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花老虎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在美國的朋友-中國首例電郵案幕後故事(六)

(2012-04-14 17:03:30) 下一個

我進樓的時候覺得裏麵幽靜典雅,仿佛能嗅到木頭的芳香,此刻卻感到喘不過氣,趕緊快步逃了出去。外麵的陽光格外刺眼,我心慌腿軟,背著書包高一腳低一腳地挪到換乘中心。 

坐上了回曉卉家的公共汽車,一路頭昏惡心,悲憤難平。毫無疑問,有人冒充燕薔發了那封拒信,何止卑劣無恥,實在是太恐怖了。燕薔得罪誰了嗎,這簡直不可想象 - 你找不到比她還溫順的人,她根本不會去招惹任何是非… … 我又餓又渴,又急又惱,無助的眼淚奔湧而出… … 

Ann Arbor部分地勢有些高低起伏,到曉卉家就要經過不少這樣彎彎曲曲的坡路。這裏的公車都打造得寬大堅實,平時就沒多少人坐,非高峰期乘客就更稀稀拉拉。司機是個健碩無比的黑人,瘋了一般把車開得飛快,遇到拐彎也不減速,而是整個人站起身來,撲到方向盤上,掄圓了膀子嗡地一聲把車頭挑過去,待車身調直再重重地坐下。 

我平常遇到這種情況都扶住點什麽,可此刻心不在焉,被甩得東倒西歪,好幾次從靠窗的椅子哧溜到鄰座外沿,差點就一屁股顛到過道上。被一扔一摔,好像有些清醒了,我開始能騰出部分腦細胞思踹這是一灘什麽樣的渾水,下一步該怎麽趟。迅速搜尋著能拿主意的人,第一個跳出來的是老李。 

熬到站,進了家門,曉卉正在廚房摘菜,咪咪在她身後繞來繞去跑著玩。見我回來,曉卉停下手,忙問查詢情況如何。我有氣無力地告訴她我的發現,她脫口而出:“不能吧,老兄,你說什麽呢?這怎麽可能呢?” 

我和曉卉是同一年分配到京郊那家大型國企的。以往按慣例去的都是學理工的,但公司高層為改變職工知識結構單一的問題,當年首次招收了少量文科生。在這種背景下,我和曉卉便成了本單位唯二的兩名非主流大學生。工作氛圍雖說過得去,但跟那些在車間和實驗室風風光光的科技人員比,例如曉卉的男友老朱,人家是正規軍,我倆更像遊擊隊。 

好在我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很自信,每天眾目睽睽之下晃來晃去,從不感覺不好。當然那不等於沒有自知之明,很快我倆就偷偷地商量起對策了。曉卉開始以濃濃愛意熏陶老朱去準備TOEFLGRE,我和男友之間我更有時間就親自披掛上陣了。殊途同歸,幾年之後晃到了美國,盡管還難脫雜牌軍之嫌,但依舊的自信使我們同樣快樂著。 

雖然我還要單打獨鬥一陣,這種頂天立地的滋味也還好,尤其最近在曉卉家,她把我照顧得很周到。盡管她根本不認識燕薔,這幾天也跟著著急上火,用老朱的話說“我家曉卉就愛先天下之憂而憂。此刻她看我的表情,好像在盯著一個外星來的騙子。 

“真的是真的,我開冰箱的勁兒都沒了,哪來精神頭騙你… … 哎,那個,還有飯嗎?”我癱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一邊在廚房目光可及的地方搜尋能吃的東西,一邊氣若遊絲地歎息。 

曉卉可能從沒見我這麽蔫過,最後終於相信了。她把大眼睛瞪得更大,馬上開罵:“哪個不要臉的缺德東西?幹這不要臉的缺德事?非給他揪出來不可,讓他全家不得好死… … 什麽他媽的玩意兒啊,缺他媽的德吧,這他媽的找揍呢… … 

她這幾嗓子,讓我又怕又愛 - 怕是因為沒想到她這麽厲害,嚇了我一大跳;愛是因為心裏崩潰有人撐腰,眼淚馬上又要掉下來了。  

罵夠了,曉卉沒忘主題:“你打算怎麽辦?我就一傻麅子,看你也好不到哪去。老朱倒騰個試管燒杯還湊合,這事也夠嗆。要不先找老李問一問,那小子好像滿腦子點子。” 

什麽叫心心相印啊,那一刻,我覺得掐著腰、叉著腿的曉卉是那麽迷人。 

填了些曉卉端上來的東西,我直奔老李家。他住同一小區,路並不遠。一按門鈴,謝天謝地,主人在。 

“老李,太好了,我還怕你去實驗室了呢。”
“大小姐有何貴幹?這不專門在家等你發號施令呢嘛。”
“我有事兒,大事兒。”
“大事兒先放著,這有更大的事兒:喝點什麽?”
“嗯… … 咖啡吧,我心情不好,得清醒清醒。”
“哦,你到底是要調整心情,還是清醒大腦?這是兩碼事啊,咖啡隻管後麵那件,要一舉兩得,還是我們純正的浙江白茶吧。”
“這麽複雜,那就照你說的辦… … 咦,怎麽又你們浙江了?我說怎麽文恵管你叫叛徒呢。” 

