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蒼》卷一《前出塞》(完)

一段曆史背後的故事,兩大帝國實力的碰撞,幾位英雄兒女的情感恩怨…… (10月1日二版修改稿完,歡迎對修改稿提出寶貴意見!)
正文

【二版】二 殺父之仇

(2005-10-23 16:24:32) 下一個

說起長安城裏的全十道鏢局,沒有人不挑大拇指頭。全十道鏢局是京城第一大鏢局,其實說它是全國第一大也不為過,就象鏢局的名字一樣——‘全十道’。全天下共分十五道,道下再分州、縣。全十道鏢局護的鏢已經走通了天下十道,也就難怪名聲能這麽響亮了。全十道鏢局另一個聞名的原因是四十年來它押運的鏢從來沒失手過,局裏的鏢師、趟子手無一不武藝精湛。除了這些,還有一個全十道鏢局為人稱道的原因——總鏢頭斐遠的俠義,黑白兩道全吃得開。

李嗣業是全十道鏢局的鏢師,年方三十,生得人高馬大、孔武有力,一把陌刀往外一亮,道上的梟小無不望風而逃。其父親李破山早年跟著斐遠一起打天下,是鏢局裏的老功臣,如今年紀大了,早洗手不幹在家中養老,位子便由兒子李嗣業頂上。

去年底,讚善大夫杜有鄰為李林甫所構,死在獄中,杜大人的家眷欲返回鄉裏。總鏢頭斐遠感佩杜大人忠烈,怕路上有歹人陷害,便派了李嗣業把杜家老小好生送回故鄉。沒想到李嗣業剛把人送到,忽然接到總鏢頭的急信,讓他立刻快馬返回京城,與父親共同押運一票要緊的買賣到幽州(今北京地區)。

李嗣業不喜歡這趟買賣,因為幽州屬範陽都護府管轄,全十道鏢局目前還沒能在範陽設立分局,範陽節度使安祿山土皇帝一個,把範陽搞的簡直象自己家的後院似的。而且,李嗣業對這趟鏢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什麽要緊的東西需要已經洗手的父親再度出山呢?“走鏢最要緊是警覺,用的是腦子,你小子的腦袋簡直跟牲口似的。”爹總這麽罵兒子。李嗣業就是這麽個不愛用大腦,專靠本能行事的鹵莽人,但他的直覺一向奇準,屢次助他闖過難關,所以父親的批評他也不怎麽放在心上。

遠遠的,長安城已經在望。此時城門剛開沒多久,進出的人不多。李嗣業下了馬,向幾個城門兵招了招手。

“呦,李大哥這趟回來得快呀!”其中一個兵與李嗣業頗熟。

“聊什麽呢?一大早的。”李嗣業熱絡的問。

“您不知道,朝廷在西疆吃了敗仗,今兒早上的六百裏加急,聽說人都死絕了。”

“哦。”李嗣業應了一聲,並不在意。

西疆對行走中原的李嗣業來說,太遙遠了,就象另一個世界。他現在最掛念的是家中的妹妹燕兒。這麽想著,他停了下來,把腳上的鞋脫下來仔細在城牆根上磕了磕泥。鞋子的針腳細密,一看就知是難得的好手工,絕沒有人會想到這麽一雙鞋會出自一個雙目失明的少女之手。燕兒從小就身體不好,六歲那年趕上一場火災,把好端端一雙眼睛熏瞎了,李嗣業每每想起都揪心的想哭。

李嗣業這次回來的急了,什麽也沒給燕兒買。他覺得不能原諒自己,四處瞅了一下,這時時間尚早,西市的商家大都還沒開門,李嗣業一眼瞥見一個小販推著攤子剛從小巷子裏走出來,立刻邁開大步上去,選了二尺紅頭繩,丟下兩枚天寶錢,興衝衝的奔向家裏。

豆子巷,顧名思義,就是象豆子一樣小的巷子。巷子口有一口老井,井台用青石砌得高高的,石頭上長滿了紫色的苔蘚,據說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於是就有人編瞎話說井裏住著鬼,專門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巷子外麵立刻就是熱鬧的大街。巷子裏隻住著兩戶人家,一戶是賣豆腐的王小毛家,另一戶就是李嗣業家。

