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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克裏斯蒂

(2012-04-17 14:27:12) 下一個

 

 

那年冬末,由於女兒林林的到來,我們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熱鬧的芝加哥市區,從城裏的公寓搬到了郊區的房子,加入了鄉下人的行列。 

 

接下來的春季,降水特別多。沒有電閃雷鳴,刀光劍影;是淅淅瀝瀝,纏纏綿綿,沒完沒了的那種,連我這類內心比較不軟的北方佬,都有一種憶江南愁腸百轉的感覺了。 

 

但是寂寞了未幾,我開始喜歡那裏了。因為不經意間,一片片凋萎的草地變得青翠欲滴起來,一個個硬朗的樹冠也萌出溫柔的鵝黃;清新的空氣中回蕩著大大小小的鳥兒的歡唱,彌散著林林總總的花兒的芬芳。 

 

原來小鎮沿著一條蜿蜒的小河精心而建,花草樹木密布,是美國著名建築師,設計包括了紐約中央公園在內的Frederick Law Olmsted一百多年前的傑作。它沒有任何一條直行的街道,沒有任何兩棟雷同的房子,像一座美麗的迷魂陣,不論感覺多好的人,進去都很難不瞬間失去自我。 

 

我很快認識了幾個鄰居,以及他們的孩子和狗。都是人家主動找上門來的,給了我很溫馨的感覺。 

 

一天我正獨自在房前撿拾被風吹下的樹枝,瞥見一個陌生的白人女子,嫋嫋婷婷地越走越近,手裏還捧著一個蒙著暖色餐巾的水晶盤。她在我麵前停下,笑盈盈地打招呼,自我介紹叫Christine,和丈夫David及兩個女兒住在東邊隔著幾棟的一座英式鄉村風格的房子裏。他們真誠歡迎我們的到來,順便帶些家烤的小點心,但馬上又不好意思地補充是她媽媽的手藝。 

 

盡管先前我已經被別人這麽招呼過好幾回了,心裏還是暖暖的,接過托盤謝了她半天。她饒有興趣地跟我進屋看我的小baby,誇女孩就是好,打扮起來漂亮。她自己的分別是三歲和五歲,家裏小姑娘的東西特別多,請我願意的話就過去挑些回來。我告訴她我不是個會輕易錯過好事的人,你要後悔還來得及。她笑了起來說那我先替David謝謝你吧,他快被那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逼瘋了。 

 

她走後,我盯著她的背影出神,目光久久不願離開,因為她實在是個明豔端莊亦今亦古的美人。 

 

先說白皙的臉龐上那對綠瑩瑩的大眼睛,溫和地注視著你,能給人一種類似明媚的陽光所帶來的心情。再有那光潔的前額,挺拔的鼻梁,剔透的粉唇,鬆軟的草莓紅金發,搭配得妙不可言。另外她說話也特別好聽,清晰簡潔,明快大方,很有生活版的希拉裏的風格。致命的還有她的身材無比勻稱,走起路來完全不像典型洋妞那般大刀闊斧,而是自然中透著嫵媚,隨意中露著優雅,留下無限空間任人去想象。 

 

真是饞死人啊,怎麽人家能長成那樣呢,我不禁一邊咽吐沫,一邊深呼吸。身為女孩,我打小就沒怎麽被誇過漂亮,對自己隨大流的長相早產生了抗體,所以能無恙地遊走於江湖之間。但缺什麽補什麽,我養成了鑒賞美女的習慣並樂此不疲,興趣絲毫不亞於男人。不同的是我屬於蓋棉被純聊天,除悅目之外絕無雄心。

 

我見過電影中鎂光燈下打出來的,大街上胭脂粉下抹出來的,醫院裏手術刀下割出來的,但這位從天而降的鄰家主婦,毫無疑問是上帝的精美原創。

 

當天晚上孩兒她爸下班後,我興奮不已地跟他描述新認識的這位Christine有多麽驚豔。他一直撲在那堆點心上,最後就說了一句話:她母親是德國北部或斯堪的納維亞人嗎,這東西烤得真是地道。 

 

我一瞬間有點兒落寞,悔不該白白便宜了他。盡管我從來不愛吃甜食。 

 

