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頂峰(二) 譬如朝露

        一直對雨天有一種迷戀。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閑暇之時，持一壺新茶，望著窗外迷朦的世界，或是遠山，或是平湖，甚或是喧囂的都市，獨自聆聽雨落的聲音，獨自享受雨落時空氣裏的那種泥土的氣息。很多時候，隻要有機會，我也喜歡在雨後去林子裏，去山頂，去看葉上草上殘留的水珠。

         那天夜雨之後，田納西這邊罩著濃霧。我也是想碰碰運氣，看看山頂之上是不是也是一樣遮蓋了整個世界，讓人什麽都看不清的迷霧。結果天遂人願，就有了那組雲海的照片。

        雲海固然壯觀。然而在雲海之外，山頂還有一些讓我著迷的，就是清晨還掛在鬆針，枯藤和新草上的露珠。

        現在季節還算早，多數的枝藤是褐色。隻有幾棵鬆樹還有暗綠的鬆針，再就是地上厚厚的落葉之間長出來的翠綠的新草。而在這些褐色綠色之間，有不少晶瑩的光，就是前夜的雨，或是今晨的露了。

        春陽不像夏日那樣酷烈。清晨的陽光總會讓人感到一種柔情。在這雨後山頂，就更是如此。幾縷淡淡的金色，好像是害怕驚擾了誰一樣，小心翼翼地從還沒有綻出嫩芽的枝條間探進來。於是，這些水珠便在這暗色裏幻化出各樣的影子來。

        林子裏的暗色，似乎並不能掩埋這些精靈的快樂。在各個角落各個方向閃動的各色的光，最終像是某些節日裏山民們純樸的山歌，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我何嚐不知道，不需要多久，這些透亮的精靈就會隨風而逝。這山頂，這樹林裏不會留下她們的任何痕跡。甚至，倘若晚來幾十分鍾，我也不會知道在這個地方還有這些水珠曾經閃亮過。而我看見的，不過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停重複的舊景舊事而已。

        也隻有真正超脫的智者，才能如這些露珠一樣，明知生命短促，也要活出那份灑脫，那份清白來。