李嗣業走近家門口的時候,故意加重了腳步。燕兒雖然眼睛看不見,耳力卻超出常人,一聽到李嗣業的腳步聲就會立刻跑出來,斜倚在紅木的門框上笑著迎接他回來,那個樣子在李嗣業眼裏美得就像一幅畫,讓人把外麵的什麽艱辛都忘得一幹二淨。

但今天燕兒沒有出來。李嗣業心急的快步走進家中,“燕兒”,他高聲叫道,沒有人回答。他掀開門簾走進裏屋,一個小女孩背對著門坐在炕上,已經十五歲了,身量瘦削得看起來象十一二的小童,單薄的一擰就會斷、一吹就會散似的,讓人心裏不由就裝了份憐愛,於是更加想張開雙臂盡情的保護她。

“燕兒。”李嗣業又叫了一聲。

少女狹窄的肩膀象被嚇到了一樣,突然一顫,“哥回來了。”她扭過臉來。

這是一張很幹淨的臉,幹淨不是因為用清水洗得仔細,純粹是一種心靈的感覺,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子和嘴巴,襯得一雙烏黑的眼睛更大了。就像黑寶石一樣!李嗣業想,其實李嗣業也沒見過黑寶石什麽樣,不過他覺得世上如果真有黑寶石,一定比不上燕兒的眼睛美麗。

“哥剛才叫你怎麽沒聽見?”

“嗯?”燕兒遲鈍了一下,似乎在想著什麽心事,答非所問的說:“哥的鞋子又張嘴兒了吧?”

“你怎麽知道?”李嗣業不好意思的笑問。

“鞋子張嘴了走起路來就會有吧唧吧唧的聲音。”燕兒說著,從炕桌下取出一雙新鞋子。

李嗣業高興的穿上,剛想問妹妹是不是有心事,話到嘴邊笑了笑又咽回去。燕兒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是不是心裏有喜歡的人了呢?要是的話,他這個作哥哥的得趕快再多跑幾趟鏢,置辦一筆豐厚的嫁妝出來。

燕兒人長得巧,脾氣也很乖,性子安安靜靜的,又做的一手好縫紉,鏢局裏的幾個小夥子早垂涎欲滴了。不過,李嗣業都沒看上,在他眼中,這世上再沒有比自己的妹妹更標誌的人兒了,怎麽也得擦亮了眼睛給妹妹好好尋一門親事。一定也要長得好的人才行,和妹妹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一樣,而且還得十分細心,懂得照顧體貼女人,最重要的是要武藝高強,最好比自己還厲害,這樣才能保護得妹妹一生平平安安。李嗣業坐在炕上美美的想著。

“你嫂子呢?”李嗣業問。

“嗯——出去了。”燕兒尷尬了一下,蚊蚋似的說。

李嗣業一聽一肚子的火。李嗣業常年在外,老婆芬娘又生得媚,於是便和總鏢頭的大兒子斐雄暗地裏好上了。其實,對這事兒李嗣業也不怎麽在意,他娶這房媳婦的目的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找個人照顧妹妹。宮裏的皇帝老兒還不是娶自己的娘當老婆,納兒子的媳婦當妃子,亂著呢!老百姓家裏這點紅杏出牆的小事算得了什麽啊!不過,因為總鏢頭對兄弟特別講義氣,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兒子偷兄弟的人,少不了動家法打斷斐雄的腿,李嗣業不想讓總鏢頭難堪,所以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自己整年在外麵也沒少找坊間女人。讓李嗣業生氣的是,芬娘把燕兒一個人丟在家裏,要是出了什麽事怎麽辦?看來,這回一定得把這不當家的爛女人早點打發了,讓她愛跟誰好跟誰好去,省得浪費自家的米麵。

“爹呢?”李嗣業又問,他朝父親的房裏探了一下頭,床上空著。忽然背後咕咚一聲,李嗣業急忙回頭,見燕兒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燕兒!”他慌張叫道,趕快把妹妹抱起來放在炕上,卻見燕兒全身冰冷,額頭上全是冷汗。

