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編日本投降軍官:蔣介石建立"白團"謀反攻大陸
1945年9月9日,岡村寧次在南京簽署投降書。岡村寧次接受審判,由於蔣介石的庇護,他最後得以無罪釋放。近年來,充滿神秘色彩的“蔣介石檔案”(大溪檔案)與《蔣介石日記》相繼由台
1945年9月9日,岡村寧次在南京簽署投降書。
岡村寧次接受審判,由於蔣介石的庇護,他最後得以無罪釋放。
近年來,充滿神秘色彩的“蔣介石檔案”(大溪檔案)與《蔣介石日記》相繼由台北“國史館”與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對公眾開放,中外學者們通過檔案“走近”蔣介石,他與許多重大曆史事件的關係正得以厘清,有關蔣介石的學術研究進入到新的階段。筆者近期造訪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閱讀《蔣介石日記》,發現日記中既有大量內容涉及國家軍政大事,也有相當多是記述蔣氏私人生活、其對人對事的觀感與個人心路曆程。蔣日記中所記的一些瑣事細節,對於我們全麵地認識蔣的思想生活、人際關係與心理,不無益處。故擬根據所摘抄日記內容為主,輔以其他史料,擇前人所不知或有趣之事寫成係列文章,“揭秘”之餘,也提供些筆者作為史學工作者的感想,文字長短不拘,所涉人事可大可小。
蔣介石曾庇護過“白團”成員
提到國民黨軍隊到台灣後的“蛻變”,大多數人能想到的是美國的軍事援助與美軍顧問團。其實,最早對國民黨軍隊進行改造的,不是美國軍事顧問團,而是來自一個由舊日本軍官組成的顧問團,這個被稱為“白團”的神秘組織的麵紗,一直到近年才被揭開。
國民黨軍隊在大陸全麵潰敗,證明其各級軍官的無能與軍事素養低劣,需要嚴加培訓,可培養他們的師資又在哪裏?困境之中的蔣介石四處無援,居然想到請日本教官對國民黨的中高級軍官進行培訓,早年在日本學習軍事的蔣介石對日本的軍事教育印象極佳,即使在抗日戰爭期間,他也時常稱讚日本官兵的軍事素養。而到台後的蔣能與日本舊軍官聯絡上,得益於他在抗日戰爭結束後對部分侵華軍官,尤其是岡村寧次等人“以德報怨”的政策。
日本投降後,蔣介石出於日後對抗共產黨的需要,對在中國罪惡累累的日軍在華最高長官“支那派遣軍總司令”岡村寧次等人予以寬大處理,讓他留在中國暗助其“剿共”。由於蔣介石等人包庇,在1949年的軍法審判中,岡村寧次等一批侵華日軍軍官竟被判決“無罪”,由湯恩伯護送回日本。
消息一出舉國嘩然,甚至連“代總統”李宗仁也要求將其引渡回中國,重新審判。國民黨軍在大陸節節敗退之時,美國表明其“棄蔣”政策,蔣介石向岡村寧次提出希望在軍事上協助的要求,而岡村等一批得到過“庇護”的舊日本軍官,也“知恩圖報”,密商組織力量幫助蔣介石。1949年7月,岡村寧次等在日本秘密招募舊軍官,最後選定由曾任日本第二十三軍參謀長、華南派遣軍參謀長的富田直亮(化名“白鴻亮”,以下即稱其為“白鴻亮”)少將為總領隊,前海軍少將山本親雄(化名“帥本源”)與前炮兵大佐李鄉健(化名“範健”)為副領隊,率隊前往台灣。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參加過侵華戰爭,少量人參加了太平洋戰爭,有豐富的作戰經驗。“白鴻亮”通謀略,曾在華南戰場上指揮日軍攻城掠地,無惡不作,施放毒氣殺害中國軍民,戰後被關押,但未經任何審訊便跟岡村寧次同船被遣送回日本。他對蔣介石很感激,在住所內懸掛蔣介石的照片。
為掩飾其身份,所有日本軍官也均以中國化名。日本參謀團所以取名“白團”,一方麵是因為領隊化名“白鴻亮”,另一方麵是要幫助蔣介石以“白”來對抗“赤色”共產黨。“白團”組成後,所有成員在東京的一家旅館簽下“血盟書”,保證效忠於蔣介石。
1949年11月1日,“白鴻亮”飛抵台北後,立即赴重慶協助國民黨軍作戰,失敗後再返台北。至1950年初,先後到達台灣的舊日本軍官達19人,這是“白團”的最初班底。“白團”在台的最初任務是設計台灣防衛計劃,幫助蔣介石重整軍隊,尤其是施予精神教育。台灣軍方將“白團”成員安排在台北以西的軍事基地內。那裏建有日本式房屋,樹林茂密且戒備森嚴,保證外人無法接觸。蔣介石聘請舊日本軍官的方式,與其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聘請德國顧問有相似之處:都是由其私人邀請而非“政府間”合作,顧問均是退役而非現役軍官,顧問的責任都是協助對共產黨作戰與訓練軍隊。聘請“白團”舊日本軍官的事情是在極端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蔣介石命令彭孟緝負責此事。
美國施壓“白團”規模方式改變
蔣介石將“白團”在台灣的活動當成最大的機密,知之者甚少,但終歸紙包不住火。1951年春天,還是有香港的報紙披露了神秘的“白鴻亮團”在台灣訓練國民黨軍隊的消息,並指責這是非常可恥的行徑,足以證明蔣介石沒有起碼的民族尊嚴感。大陸方麵也注意到此事,但當時並不太在意。對蔣介石更大的批評與壓力來自美國。