生活中有這種情況,即一旦認識了某人,感覺遇見她的次數就會多起來。與Christine也不例外。我洗漱的時間跟她送孩子去幼兒園剛好巧合,從此我幾乎每早都能透過二樓衛生間的窗戶看到她和她的女兒從我家門前經過。 

 

兩個小女孩兒金發飄飄,永遠穿著考究的小裙裝,背著可愛的小書包,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媽媽則慢慢悠悠地跟在後麵。開始總是我先發現她們,便居高臨下逗逗小姑娘;後來滿口泡沫或描眉畫眼間也常被樓下幾聲快活的Hi聲拽到窗前,騰出手向外擺擺給她們一個交代。 

 

很快我和Christine 熟了,發現她不但容貌出眾,而且思維縝密,心地善良。原來她是一名商業律師,兩年前辭職在家養身體帶孩子做義工。她了解很多信息,大事小情都不忘通知我一聲,還有求必應,使我對新媽媽的角色和新社區的環境有了很好的過渡。 

 

有一段時間我有點迷惑,就是不知為什麽總感到家裏有些濃重的老太太的氣息,尤其是在樓梯角和洗衣間,搞得我七上八下的。原房主我從沒見過,但知道她在那住了50多年,可能就是她?我越琢磨越像,但是想不出如何應對。 

 

忍不住跟Christine提到此事,她愣了一下,燦爛的眼神飄忽起來,說她認識 那老太太,華發藍眼,身材嬌小,但精神十足,問我是不是那樣。我解釋說我什麽都沒看到,是感覺到的。不排除我發神經,心理暗示的結果。可我一向膽大妄為,找不出產生幻覺的理由啊。她居然接了一句:那該多好啊!我更糊塗了,不明白她什麽意思,她馬上輕攬了一下我的肩,笑著說,別擔心, 那老太太特別好,如果真是她的話一定就是過來看看,絕不會有任何損害的。 

 

當我終於明白她為何口出此言,已是半年之後的事了。那時我們大動幹戈把房子上下裏外重新漆了一遍,老太太已經漸行漸遠了。 

 

Christine興趣廣泛,我們在一起時最喜歡的活動就是交流東西方文化的異同。有一次我講對這兩種生活的體驗,她直聽到淚光閃閃,說走過世界上很多地方,但漏掉了中國,真是終生遺憾。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說你不用這麽多情,想補上就吱一聲,我給你當免費參謀。你們老美神氣,隻要你不是漏了餡的FBI,沒有被拒簽這一說。 

 

但是不久後跟Christine的幾次約會,比如帶孩子去小公園,或一起出去喝咖啡,都被她滿懷歉意但閃爍其詞地或臨時取消,或無限拖延了。夏天幼兒園放假,早晨也再見不到她送女兒的身影。我聯係她幾次未遂隻好作罷,跟另一個熱情好客的鄰居Claire多了些交往。隨著我返回公司上班,跟Christine的接觸驟減下來。 

 

一晃到了秋天,Claire給兒子過生日,租了幾匹小馬,吹起了蹦蹦床,整條七拐八彎的小街熱鬧非凡。Christine意外地出現在party上,不停地跟人打著招呼,還是那麽漂亮。我倆有些日子沒見麵了,都很開心,忙避開瘋跑的孩子們,躲到一棵安靜的大樹下。她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笑容依舊燦爛。 

 

可剛聊了沒幾句,頭頂就響起一陣驚叫,有個半大孩子不知如何有本事爬上沒本事爬下,騎在樹丫上嚇哭了。Christine腿長臂長,忙踮起腳小心地把他接下來,一邊抱著哄一邊讓我幫著去問他的父母是誰。 

 

Claire聞訊隨我過去,卻朝她大聲喊了起來:“NoChristine,快放下,你叫別人就行了,自己不要幹這個,你沒事吧?”並緊張地把那個男孩伸手奪了過來。這時剛好Christine的大女兒要騎馬,在遠處叫著媽媽,Christine跟我示意一下待會見就奔過去了。 

 