這個老李吧,是文惠姐姐的朋友,其實不算老,三十剛出頭,隻比我們大幾歲。他父母年輕時支邊去了甘肅,所以老李雖然生在江南,卻是在西北長大的。然後他回上海上了大學,北京上了研究生,出國之前在西安工作。據說他一見到南方人,就燕語鶯聲地說他們的地方話,讓人不知所雲;而一見到北方人,就又摟又錘老鄉長老鄉短,麵不改色心不跳。我聽過他自稱蘭州人,現在又變成浙江人,正如文惠所言,他逮誰能跟誰攀老鄉,臉皮的底子真的很好。 

雖然老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北方度過的,可北方的風霜卻一丁點兒也沒吹打到他,人家照樣出落得溫和儒雅,玉樹臨風,天生一副江南才子的好坯子。而且他讀的是電子工程博士,我一貫覺得這些東西很玄,更對老李心存敬意。 

前不久聽說他女朋友黃了,我非常高興,因為有個優雅迷人、仍小姑獨處的大學同學小方要轉學過來,讓他們見見也許有戲。即使不為賺幾兩銀子喝幾杯喜酒,人本能地多少都有點兒想做媒的願望。剛和文惠合夥把老李說動,就等小方來了安排相親呢。 

“叛徒沏出來的茶和共產黨員沏的味道都一樣,小姐請用。” 

一刻間老李就給我端上了一杯悠香撲鼻的清茶,用目光示意我坐到沙發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對麵:
“說吧,啥大事,又是給我找媳婦的嗎?”
“那個快了,呆會兒再說,我先說正經的。”
“你敢說給我找媳婦是不正經的?”
“你能不能正經點兒,我這茶都噴你地毯上了。”
“好,我正經地,說你的正經事吧。”

我於是一五一十地把這幾天發生的薛燕薔的事情講了一遍。老李從頭到尾一言未發,聽完站起來在不大的客廳裏來回轉悠,眼睛不時地瞄向窗外。

“我早欣賞過您的模特身材了,現在沒心情,能不能別讓我仰視你,屈尊跟我平等對個話啊?”我心裏著急,等他拿主意,看不得他在那裏亂晃。
 

老李馬上一屁股坐到地上,說聲“我仰視你”,就認真地開了腔,又差點兒讓我把手裏的茶晃出來:
“你這不是編小說呢嗎,太讓人難以置信了,暫且就讓我trust你一把,不是拿我老李逗著玩。這裏有幾個問題,一定要弄清楚:
第一,都有誰知道UM教授給薛燕薔發通知的事。
第二,都有誰有那個電子郵件的密碼。
第三,都有誰在發信的時間段用過那個賬號。
第四,都有誰最不想讓薛燕薔出國。
這些情況你清楚嗎?”
“就仨字,不清楚啊。”
“你說了四個字。”
“你住嘴!”
“心裏真這麽想的?以後別後悔啊。”
… …我現在就後悔了。”
“那就給你個悔過的機會… … 哦,你說她那個男朋友陳歌,他們關係怎麽樣?”
“應該挺好的吧,對了,他追得挺緊,燕薔有點被動,不過那是以前,現在我也沒問過呀。”
“他聯係出國了嗎?”
“沒有。”
“你確定?”
“這個我確定。”
“這樣吧,先別跟陳歌聯係了,直接跟燕薔本人說,讓她好好把這幾個問題想一想,我認為答案應該不難找。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跟UM爭取,讓他們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最重要的是再找到一份獎學金,就算查不出誰發的,燕薔秋天也有學可上。” 

老李的一番話,讓我的漿糊腦子頓時輕鬆起來:“我說我和曉卉都沒看錯人吧,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你們學文的真好,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都不需要數據。我要有那一半的本事,我早就不撅著屁股在實驗室幹活了,我也辦學校去,就像你們都崇拜得不得了的那個叫什麽來著,那個教英語的… … 發財不說,還哪用別人幫著找媳婦啊。”

老李就是這樣,笑死人不償命,幸虧有他,我心情立刻好多了。 

曉卉打電話過來說晚飯做好了,讓我隨時回去吃,另外務必也要把老李叫上。老李跟我一同出了門,但因有事必須去學校,就朝曉卉家的方向咽口吐沫,說今天就先望梅止渴吧。可能看出我想到燕薔的事又皺起眉頭,他快步跨下幾層台階,轉身抬頭對我說:“一桌好吃的等著你,等著我的是一堆活,真是人比人得死啊。我都該死了我還沒這樣,你愁什麽啊。 

我很久都沒開心笑過了,覺得自己確實真的比較幸福… …  

還沒走回曉卉門口,老李開著他的紅色本田又兜了上來,搖下車窗叮囑我跟UM交涉時,一定要解釋在中國還不是每個學生都有單獨的e-mail 賬號,所以多人合用是很常見的。盡管對美國人來說不可思議,但是讓他們了解這點非常重要。 

我保證記住了他老人家的話,也保證不忘隨時向他老人家匯報,他才一溜煙地跑了。

(未完待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rosez 回複 悄悄話 很認真的讀到這裏,現實比故事更叫人驚奇!
向文中“我”這個好朋友敬禮!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