想戀愛的美麗心情很快被一道月下的黑影破壞了。那黑影是個穿著一身黑袍的強壯男子,留著大食人典型的大胡子,背著月光,臉部的表情都籠罩在暗處,忽然間鬼一樣的出現在麵前,看起來黑魖魖的嚇人。
羅敷吃驚的張了張嘴,沒發出聲來,她直望進黑影中的那雙眼睛,冰冷無情的,困獸一般血紅的眼睛,現在,這頭困獸被放出籠子了,渴望著撕裂世上的一切,羅敷在那雙猩紅的眼睛裏麵隻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掠奪。
“強盜!”她無聊的打了個嗬欠,“唉,為什麽出現的不是保護公主的武士呢?”她四腳趴地想站起來,喉嚨卻被黑影延伸出的大手掐死了。
“你是活的?”黑影帶著半夢半醒的迷惑。
“對,還沒死透。”
黑影將羅敷的脖子卡得更緊了,仔細盯著羅敷的臉看了半天, “你是男人?”
“對。抱歉了,今天你劫色不成,劫財嘛——,”她指了指驢子。
黑影終於夢醒,似乎很失望的樣子。“水。”他嘶啞的聲音吼道,然後一眼看到樹下拴著的驢子,馬上放開羅敷的脖子,朝驢子背上掛的褡褳撲過去。
褡褳裏麵裝著幾塊精致的小點心,但沒有水,艾卜大嚼了幾口幹巴巴的點心,點心沫子嗆了嗓子,引起他劇烈的咳嗽。羅敷被掐了脖子,也在大聲咳嗽。
艾卜回頭,眼睛又直勾勾朝羅敷身上搜索。羅敷手裏正拿著一皮袋水,友好的向他示意了一下。
這種笑眯眯的善意卻讓艾卜猜疑起來,沙漠裏行走,水何其寶貴?為了搶奪一袋水,動刀殺人也不是什麽稀罕事,麵前的這個年輕男子卻肯把水主動讓給別人。
“向南二十裏有綠洲。”羅敷用阿拉伯話說。
二十裏?說近不近,說遠不遠,騎上馬不到半日就到了,但以自己目前的狀態,隻怕走不到一半就會倒下。於是,艾卜接過皮袋,打開蓋子小心嚐了一口,很甘霖的清水味道,他放心的仰頭大口喝起來,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然後,他很感激的看向年輕人過於細致的東方麵孔,那張臉正對著自己詭異的笑著。
“你——?”艾卜心裏猛然一驚,眼前白茫茫升起迷霧。
“不錯。”羅敷笑道,笑聲未絕,艾卜已栽倒在地上,揚起一片沙土。
羅敷一邊抬手在臉前扇著沙子,一邊道:“你可真是個疑心病重的人啊!怎麽?栽在我手裏不服氣嗎?”羅敷湊近了不停的嬌笑,“你以為你隻是一不小心著了我的道?告訴你,為了引你上鉤我可著實花了點心思。向南二十裏有綠洲,二十裏,既不遠也不近,這個距離,對於象我這樣吃飽喝足的人,簡直不叫距離,所以我用這個距離讓你相信,我把水給你全出自救人一命的善意;這個距離,對於象你這樣幾天沒喝一滴水的人,那——可就象天涯海角一樣遠了,所以我用這個距離讓你非喝我的水不可。你不用翻白眼,你要是以為我的本事就這點兒,那你可又大錯特錯了。象你這麽仔細的人,水裏要是放了什麽有味道的東西,自然試上一口,便不會再喝,我能製出無色無味的蒙汗藥來,當然不是一般的本事。再告訴你吧,說實在的,這點小伎倆其實我還真不屑用,太侮辱智慧,本大王的本事可多了去了,你就是再狡猾十倍,今兒也一樣要栽在我手裏。敢掐我脖子,壞我賞月的心情?哼!”她象在茶樓裏說笑話似的,羅嗦了半天。“唉,這點藥本來是預備下在杜環身上的,現在讓你浪費了。你賠給我點什麽呢?”她開始在艾卜身上搜刮起來。
艾卜倒在地上氣得渾身發抖,從來都是他擺布別人,現在卻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任別人擺布!他使勁咬破了舌尖,嘴裏立刻一股鹹濕,眼前不那麽模糊了,他一邊聽著狡猾青年說話,一邊積攢力量。
“嗯——,這小彎刀挺好看,”羅敷摸出艾卜的匕首,噌的拔出來,手指抵在刀鋒上借著月光瞧了瞧,“好鋒利!”她叫了聲,高興的收進自己懷裏。“怎麽,幹嘛扮出這副鬼臉,你很寶貝這東西嗎?”
當然!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但艾卜並沒有再多表示,他在等,等力量的集聚,他必須忍,他困在大馬士革多年,學得最多的就是‘忍’,然後再連本帶利討回來。
羅敷見這黑衣人緊盯著小刀一臉要殺人的樣子,笑得更高興了。這時,那黑衣人忽然一躍而起,羅敷尖叫一聲急忙遁走。
艾卜追上使盡全身的力氣朝青年打過去,拳頭在靜寂的夜下夾著呼呼風聲,這一拳要是打到——
咚的一聲巨響。
艾卜一腳踩空,重重從小山丘的斷崖上摔了下去,這一下,他徹底昏過去。
羅敷慢悠悠牽著毛驢從山上下來,“我說了,你最好別跟我作對,要引你這麽個頭昏眼花的人摔上一交不是太容易了嗎?”她拍了拍毛驢的臉,笑問:“是吧?”
毛驢立刻“啊——嗯——”附和的叫了幾聲,沙漠上全是一人一驢的大笑。
羅敷騎在驢背上走出一段,又轉回來,“這沙漠的夜晚,能凍死人,你我無怨無仇。”她把艾卜拖到小山丘背風的一麵,升起一堆篝火,丟了張毯子在艾卜身上,自己一直在火邊守到天光漸明,城門將開,才抖了抖身上的沙,回城去了。
老樹凋零孤影斜。
如煙往事心頭上,
夢裏幽怨未忘卻。
此詩由wiser56點評本章時所作,因其意境與文章絲絲入扣,特保存在此,供其它讀者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