我對Claire的過激反應有點不解,心想Christine哪至於這麽嬌氣啊。噢,是不是懷孕了,她說過想要三個孩子的。Claire聽了大吃一驚:什麽?懷孕?誰懷孕?Christine?你不知道她有癌症嗎?晚期腸癌,控製住過,又複發了,擴散到多個器官,她已經放棄治療了。 

 

你說什麽?我頓時頭昏腦脹,盯著Claire好像不認識。 

 

勉強定下神來想起Christine提到過身體不適,好像並沒刻意隱瞞。因我掌握不好跟老美談這個話題的分寸,就沒深究,說了一堆多喝水多睡覺的廢話,哪裏料到這麽不可救藥。難怪我們約了幾次都泡湯。我急迫地搜尋過去,她正悠閑地在小馬和孩子們中間蹓躂著,目光跟著她女兒的身影轉,我則跟著她的身影轉。細看我才發現,她美麗的臉龐變得蒼白,優雅的步履顯得拖遝。我想象不下去她如何忍受凶險的腫瘤所帶來的致命折磨。 

 

我再次單獨見到Christine時是幾天後,她問我要不要她後院結的櫻桃西紅柿。我說你忘了,初次相識我就坦白交代過我不會輕易錯過沾便宜的機會。不過不知孩兒她爹是不是又會吃出德國北部或斯堪的納維亞味道來,所以這次我得先問清楚是不是你媽種的。她哈哈大笑起來,說你怎麽不早搬來幾年。 

 

開始幹枯的枝頭果實累累,很多已掉在地上,其實早該收獲了。她拿起籃子的手在微微顫抖,好看的綠眼睛在頻頻眨動,整個人有些哆嗦。我急忙把她攔下,自己動手幹了起來。她很乖地退到邊上,跟我東扯西拉就業、選舉、學區、油價,還時不時逗得嬰兒車裏的林林咯咯直笑。 

 

對於我小心翼翼關於她身體狀況的詢問,她心照不宣地笑笑,表示她不在乎最後的結果,反正沒有區別,隻是眼前時好時壞的未知比較煩人。先前沒跟我明說是因為她努力使自己像平常一樣生活,更是因為她不想給我的心境帶來負麵影響,哪怕一絲一毫。 

 

說話間保姆把她的兩個女兒從外麵帶回來了。小女孩禮貌地跟我打完招呼,就怯生生地躲到屋子裏。Christine輕歎了一聲,說由於她的健康狀況,女兒大多隻能跟她一起呆在室內,越來越膽小內向。如果她最希望能再多些什麽,就是跟孩子在外麵瘋跑的機會。她想和她們一起抓兔子,追鬆鼠,看蟲飛,聽鳥鳴,或者就用棍子扒土玩兒。 

 

我的心情止不住變糟,但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誇小西紅柿好甜。

 

天開始冷了,但隻要是晴朗的時候,Christine還是走著送孩子上學。碧藍的天空下,晚秋的陽光穿過道旁樹上已經變得稀疏的枝條從她們的背後斜打過來,大小三個美人悠悠然地踢踏著滿地的落葉,共同沐浴在金色的晨曦裏。我不想驚擾她們在一起的安寧,就躲在窗後默默欣賞這一幅動人的圖景,偶爾實在忍不住了才喊聲hello什麽的。 

 

冬天來臨了,再看不到母女三人的身影,改為Christine的深藍minivan車接車送。她會按下車窗揮揮手打個招呼,就轉瞬即逝。很快就隻剩她同樣做律師的丈夫David的黑色沃爾沃匆忙地駛進駛出,從不停留。 

 

一場大雪後,Christine病情加重,鄰居們開始自發幫她家做飯。我煮過手工水餃,炒過無油蔬菜米飯,後來她隻能吃流食,就熬了幾種不同的湯,一罐一罐裝好有人負責送過去。David有一天突然發來一封e-mail,說他妻子對雞蛋能變身成輕盈的蛋花飄舞在清湯裏感到開心,要他別忘謝謝我。 

 

聖誕節到了,到處充滿喜氣洋洋的氣氛,但是卻掩蓋不住Christine家上空的愁雲。很希望能去探視她一下,Claire沮喪地阻止我說誰不想呢,但除了她丈夫和父母,沒有別人甚至包括女兒,能夠看到她。她留下話請大家記得她以前的樣子就好,找開心的事去做不必為她難過。 

