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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虎的故事(十一)鬆鼠小鬆(上)

(2013-01-20 20:22:15) 下一個

 

我公寓的客廳有一扇寬敞的落地大窗,坐在屋裏,外麵的世界也可一覽無遺。周圍樹上最多的東西就是各色的鳥兒,鳴鳴啾啾,非常動聽。另外常見的便是動感十足的鬆鼠了,無一例外翹著毛茸茸的大尾巴,閃著亮晶晶的黑眼睛,胖胖乎乎,煞是可愛。 

在國內時,與其它孩子一樣,我從小便聽過許多關於鬆鼠的故事,比如那個因怕小馬淹死而在河邊大叫著的小家夥,所以對它們一直懷有乖巧動人等正麵印象,但活的確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到了美國就不同了,這裏小動物們人丁興旺,尤其是鬆鼠憨態可掬的外貌,天馬行空的舉止,更讓我情有獨鍾。 

但是麵對麵地直接跟鬆鼠打交道,卻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鬆鼠是在三虎半歲大的時候。那是一個秋日的早晨,我正站在廚房水池邊整理碗筷,突然被一陣奇怪的砰砰聲所吸引。找了半天也沒發現從哪傳來的,猜測可能是樓下或旁邊的人家釘釘子,我便埋頭去忙,沒再關注。 

可是同樣的敲擊聲不久後斷斷續續數次傳來時,我有些不安了:誰家有這麽多釘子要釘啊?這牆還不成了篩子?特別是天氣不好時,四周陰沉沉一片,聽起來就有嚇人的味道了。 

有一次那種聲音又響了起來,格外清晰,毫無疑問近在咫尺。我抑製住一陣心悸,調集所有感官,最後探測到,居然是一隻膘肥體壯的鬆鼠,站在落地窗的外麵,舉著前爪,準確無誤地叩擊著窗玻璃下方。見我注意到它,它停了下來,微微側頭,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我丈二和尚般推開房門出去探個究竟,它原地未動,鎮靜地與我對視,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我知道它什麽意思了,忙返身回到屋裏,想給它找點兒吃的。可我哪來的鬆子啊,別說鬆子,任何堅果都沒有,最靠譜的隻有幾片變硬的剩麵包。我試著掰成小塊,撒到門外,然後退了回去。那鬆鼠謹慎地湊上來,飛速搬起一塊,即刻消失在不遠處一棵紅豔豔的楓樹裏。不一會功夫,我都沒看清它何時回來過,地麵上就幹幹淨淨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後來這隻鬆鼠經常光顧我家。它每次都是立起後腿,用前爪有節奏地敲擊窗玻璃,以引起我的注意。我已特意買回一大袋帶皮的烤花生,它一來我就抓幾個放到門外,它總等我關上門再從容地上前,用不了片刻花生就無影無蹤了。 

我之所以能夠確認它就是它,憑借的不是其與眾相同的外表,而是平和自信的神情,很容易分辨。稍後我不想總鬆鼠鬆鼠地統稱,就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鬆,也不知道它的性別,反正男女皆宜吧。 

有一個深秋天,雲淡風輕,我開著門做飯,一是把炒菜的油煙放出去,二是讓新鮮的空氣吹進來。突然間幾聲熟悉的叩擊後,小鬆沒在窗前停留,而是旋即出現在敞開的門口,探著頭往裏看。我忙關小灶火,伸手把冰箱頂端的花生袋取下來,照例掏出幾顆放到門外。以往小鬆是拿了東西就走人的,不過這回卻當場大吃大嚼起來,花生皮被磕裂的聲響清晰可聞。 

菜飯端到桌上,我也坐下開吃,同時看小鬆打掃戰場,非常歡喜:終究沒白喂一場,知道我對它不錯,好懂事的小家夥啊… … 我還沒陶醉完,突然小鬆卻陡立起來,目光從我身邊掠過,怔怔地射向前方,紋絲不動,隻有瞬間如天女散花般暴膨的尾毛在微微震顫。 

在此刻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認識小鬆以來,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就是忽視了家中還有一個重要人物:三虎。當時還跟二虎黃鶯住在一起,因為她一貫害怕動物,也沒有遇見過小鬆,我自然以為這隻是我個人的事情,根本想不到鬆鼠和貓有什麽關係,更談不上顧忌三虎的感受。 

我為小鬆的異樣所迷惑,順著它盯過去的方向側頭一看,我的天啊,在通往臥室的小走廊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狸花貓-三虎,但絕不是我所熟悉的三虎。隻見它怒目圓睜,凶光畢露,背毛根根倒豎像極了嬉皮士的頭發,尾巴也漲成雞毛撣子,正嘶嘶有詞,匍匐前進,一觸即發。我從沒見三虎如此凶悍過,嚇了一跳,再看小鬆,顯然意識到危險,迅速離去,留下一堆破碎的花生殼。 

我趕緊關上門,回頭找三虎,它已縱身跳到窗前,尾巴飛快地擊打著地麵,向著小鬆逃跑的方向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哎,三虎,小鬆是客人,不可以這樣啊。”我彎腰把它輕輕提起,從窗邊挪開,它雖沒反抗,可那副惡狠狠的表情流露出明顯的心有不甘。直到很晚它才恢複常態,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天越來越冷了,我想當然地以為鬆鼠會冬眠,抓緊給小鬆提供糧草,以便它大雪封門時享用。但很快我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它照來不誤,顯然沒有長睡。不過它很有分寸,並不貪婪,討食的間隔恰到好處,剛好讓我開始惦記起它,又不被它的造訪過於頻繁所打擾。 

黃鶯後來終於遇到了一個單獨與小鬆會麵的機會,她驚駭之下把剛買來的蜜桔拋了一個出去,本意是要驅趕它,結果不但沒擊中目標,武器反而被繳獲了。我回去後遭到了她的質問:你的鬼鬆鼠為什麽連我的桔子都搶… … 我強忍狂笑答應賠她一個橙子,她也承認扔錯了東西,應該扔的是三虎。 

一個飄著清雪的下午,小鬆又來了。除了它自己,它還帶來了一大群別的鬆鼠,個個賊頭賊腦地跟在它身後,場麵非常壯觀。因為它們人實在太多,我不得不拿出一大把花生,心中頗為忐忑:開了這個頭,以後可怎麽辦哪?但當我一開門,呼啦一下,那二三十隻鬆鼠有的閃身下樓,有的飛身上樹,有的沿著護欄扶手竄到另外一邊,巋然不動的唯有小鬆! 