李嗣業立刻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怪不得回來時妹妹沒出來迎接,叫也沒聽見,病成這樣自己卻什麽也沒發現,“燕兒,哥不好,哥這就請郎中去。”

“哥!”燕兒立刻一雙小手緊緊抓住了李嗣業,李嗣業一雙熊掌大手想掰竟然沒能掰開。“哥,你別走,留在我身邊。”燕兒說著啜泣起來,“哥,你答應我,哪兒也別去,什麽也別做,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李嗣業一陣心軟,輕輕哄著說:“我哪兒也不去,就坐在這兒陪著你。”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隔壁的王小毛毛毛糙糙一聲叫,然後殺豬似的喊起來:“死人啦!死人啦!”

王小毛作豆腐的手藝不錯,他賣的豆腐比別家的都新鮮,原因就是他每天晚上把做好的豆腐用竹籃子盛了吊在井水裏冰著,第二天早上拿出去賣。今天早上他象往常一樣來到巷子口的老井邊搖起轆轤,吊了半天卻什麽也沒吊上來,他納悶的往井口裏隨便瞅了一眼,沒有看見白嫩嫩的豆腐,隻看見一張白慘慘的人臉浮在水麵上。他立刻嚇得大叫起來。這一叫驚的大街上的行人,包括正在巡街的一隊捕快立刻都圍攏過來,連一輛大戶人家的香車也跟著停了下來看熱鬧,狹小的豆子巷口被圍得水泄不通。

屍體很快被撈上來。不少人認出是巷子裏李家的家主李破山,李嗣業的父親。好端端的人怎麽死了呢?

一個婦人分開人群撲到屍體身上,號啕大哭起來,“爹呀!你怎麽說走就走了呢?我早說過您腿腳不好,別往井邊走,怎麽就不聽呢?嗚——”

這領頭的小捕快叫李四,本來今天上街要趁機向小商小販揩點油,卻一大早碰上個死人,別提多晦氣!而且,京兆尹劉祥大人剛剛向皇上報說長安城內‘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這時候最不希望的就是出人命案子,所以李四一聽芬娘的話便鬆了口氣,說:“既然是失足落井淹死,就趕快把人抬回去葬了,小娘子也節哀順便吧。”

這時,停著的香車裏傳出一個聲音,“捕頭大哥。”

李四一聽這個甜甜的聲音身上立刻十二分的受用,而且他至今還沒當上長安城裏的大捕頭,被別人這麽一叫更是高興,連忙湊近了香車,“小姐有什麽吩咐?”

“沒規矩!”車裏傳來另一個清脆的聲音,好象是個小丫頭,“這是我家顏少夫人。”這人正是出門查帳的楊羅敷。

那夫人隔著簾子看不清容貌,隻聽得聲音甚是悅耳,“捕頭大哥,小婦人沒什麽見識,有幾個問題想向大哥請教。”

“夫人隻管講,小的赴湯蹈火。”

夫人和丫頭一聽李四傻乎乎的話立刻咯咯笑出來。那夫人說道:“第一,我聽人說淹死的人因為喝了許多水,肚皮會脹起來。但這位老伯的肚皮非但沒有脹起來,還癟得很,就像沒吃早飯似的。第二,老伯若是失足落水,必定會立即呼救,這口井鄰著大街,絕不會沒人聽到。第三,大哥請看,這口井的井台比一般高出許多,高度幾乎到正常人的胸口,要想失足跌下去可難的很。因此,可以斷定,此人絕非溺水而亡!”夫人斬釘截鐵的說,“但死者身上未見流血,恐怕是昨夜被人毒殺身亡,死後棄屍井中,現在——大家請看,屍體嘴唇上的紫黑隔這麽遠都已經瞧得一清二楚咯!”