 

不久David發群郵說Christine開始陷入長時間昏迷,醒來就顫顫巍巍塗下無數I Love You;很快手也不聽使喚了,意識清醒時她做的最多的就是輕輕耳語I Love You 

 

新年後不久,Christine病逝了,離她向我走來那天差點一年。消息是Claire傳達的,她已經泣不成聲。我大腦一片轟鳴,笨拙地搜尋著合適的英語安慰她,心中難以言表的空悲緩緩地漫溢,決堤。 

 

第二天是Christine的追思會,早晨起來望著窗外空蕩的小路,想到永遠不能再有她看過來的柔和的目光,又忍不住潸然淚下。我挑出一件從沒穿過的黑禮服,蹬上一雙久未謀麵的高跟鞋,對著鏡子不停努力,直到裏麵變出一位似曾相識的冰冷豔婦方才住手。Christine那麽完美,我當然要以配得上她風格的方式為她送行。 

 

追思會是在小城中一座殯儀館舉行的。與外麵的蕭殺截然相反,大廳裏暖暖洋洋,四周回響著動聽的小提琴曲,到處擺滿了盛開的鮮花。悠揚高遠如泣如訴,芳香撲鼻鮮豔奪目,若不是身臨其境,我從來都沒意識到那座典雅的建築應是印象中令人生畏的地方。 

 

Christine的棗紅色棺木擺放在裏麵的一個套間,蓋子是蓋上的,環繞著無數大朵潔白的百合。David是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一頭整齊的棕色短發,守立在旁邊,伸出雙臂跟來訪者握手擁抱,不停地說著謝謝。禍不單行,五天前其從未生病的父親突發腦溢血去世,他從一個葬禮轉戰到另一個葬禮,眼中有遮擋不住的迷離和恍惚。不過當聽到人們說起Christine,他都會流露出發自心底的微笑。 

 

在他身邊還有一對風度翩翩的老夫婦,鶴發童顏,不用說就知道是Christine的父母,同樣不停地跟人打著招呼,間或竊竊私語一番,也聽得到輕輕的笑聲。白發人送“黑”發人,失去愛女的悲傷令人難以想象,可是看不到老兩口在人前哭天搶地,隻有忙碌著幫助女婿接待客人的熱情。 

 

接下來紀念廳裏更溫馨的一幕,是數碼相框中不停地變幻出Christine的照片,和電視屏幕上不斷地播放著Christine的錄像:有胖嘟嘟的洋娃娃,有青春飛揚的美少女,有藍天碧海間誘人的比基尼倩影,有黑色博士帽下堅韌自信的麵容,有身披潔白的婚紗偎在新郎臂彎天使般的新娘,有懷抱初生的嬰兒富態知足的母親,有家宴上摟著父母的脖子縱情的歡笑,有醫院裏瞪著滿身的管子俏皮的目光… … Christine,這個美麗的女子,以“神賜的生命,在地上終結,在天上繼續,我愛你們,所有和我分享過珍貴時光的人們”為結束語,展示給世界她獨有的斑斕色彩。 

 

身邊的人一個個滿麵微笑,淚眼婆娑。 

 

Claire不知什麽時候靠過來,悄悄地示意我往中央大廳看。原來是Christine的兩個女兒,穿著一摸一樣的小白連衣裙,散下瀑布般披肩金發,正嬉笑著在人群中追逐。偶爾竄到爸爸身邊兜一圈,或仰著頭咕囔些什麽,便又飛快地跟著別的孩子跑遠了。多麽天真的小姑娘,還不明白正在發生的意味著什麽,人生剛開始就要無奈地直麵缺憾 - 永遠失去媽媽的關愛。 

 

剛抑製住的淚滴又要往外湧,但是冥冥中出現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撫弄我的麵頰,好像在嗔怪:你這是幹什麽,一定要哭喪個臉嗎?令我漸漸感到安寧,止住哭泣。我意識到確實不過跟她暫時道個別而已,和在車站機場送人沒什麽大的區別,她沒有返程票罷了。 

 