隨後小鬆開始獨自搬運花生,同行的其它鬆鼠都遠遠地看著,不遠離也不靠近,我擔心的事情從未出現。憑著想象,我推斷那些鬆鼠不是來討飯的,而是被小鬆忽悠著來看它是否吹牛的。小鬆肯定把它們都震了,保不準回去被推舉當山大王呢。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三虎看在眼裏,氣在心頭,鬆鼠們剛撤,它便爆發了。它先蹦到冰箱上,按住什麽拚命撕扯,我以為它又找到一個玩具,因為它的確會抱著廢紙團等跳到高處拋下再去追趕。但是接下來的情景讓我徹底傻眼了:隻見三虎一掌把我放在那裏的烤花生扇到地下,撲通跟上,扒開袋口,整個上身鑽進去,叼出幾隻轉圈撲打,然後哢嚓咬開,連挑帶揀把仁兒吃掉,麻皮和紅衣卻都吐了出來。 

然後三虎滿臉凝重,看都不看我一眼,一步一扭地走開,留下滿地的狼藉和目瞪口呆的我。我慢慢拾起花生袋,開始清理地麵,想起這個袋子以前也跌落過,我以為是室友開冰箱時不小心,還使勁往裏推了推。就像我倆曾相互指責對方不關水龍頭,這花生袋的始作俑者鬧了半天也是三虎,隻是它以前並沒有獅子大開口,看來此刻已升級成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這個毛病就此落下,三虎變得越來越愛吃花生,與小鬆來沒來已沒有直接關係了。後來它拓展到其他領域,比如開心果葵花籽等都先後成了它的下酒菜,不過明顯它最喜歡的,還是帶殼的烤花生。當然三虎不生氣的時候,是很有教養的,先輕盈地跳上冰箱,再斯文地撥開袋口,然後小心地咬住一顆,躡手躡腳帶到下麵細嚼慢咽。 

之後的日子不怎麽太平,因為爆發了一場二虎挑起的紛爭,好在好人有好報,三虎也永久被我所擁有。印象中小鬆來過,但次數不多,當然冬季天短,我早出晚歸,它也許撲空過不少回。 

當春風重新將大地吹拂成嫩綠時,久未謀麵的小鬆又出現在窗外。它前胸金黃柔嫩,後背灰褐潤滑,完全不像剛經曆了寒冷的冬天,看來日子過得不錯。我興奮地拿著花生打開門,可沒等走出去,它卻亟不可待地迎了上來,一下就蹦過了門檻。我心裏有些打鼓,停住腳想轍,它卻歪頭看看我站了起來,直直向上伸展開豐腴的胳膊和細長的小手。 

哦,小鬆登堂入室,說明對我極度信任,我心花怒放,退後幾步蹲下不再高高在上。它不客氣地跟了進來,抓過我手中的花生,擺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咬了下去,隻聽哢哢哢哢,那張快速蠕動的櫻桃小口不斷吐出碎殼,一顆完畢又拿起一顆。 

從此之後小鬆再來我就不出去了,而是開門迎它,它從來都無所顧忌,連吃帶拿,幾分鍾後走人。我跟朋友說起這事,自認為魅力非凡,他們卻都將信將疑。直到我拍下照片,另有人親眼目睹,才不得不承認我的魔力、不是魅力,的確不小。 

正可謂樂極生悲,在小鬆的一次尋常探訪中,三虎鴉雀無聲地出現了,毫無征兆地向專心吃東西的小鬆猛撲過去。小鬆驚駭之下拔腿就跑,反應之快令人錯愕。但因房門已自動彈回,它並無處可逃,隻能在屋裏兜圈,一路沿著沙發、椅背、書架、窗簾等上下翻飛,輕功了得;而已長成大貓的三虎力道十足,窮追不舍,好幾次差點得手,雖功虧一簣,也險象環生。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看呆了,一時愣在那裏,不知所措。我又全然忽視了三虎,除了因為白天它都呆在閨房兩耳不聞床外事,還因為我是個馬大哈,早忘記三虎跟鬆鼠有什麽過結。 

接著隻聽劈裏啪啦,稀裏嘩啦,有的東西摔到地下,有的東西飛到天上。同時小鬆和三虎的嘶叫越來越淒厲,打鬥也越來越升級。盡管小鬆身手不凡,畢竟不在自己的地盤,隻要三虎繼續追下去,它凶多吉少。看到空中抖落的鬆鼠毛,我回過神來,抓起一個沙發墊朝三虎扔去,想阻止它的追擊。可沙發墊哪擋得住它啊,隻見唰唰唰,它與小鬆幾乎首尾相連,優勢一目了然。 

這時小鬆慌不擇路,做出一個致命的選擇,一頭拐進了通向衛生間的小走廊 - 一個死胡同。完了,三虎那瘋狂的野性,讓我也害怕起來,心簡直要蹦出了嗓子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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