人群中哄的一下炸了一樣,更多的人圍攏過來,香車卻繼續向前,象似熱鬧已經結束,再沒什麽好瞧的了。

這個時候,大街上除了這輛逆著看熱鬧的人流的香車,還有一個人沒有受熱鬧吸引,在大街上自顧自的走著。一個很年輕很年輕的少年,一襲束身白衣纖塵不染,五官秀美,麵色帶著些病態的蒼白,身材不高,腰間卻掛著一柄很長的劍,因此格外給人以纖細的感覺,似乎是脆弱的,脆弱卻鋒利。

“少夫人,快看快看!”車裏的丫頭叫道,“你看那個人,美少年耶!”

“看——到了。”夫人拖長了聲音笑著說,“瞧瞧,小妮子思春了。”

“哎呀,少夫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瞧,夫人還不是也多看了兩眼。”

車上的竹簾晃動了一下。

“那個人啊,跟你可不合適。他是個殺手。”

“殺手!”丫頭嚇了一跳,尖叫起來,“為——為什麽?”

夫人奇怪的笑出來,“當然是因為——長得太漂亮啦。”

“哎呀,夫人真是的,嚇我一跳。原來那人是個女人‘煞手’,專煞女人啊!”

車子漸行漸遠了,車裏人的嬌笑也漸漸聽不到。

********

死因被人當眾說穿,李四再不好糊塗了事,隻得招招手叫道:“把屍體抬回衙門去。”

李嗣業一聽車裏的夫人解說完,看著父親發黑的嘴唇,心裏已經全涼了,他狠狠朝芬娘盯了一眼。芬娘一見李嗣業凶神惡煞的臉,心虛的立刻腳下一軟,撥開人群就往外逃,被李嗣業一把揪住,拳頭一揮,打碎了牙床,流得滿嘴是血。

“淫婦!你給我全招出來。”

芬娘疼得呼天搶地的喊,“不是我!不是我!是斐雄的主意!爹發現了我們的事,他怕爹到總鏢頭麵前告狀,總鏢頭本來就喜歡二兒子,看不上斐雄,斐雄怕被爹這麽一告狀,什麽家產都分不上,才——才——叫我灑了一把老鼠藥在爹的茶壺裏。啊——救命!別殺我!我、我是從犯!”

話音未落,被李嗣業手起刀落,芬娘已身首異處。

“抓住他!”李四叫了一聲,抽出腰刀來。

幾個捕快立刻飛身上去,被李嗣業巨力一掃,都倒在地上,還沒等再爬起來,李嗣業已衝出人群奪路而去,他現在隻想再殺一個人——斐雄。

李嗣業提著一把血淋淋的陌刀沿街狂奔,沿途的行人嚇得紛紛靠著牆根躲閃。這時,偏巧趕上一個人騎著匹白馬從客棧裏出來,橫著擋住了去路。

“閃開!”李嗣業大叫一聲,一掌揮出擊在馬身上。

說也奇怪,一般的馬要是被這麽大的力道橫打上一掌,早倒在地上了。馬這種動物,不怕前後受力,但要是橫向撞一下,很容易就失去平衡。眼前的白馬卻穩穩的站著,蹄子連抬都沒抬一下。李嗣業立刻明白這是匹訓練有素的軍馬,急忙想繞道,忽然,馬上的人鞭子一揮疾風般卷了過來,李嗣業沒等反映過來陌刀已脫手而飛,膝蓋一麻咕咚一聲倒在地上,被追上來的幾個捕快當啷一聲用鐵鏈鎖住了脖子呼吸不得,按在地上五花大綁起來。

李嗣業狂性不減,仍破口大叫道:“老子沒罪!老子殺的是殺父仇人!秦舞陽十二歲報殺父之仇,爺爺今年三十歲,已經落在人後麵了!放開我!老子還沒殺夠本!老子不怕死,父仇不共戴天!”