但是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們留下來的完全不需要遠行的人回頭,因為我們注定要步其後塵,隻是一時還不知道搭哪一班而已。那麽,在啟程之前,善待這裏的每一個人,做好這裏的每一件事,享受這裏的每一分鍾,不就是份內的事情嘛。 

 

前來吊唁的人越來越多,人們看起來更像參加一個party,哭笑間談著Christine,談著家長裏短,充滿了對生命的敬重,欣賞和感激。 

 

遺憾的是教堂的葬禮我沒能參加,因為時間上跟工作中的一個緊急任務嚴重衝突。我送過去一張支票,算作表達一點我們全家的心意。 

 

幾天後,郵箱裏意外地接收了一封來自署名David的公文,是發給所有參加追思和葬禮的人員的,感謝為他妻子送行,感謝對他家人的支持,尤其感謝大家的慷慨解囊。捐款者的人名,洋洋灑灑羅列好幾頁,錢的總額是一個龐大的數目。信末David說,Christine喜歡孩子,他把所得全部捐給了小城一所幼兒園,作為對身體殘障等有特殊需要的孩子的資助。 

 

陰霾的冬日漸漸退去,還是幾場嘩啦嘩啦的小雨打頭陣,不知不覺間,薄絹般清純的迎春掛上晶瑩的水珠,軟緞般華貴的玉蘭濕淋淋地怒放,春天又悄悄地回來了。 

 

在樹木枝繁葉茂,鳥聲婉轉動聽的早晨,Christine家的兩個小姑娘又恢複了走著上學的習慣。隻是跟在她們身後的,不再是媽媽,改成姥姥或姥爺,或偶爾的爸爸。兩位老人的步伐已不輕盈,當年與自己的女兒在某一條路上走過時一定不是這個樣子;那個失去妻子的男人,長長的身影看起來格外落寞;沒有母親的孩子,小小的身軀在大人的映襯下,更顯得孤單。 

 

後來,我再也不往窗外看。 

 

一晃五六年了,春去春來,花落花開,姥姥姥爺越來越老,除了早來晚歸的保姆,Christine那棟英式鄉村別墅大都是David一個人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節假日和天氣好的時候,別家的男人一起坐在草坪上把酒言歡,但很少有人能輕易把他叫過來。兩個女孩開始像小青苗拔節一樣出落得更加花容月貌,但除了笑笑,總是跟其他孩子保持著距離。 

 

鄰居們無比感歎,這個男人好專情啊,卻也不無擔憂地評論,消減悲傷的時間太長,難說不是膽怯。那兩個女兒多壓抑啊,顯然與他的憂鬱情緒不無關係。如果他愛Christine,就該勇敢一些,快樂一些。請上帝眷顧,大家趕緊給他介紹女朋友吧。 

 

據我所作知,有人真的這麽做了。 

 

就在幾天前,Claire偶遇了Christine的媽媽。老太太高興地告訴她有個好消息,David終於不但口頭答應要無畏地和女兒們一起努力尋覓與人分享生命的機會,而且和一位善良知性的女工程師開始了穩定的交往。 

 

Christine走後,每年的春季,小鎮的居民們都有機會購買一種由誌願者捐贈,為Christine基金募集更多資金的物品 - 設計精美的購物袋。那布滿鮮花和陽光的手繪圖案傳達著同樣的主題 關愛和成長。 

 

我碰到了就一定買幾個,有的送給別人,有的留給自己。那些簡單的包包袋袋,裝著從店裏買來的油鹽醬醋,瓜果蔬菜,牛奶雞蛋,香腸麵包… … 卻乘載著對生命的珍愛和紀念,哺育和希望。

 

 

 

 

2011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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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caihong66 回複 悄悄話 謝謝你的美文,非常感動。
花老虎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梅蘭鬆竹的評論:
感謝梅大夫大駕光臨!
我親眼看到的生生死死並不多,這件事讓我一直比較感傷。斯人已去,其美麗優雅長存。仍活著的人,的確沒有理由不珍惜每一天。
梅蘭鬆竹 回複 悄悄話 問候花老虎!
這篇文字寫得真好,感動不已。Christine從裏向外的美,令人動容。歎生命脆弱,願我們好好珍惜,開心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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