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花老虎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在美國的朋友-中國首例電郵案幕後故事(十四)

(2012-04-14 19:12:19) 下一個

秋初,收獲的季節。無數片蔥綠了一個春天和夏天的樹葉不知不覺間變成濃豔的金黃和火紅,層層疊疊,斑斑斕斕,把藍天下的大地點綴得無比瑰麗。 

在底特律機場國際到達大廳,人流中走出了推著行李車的燕薔。一副精致的眼鏡後麵那對大眼睛,如一場暴風驟雨過後,格外清爽。 

來接機的仍是那輛黑色奧迪,不同的是我和小克(Chris)互換了位置,開車的變成我,坐在副駕駛上的是他。小克馬上要回德國服兵役,臨走之前教會我開車又接到燕薔讓他很有成就感。而一路上燕薔在後麵一反常態地嘰嘰喳喳,對我佩服得要不是有安全帶拽著早都五體投地了。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燕薔比別的學生到的晚,所以她來不及看西洋景,就一頭紮到到緊張的日程中。係裏很多人早知道她的名字,都主動上前噓寒問暖;周圍的朋友們也都急著見見她,開開眼,所以她一下子就比較出名。 

安阿伯的天,是明朗的天,安阿伯的人民,好喜歡,… … 呀呼嗨嗨,一個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呀呼嗨嗨一個呀嗨 … …  

北美的晴空清澈高遠,可以任人縱情地心馳神往,即使燦爛的白日也絲毫不會影響生出一個個夢想…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如果按一般小說的寫法,到就此該畫一個圓滿的句號了。但是現實卻不像文人喜歡編造、讀者喜歡看到的樣子,所以我想很有必要再添幾句堵。因為靈魂可以肆意飛揚,但腳丫還要站在大地上的,故此燕薔夢寐以求的留學生涯並不總是那麽美妙,甚至一度非常艱難。 

主要原因當然是課業的繁重所帶來的巨大壓力,使得燕薔喘不過氣來,天天點燈熬油的生活更令弱不禁風的她苦不堪言。 

一個漆黑的夜晚我正在宿舍啃書,接到了來自UM醫院急診室的電話,說有個薛燕薔小姐從自行車上掉下來,摔到他們那裏去了。幸好緊急處置後並無大恙,可以接回家了,但要注意觀察。 

放下聽筒半天我都反應不過來,直到在醫院見到燕薔青一塊紫一塊不好意思地衝我笑,才相信她真是天才。那輛女車並不高,即使活膩了故意往下跳,要跳出急診的水平也絕非易事,她的確善於創造人間奇跡。 

原來她可能因為過於疲憊,沿著校園熟悉的小路騎著自行車自行倒下,說時遲那時快又讓身後的大書包砸中腦袋,摔了個狗啃泥,趴在地上起不來了。有人見狀趕緊撥打911,一輛輛警車、消防車、急救車呼嘯而至,最後被幾個彪形大漢捆成粽子,運往醫院。 

伴著救護車疾馳的“~~~~ ~~~~”聲,她迷迷糊糊地覺得又可笑,又可怕。可笑是因為他們小題大做,可怕是因為醫療肯定費海了去了。這麽一想,就不由自主地掙紮掙紮,好證明自己沒事。有人馬上按住她,貌似輕柔,但她立馬就動不了了。看著那隻比她大腿還粗的手腕,她徹底老實了,對伸到眼前的三根手指頭按要求乖乖地數出 onetwo three 

但她心中暗喜:幸好陳歌還沒來,不然讓他一看怎麽娶了這麽一個倒黴老婆,又出事了。 

燕薔這一跤價值五千美元,多虧有學生保險,自己不用負擔。但她覺得有愧,因為那錢歸根畢竟有人出了,本來是可以省下派更好用場的嘛。為了不惹麻煩,她再也沒動過那輛自行車。 

還有幾次她感到人生的路越走越窄,不想讀了,讓別人都幫她想想還能幹點什麽。開始我還覺得挺可笑,直到實在聽不下去了:“看來張曼都是為你好,不想讓你有今天,才替你發了那封電子郵件。你哭著喊著不領情,還把人家告了。你現在敢不老實,要造反了?” 