美國軍事顧問團到達台灣後,希望用美國的軍製與裝備改造國民黨的軍隊,對蔣介石任用舊日本軍官的行徑提出批評,美軍顧問團團長蔡斯在給蔣介石的報告中,要求解除對日本軍官的聘任。這使蔣頗為頭痛:“近日思慮最痛迫切之事,莫過於美國顧問團蔡斯報告其建議書,而對於日本教官今後運用之計劃更為費心,在靜坐與默禱時幾乎不能遺忘。”(《日記》1951年6月3日)“考慮美顧問對日籍教官之排除問題的解決辦法頗久。”(《日記》1951年6月28日)
就在蔣猶豫不決之際,抗日戰爭期間擔任過蔣介石私人顧問的拉摩爾又在華盛頓公開發表演講並撰文,抨擊蔣介石秘密招募以“白鴻亮”為首的一批日本舊軍人去台灣訓練軍隊的行為,批評其做法是“輕率的、非理性的”。這使得以“民族英雄”自居的蔣在國際上非常難堪。他不能不有所顧忌,指示有關部門進一步加強新聞封鎖,否認“白團”的存在(多數台灣的民眾也是近年才知道“白團”真相的)。同時,派人秘密地將山本親雄等57名前日本軍官送返日本。
美國的壓力,使蔣介石利用“白團”的規模與方式有了很大變化,但卻沒有阻止蔣利用舊日本軍官為其服務的決心。為了避美軍耳目,“白團”從1952年起轉移到石牌,並改以“實踐學社”之名繼續活動。仍留在台灣的“白鴻亮”等人,深居簡出,不再公開出麵訓練軍官,轉而著重於軍事戰略戰術研究,為蔣介石及國民黨高級將領提供谘詢,他們編寫各軍種、兵種技術訓練教材、講義,化名出版。
“白鴻亮”等人仍隱蔽地不定期去台灣的陸軍學校、裝甲兵學校等軍校授課。“白團”協助蔣介石培訓軍官的形式較多,有專門訓練師團長、兵團參謀長以上高級軍官的“長期高級班”,也有訓練兵團參謀、連隊長級軍官的“短期中級班”。各類訓練班用不同的名稱來遮人耳目,如“黨政軍聯合作戰研究班”、“戰史研究班”、“高級兵學班”、“戰術教育研究班”、“動員幹部訓練班”等。
據不完全統計,經由日本軍事教官在台訓練的國民黨各級軍官約6000多名。蔣介石對經過“白團”訓練的軍官格外青睞,台灣軍中一度有非經過“實踐學社”培訓不得晉升師長級以上軍職的傳言。蔣介石本人也是“白團”的聽眾。1951年讓“白鴻亮”專門為他講“戰爭科學與哲學”達6小時。(《日記》1951年10月19日)1953年,他又請日籍教官係統地講解古今戰史,包括“甲、太平洋日軍失敗之戰史;乙、亞曆山大;丙、菲特主大王;丁、拿破侖各戰史。”並將此事記入當年的“總反省”中,稱聽完講解後“皆有心得,於我今後作戰之助益必多。”(《日記》1953年“本年度總反省”)
由於美國的反對,1953年後“白團”在台灣的規模與影響日益縮小,作為集體軍事顧問與教官的作用消失。因而,美國方麵也不再強烈抗議,蔣對此深有感受,在日記中寫下:美國“對我在實踐學社日籍教官之特別訓練工作,而競亦停止其抗議”。(《日記》1953年5月9日)然而,蔣介石與舊日本軍官的密切關係持續了很久。岡村寧次糾集一批前日本高級軍官在東京成立軍事研究所,對外號稱“富士俱樂部”,定期開會,配合“白團”在台灣的需要搜集戰史、戰略與戰術資料,分不同專題將數據資料寄送到台灣。至1963年,寄到台灣軍事圖書約7千餘冊,各類資料5千餘件。1954年,“白團”曾製定了“反攻大陸初期作戰大綱之方案”交給蔣介石參考。1958年“八二三”大陸炮擊金門。兩天後,“白鴻亮”赴金門、馬祖巡視防務,對守備區指揮部的作戰有所建議。1963年,“實踐學社”關門結束。但“白鴻亮”仍被聘為台灣“陸軍總司令總顧問”,他與江秀坪(岩坪博秀)、喬本(大橋策郎)、賀公吉(係賀公一)、楚立三(立山一男)組成“實踐小組”,在陸軍指揮參謀大學內工作,由蔣緯國當聯絡人。
舊日本軍官組成的“白團”在1968年始全部撤出台灣,次年2月在東京正式解散,其時尚有23名成員。由於對蔣介石的忠誠等原因,“白鴻亮”本人則一直留在台灣,到1979年去世前才回日本。神秘的“白團”前後持續了18年,對台灣的軍事影響較大。
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是,蔣介石為什麽對有著官方協議來全麵幫助他的美國軍事顧問團處處防範,而要甘冒各種批評對偷偷摸摸地到來的日本舊軍官有那麽大的興趣?除去他早年受日本軍事教育,印象深刻外,從蔣介石個人的經驗中或許能找到答案。曆史上蔣介石打過交道的官方軍事顧問團包括蘇聯與美國,這些顧問都背靠本國的政治軍事資源,在支持蔣的同時,也維護其國家在中國的利益,對蔣並不“尊重”,最後多以不愉快而結束。而日本舊軍官完全受聘於蔣本人,聽命與效忠於蔣,隻相當於工具而不會幹涉蔣的決策,這與1930年代蔣介石與德國軍事顧問團的關係相似,這是處於逆境而心理倔強的蔣介石喜歡的模式。
圖為民國50年岡村寧次訪問台灣,白團成員在機場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