李嗣業的臉被按在地上,他最後向上瞅了一眼,背著日光,馬上的人瞧不清臉,隻覺得身量奇高,然後他聽見跟在那人馬邊的小兵說道:“將軍,快走吧!皇上等著召見呢。”馬上那人注視了一會兒李嗣業,惋惜的歎道:“若上陣殺敵,倒不失為一員猛將。可惜……”

李嗣業當街殺人,被捕快李四成功緝拿,殺死李破山的凶手芬娘的屍體連同李破山的屍體一同被抬回衙門驗屍,斐雄也因殺人罪被緝拿到堂供認不諱。京兆尹劉祥剛想宣判,見一軍中小將手持一封名貼和書信上堂來。劉祥作京兆尹有幾年了,卻窩了一肚子火,若在地方上當這麽個官,絕對是天大地大我最大,但在京城,是個官都比自己大三分,每次審案必有人持名貼來左右判決,偏偏他又不敢不理,這次不知又是哪位大官來求情。他看了一下貼上的名字——高仙芝,不認識,撇了撇嘴剛想置之不理,身邊的師爺咳嗽了一聲,上前耳語:“此人今天剛在禦前被封為四鎮都知兵馬使,皇上很得意的人。”這師爺一向消息最靈通,號稱“順風耳”,劉祥聞言連忙打開高仙芝的來信。

“……殺人償命,自古之法,高某不敢幹預大人問案。李嗣業其人凶惡,當街殺人固然可恨,但為父報仇,孝心亦可憫。故高某鬥膽一言,大人若能將李嗣業發配西疆充軍,當此國家用人之際,使驍勇武士戴罪殺敵,未必不能成就社稷之功……”

“李嗣業發配安西。”劉祥一拍驚堂木,案子就這麽結了。

卻說這日負責驗屍的是京城裏很有名氣的仵作錢妙手,正趕上今天老泰山作壽,卻接了兩具屍體,把錢妙手氣得一張臉拉的比馬臉還長。不過,這個案子已經十分清楚,錢妙手草草驗完,寫了驗屍格目交了上去。京兆尹也隻掃了一眼,哼了一聲“行了”,就夾進卷宗裏。於是,錢妙手高高興興的收拾了就想早點回家。

他出門時隨便回了一下頭,又看了李破山的屍體一眼,這時夕陽正好從窗戶照進來,錢妙手在屍體上看到了一處很奇怪的地方,他一時好奇,便又走回來。然後,他發現李破山脖子上破了一小塊,開始他以為是縫衣針之類的劃傷,因為傷口太細,不把眼睛貼上去仔細看還發現不了。他用手碰了一下,這回出現異常了,傷口上的皮肉可以翻開來。錢妙手吃了一驚!

天黑的時候,錢妙手終於從停屍房裏走出來,直奔大堂。

“老爺呢?”錢妙手問正在收拾的師爺。

“這麽晚了,當然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不是老泰山今天作壽嗎?回去晚了小心你媳婦罵。”

錢妙手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嶽父的六十大壽,錢妙手的老婆一向很厲害,這個日子要是回去晚了,還不知會挨什麽教訓。於是錢妙手急急忙忙往外走,他瞧了一眼手裏的驗屍格,覺得自己很多事,芬娘和斐雄已當眾承認夥同殺害了李破山,自己還瞎忙什麽?就是給老爺看了這份新的驗屍格,老爺也肯定不會高興,案子已經結了,別多事了。他隨手丟掉了手裏的紙。

紙飄在地上,上麵的小字在夜色下看不大清楚,隻勉強認得出幾個字:……凶器應為很薄的劍疾刺而入,劍上萃毒,傷口不及流血人已猝死,據查,此毒名為‘曼陀羅’,出自西域……

錢妙手一邊急急忙忙往家趕,一邊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麽應付家裏那隻母老虎,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想到,另一樁血案正在發生。當晚,全十道鏢局的總鏢頭斐遠暴斃家中,錢妙手再次驗屍的結果,與李破山之死完全相同。但李破山案已經具結,膽小的錢妙手怕擔上失職的罪名,便將李破山之死的真相隱藏了起來,斐遠案也成為無頭公案被束之高閣。數年後,錢妙手經不起良心譴責,終於將案情公開,被京兆尹以瀆職罪打入獄中,出獄後,錢妙手在京城開了一家回春堂藥鋪,潛心研究雌黃之術,專治奇毒等疑難雜症,一生謹慎,無愧他妙手回春之名,遂成一代名醫。

但這一切,對於已充軍西疆的李嗣業,是不可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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