話是這麽說,但實際上我也感同身受,即這份洋罪不是這麽好遭的。時常幻想,要是能在家洗衣做飯、掃地刷碗、睡覺哄娃… … 哪怕能均勻喘口氣,也該是多麽美好的生活呀。不過路既然自己選擇了,隻能負責任地走下去,天下哪有那麽容易的好事呢。也許容易了,就不算好事了吧,誰能說得清呢。真有一種飛蛾撲火的悲壯,好在還有一絲鳳凰浴火的希望。 

幾年後,我在芝加哥朝九晚五,燕薔到了紐約做學問。有一天通電話,她告訴了我一件獨特的經曆。那是前段拿到學位不久,她坐上一架飛往哥倫比亞大學的飛機去參加學術會議。騰雲駕霧間她突然意識到,材料上打印的自己的稱謂已不再是博士生,而是博士了。雖然字少了,意思卻多了。 

“平時光顧幹活,什麽都來不及想,剛發現就我這樣的,也給當成個博士了。博士是博學之士,我懂這點兒算嘛。哈哈,管不了這麽多了,it’s really overI cant believe it - 這回輪到我發言,該擺出什麽個不一樣的姿勢呢? ” 在萬米高空第一次吧嗒出點滋味,燕薔說體會出了範進的心情。 

我很奇怪她有這種感覺,趕緊請她堅信她那樣的還是不錯的,她懂的東西也並不少。像我和曉卉,今天比昨天烤的麵包香一些,蒸的饅頭胖一些,都沾沾自喜,她就更值得驕傲了。雖然朋友之間覺得肉麻,嘴上不好意思說,我對燕薔也是充滿敬意和感激的。她的堅韌、她的不懈,從來都是我的楷模;她的溫良、她的真誠,一直都在給我支撐。 

比如當年我住在Ann Arbor,可學校在三十分鍾車程開外,來回跑很麻煩。燕薔來了之後,我便用她的賬號去UM圖書館看書,上機房用電腦,就像她在北大時我去混吃混喝,跟著沾光。每次都是燕薔上一所名牌大學,我則以她為據點遊兵散勇般四處活動,做著自己喜歡、或為將來能做自己喜歡而暫時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很幸運,除了難得的幾絲酸溜溜,似乎從來感覺不到對人的嫉妒:比我漂亮的,比我聰明的,比我富有的,比我成功的,比我運氣的,比我幸福的… … 總之欣賞還欣賞不過來,又是不花錢白看,為什麽反要把自己弄得不痛快?可能在某些人眼裏這是十足傻瓜的標誌,而且我確實因此吃過苦頭,但在我看來仍是一個來自上天的祝福。 

關於張曼,同年也來了美國,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學就讀。和很多有同樣想法的人一樣,我曾忿忿地跟燕薔說應該讓張曼現在的導師也多了解了解她,讓她下半輩子更曲折一點,這就叫咎由自取。 

燕薔卻笑笑,平靜地說這還不容易,一個e-mail就解決了。但張曼謀劃得天衣無縫的伎倆被戳穿,貽笑天下,夠她忙著痛苦一陣了。不論罵她無情,還是無恥,她好歹沒給我下毒,也沒拿槍崩我,我比清華那個女生朱令和愛荷華那個博士山林華運氣,至少小命保住了。當然她要能弄到鉈,搞到槍,也很可能幹得出來。不過畢竟沒有發生嘛。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就別一棒子打死了。但願她這跤跌完能爬起來,以後有個好開端。 

我很敬佩燕薔的雲淡風輕,善良溫婉。設身處地想象,我自己可能很難做得到。被所謂朋友的暗箭所傷,比被所謂敵人的明槍,要痛徹肺腑得多。她遭受了極大的精神折磨,還能保持如此心態,真乃強者風範。但她笑得更厲害了:“歇了吧你,別給我帶高帽了。我不跟她糾纏,是不想浪費我睡覺的時間。” 

陳歌是轉過年的冬季學期來美國陪讀的,沒等倒過時差,第二天就鑽進一家中餐館,當然不是去吃飯的。他勤奮好學,聰明能幹,很快就備受豐腴美豔的台灣老板娘的寵愛。後者整天“小陳啊,小陳啊”喊個不停,而一轉臉對別人就杏眼圓睜了。 

課餘我也偶去搭把手,尤其是生意繁忙的節假日。老板娘依舊時時不忘對別人橫挑鼻子豎挑眼,可就對陳歌一個不字都不說。一天身為越南華僑的老板也看不下去了,從廚房探出頭向我招手:“你聽你聽,那個肥婆又小陳小陳的,真他媽不像話。哎,小呂小呂呀,晚飯你想吃什麽?四季豆?你喜歡大火的我給你多煸一會啦… …” 

陳歌後來到我所在的大學攻讀計算機的碩士學位,一心撲在專業學習和GAGraduate Assist)工作上,三年後順利找到一家公司,又三年申請到了綠卡。期間燕薔一直在大學裏做學問,和陳歌過著的清手利腳的快活日子。 

直到四年前,他們的兒子小石頭的到來打破了二人世界的寧靜,也了斷了他們滿世界周遊的瀟灑。如今他們都轉去新澤西一家教育谘詢機構工作,和聰明、可愛又淘氣的小石頭苦中有樂地生活在一所漂亮的大房子裏。

(未完待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