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眾生-4-
(2005-07-07 08:20:57)
下一個
尚軒住校去了,馱著他的吵死人的吉他和鼓。
“萬歲!萬歲!”全住宅樓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夾道歡送,終於耳根清淨了。作人作到被驅逐出境可算是失敗,若換了我早抱著遊泳圈跳金魚缸了。
這樣靜靜的過了兩個月,我正在辦公室裏。
“都幾點了,你怎麽還沒走?”周周是公司的翻譯,人長得清純靚麗,這時把她漂亮的小腦袋從門縫裏探進來。
“這就完了。”我把厚厚一疊文件夾丟給她。
“這麽大的Project你三天就搞完了?”周周眼睛瞪得簡直象看見世界第八大奇跡。
“因為我要去休假三天,痛痛快快玩一場!”我長長伸了個懶腰,“我回來的時候,把翻譯稿交上來。”
“拜托——怎麽可能?這麽多頁!”我立刻得了抗議。“你以為別人都象你一樣鋼筋鑄的,水泥糊的,都隨著你的進度非累死不可!”
“我也是每天八小時工作製,從來不加班,隻不過把你用來發呆的時間用來工作罷了。訂正一下,不是‘發呆’,是‘發花癡’!”
“哼!”周周不以為然,掏出麵小鏡子,陶然自賞了半天,“你想想,這碗青春飯我還能再吃幾年啊,還不趁早找張有‘錢’途的飯票靠著?”
“多下點功夫在你的德文上,飯票自己不就掙出來了?”
周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開始四處飄了,這種話她從來聽不進去。雖然她整天工作稀裏糊塗,我還是忍不住喜歡她,美麗的女孩就是招人喜歡,更何況周周不僅美麗,而且天真純情。
“你弟弟打了一天電話,一直接不通,都轉到我那兒了。”
我連忙插上電話線。“喂,什麽急事?”
“希望工程。”尚軒有氣無力的答。
“你到底想說什麽呀?”
“窮死了!”電話那頭吼道,“晚飯都沒買!快點來!”
“上星期我剛給你六百塊,這才幾天?”
“買玫瑰花了。羅嗦!嘟——”電話掛了。
我風馳電掣直闖南大男生宿舍。
“唉呦喂!疼!別揪我耳朵。”
“揪耳朵!我還想打你巴掌呢!我有沒有說過?六百塊錢是生活費,你拿去吃飯買書我沒意見,你要是想拿錢泡妞,自己去賺!我當年上大學的時候,打工、做家教,一分錢都沒開口向家裏多要過!”
“得了吧你!回憶,讓老人們憶去吧!我是生在八十年代的新青年,跟你們這些個文化大革命末期的遺老遺少談人生——哼,代溝!”
“呦——吃白食的倒成了大爺了!”世道真是倒個兒了,我想起春節聯歡晚會上的小品裏,黃世仁死乞白賴的求楊白勞還錢的可憐相,“行!你繼續挖你的溝,bye-bye。”
“唉——人心不古,親情不再,頭昏眼花、四肢無力……”他病懨懨的念經。
“裝!繼續裝!”我這次堅決不理他。
“姐——”,終於低聲下氣了,“你知道現在一朵玫瑰有多貴,更別提九十九朵了,我買的批發價,給你省了不少錢。”
“這帳倒奇怪,我怎麽算不過來。”
“我幫你算。”他立刻湊上來巴結,“你想,一個女孩子一生裏能收到幾次九十九朵玫瑰?很可能我送她的是她一生裏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受到這麽浪漫而且隆重的對待,這會成為她永遠的回憶,是一生的財富啊!這不是無價之寶嗎?豈止區區幾百塊錢啊!”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不忘補充一句,“我敢打賭你連一朵玫瑰都沒收到過。”
我心裏一動,想著女孩子收到鮮花時美麗的心情,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水做的,糖揉的。
“兩百塊,自己算計著花,奢侈之風不可開。”
“鐵母雞!一個月一萬塊錢的工資,還天天摳指甲縫找銀渣子,又不買時裝,又不遊新馬太,你的錢都哪兒去了?”尚軒忿忿不平。
“存起來。”
“離退休還早著呢!唉!老人就是沒點夢想。”他還在挖那條代溝呢。
“買房子,不想媽一輩子都住在五十平米的老房子裏。”
尚軒立刻閉了嘴。
我坐在公交車上,晚風將我的短發吹起來,飄在風裏。鮮花、帶來的、美麗、心情——啊!
我的確從來沒有收到過玫瑰,隻收到過一朵蒲公英,曠野中的野生蒲公英。我非常!快樂!!
所以,我理所當然的改了邰正宵的歌詞,“我早已為你種下一朵蒲公英,從相識的那一刻……心似烈火怎堪相識又相逢”。
“你象一朵蒲公英,舞在曠野的風裏,美得讓人沒法用鏡頭捕捉。”‘攝像機’說。
我收到了今生第一次浪漫而隆重的對待。我期待這朵蒲公英,流轉歲歲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